第6章

倉庫大門敞開，殺手手持沖feng槍，昂然屹立，一輛車停在他身後，奪目的遠光燈自後方為他打光，使他看起來宛如從天而降的複仇天使。

淚水刺痛了雷蒙德的眼睛。JR的身姿就如一道耀眼的光照在他心上，奪去了他的呼吸。

“宰了他！”老布朗奇沙啞地吼道。

倉庫裏的黑幫打手們訓練有素地掏出shou槍，但沒等他們瞄準，子彈便飛出殺手的槍口。距離最近的打手像漏氣的氣球一樣栽了下去，殺手飛身躲到一堆箱子後，打手們一邊保持射速，進行火力壓制，一邊包圍箱子。

一枚催淚瓦斯彈從箱子後飛了出來。

濃煙彌漫在倉庫中，打手們捂住口鼻，睜大疼痛的雙目，努力在煙霧中尋找目标。

一聲槍響，一個人倒了下去。

又一聲響，另一個人栽倒在地。

殺手如同迅疾的夢魇，在煙霧中穿梭，每一枚子彈出膛，就有一個打手喪命。

直播間中飛速滾動着各種各樣的評論，不過殺手沒有那個空閑停下來欣賞。

“媽的什麽爛像素！JR你賺這麽多換個好手機不行嗎！這錢我替你出了！”

“這鏡頭抖得我要暈吐了，JR下次裝個雞頭防抖好不好？嘔我先去吐一吐。”

“放什麽yan霧彈啊！屁都看不見了！”

老布朗奇在打手的護衛下有條不紊地撤離現場。一枚子彈不知從那兒飛過來，打手推開老布朗奇，忠心耿耿地為老板擋下了這枚致命的槍子兒。

戴着防毒面具的殺手穿過煙霧而來。

“JR……”這個詛咒般的名字釘在老布朗奇舌尖，“你不是什麽正義使者，你只不過是個殺手，有人給你錢，你就替他們幹活，只不過現在付錢的人變成了網絡上不知名的芸芸大衆而已。我也可以給你錢，比他們給的更多，關掉你那傻逼手機，跟我合作。”

“要是你幾個小時前這麽提議，我沒準還會動心。”JR說，“但我的回答是‘不’。”

“為什麽？懷疑我的財力嗎？還是你沉迷于你的角色扮演游戲不可自拔，真以為自己是什麽正義的使者了？”

“不。”JR搖頭，“你錯就錯在不該對他出手。”

他将槍口抵在老布朗奇眉間，“他是那麽好的人，你不配碰觸他。就連他腳下的塵土都比你高貴。”

子彈穿過老布朗奇的顱腔，将他半個腦袋轟成血沫。

JR丢下槍，踉踉跄跄走到雷蒙德面前。

他的背後，一只手在地上摸索，握住了血泊中的槍。

JR用手遮着手機攝像頭，拿出一個面罩，讓雷蒙德戴上，防止他吸入過多催淚瓦斯，也是為了防止他的真容被人瞧見。

雷蒙德爬起來，顫抖着抱住JR。

“我就知道你會來。”他再也忍不住眼淚，“謝謝……謝謝你沒有抛棄我……”

“如果不是戴着面具，我真想吻你。”JR柔聲說，“走吧，我們回家。”

他攙着雷蒙德走出倉庫。

“去……死……”一名還剩一口氣的打手抓起槍，對準JR的背影扣下扳機。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放慢了。

JR向前撲倒。

血花四濺。

尖叫卡在雷蒙德的嗓子裏。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條件反射地托住JR的身體，然後和他一起摔在地上。

是偷襲！

憤怒支配了他的意識。他沖向那個打手，踢飛他手裏的槍。打手撐起身體，被他一腳踩回地上。他拾起那把槍，瞄準這個偷襲JR的卑鄙小人。他想讓這個人立刻償命，可是握槍的手卻在顫抖。

他沒有膽量開槍。

誘出諾曼·布朗奇是一回事，親手奪走一條生命又是另外一回事。

難怪JR不讓他參與諾曼·布朗奇的懲罰。他以為自己随時都可以為JR做任何事，但JR知道他還沒準備好。

他想丢下那把槍，但想到槍上沾了自己的指紋，便幹脆把它cha進褲腰帶裏，返身跑回JR身邊，探了探殺手的脈搏和鼻息。

還活着。

雷蒙德從未像今天這麽感謝上帝開恩。

感謝聖父聖靈和聖子，感謝天上所有的聖徒，如果保佑JR的是撒旦，他也照樣獻上感激之情。

JR還活着。

倘若在死在這裏，為了救自己而死在這裏，雷蒙德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他在醫院當過義工，基本的醫療常識還是有的。他檢查了一下JR的身體，子彈從背後鑽入，身前卻沒有傷口。

最糟糕的情況。子彈陷在身體裏了。

JR悠悠轉醒。雷蒙德扯掉他的防毒面具，松開他的領口，讓他能夠更順暢地呼吸。

“你還能走路嗎？”雷蒙德緊張地問。

“可以，不過需要你扶我……”JR的聲音像從漏風的風箱裏傳出來的。

“子彈還在裏面。”雷蒙德說。

JR擡起手，似乎想摸摸自己的傷口，接着發現傷口在背後。他咒罵了一句：“媽的，這我可沒法自己弄出來……”

雷蒙德将JR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幫他站起來。他自己也傷得不輕，布朗奇的打手們對他毫不留情，他全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他懷疑自己可能斷了一根肋骨。但是……他想，這和JR的傷相比根本不算什麽。

“我知道有一個人能。”

他将JR攙上倉庫外的那輛車。遙遠的地方傳來警笛聲。在閃爍的警燈照亮血流成河的倉庫之前，兩個罪犯就逃離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