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債務

別人都是向來情深，奈何緣淺。楊樹卻覺得，自己是緣分太深，耽誤正事。

這不，就在他跟司修摔倒在地，慌張道歉的時候，那對夫婦看到了他，轉身就要遛。

“錢有才！張慧芳！還想跑到哪裏去？高利貸都找上門了。”楊樹不管不顧的喊了起來。

他這一嗓子亮出來，立時激起千層浪，附近所有人都豎起耳朵，瞪大眼睛看熱鬧。這是思源的研發中心，遍布各種設計師、工程師、工藝師，全都是精英，混進來個借高利貸的，那可是大新聞。

楊樹匆匆跟修斯道歉，站起來就奔着那對夫婦去了。

錢有才是空有一張臉的草包，于是對自己的臉格外看中，是斷不肯在外面丢臉的。楊樹雖然跟他相處了不到一個月，但對于這點看的很清楚。

“直呼父母的名字，你還有沒有點教養。”錢有才怒喝。

“不好意思啊，從小沒人教養，你們是打算在這兒說，還是找個地方說？”楊樹滿不在乎的開口，總之他打定主意，死活不會讓這兩個老東西跑了。

“跟你這種孽障，我沒什麽可說的。”錢有才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氣，演得好像楊術才是那個人渣似的。他在系統裏被模拟得很高大，實際上卻只有170左右，看起來十分文弱。

楊樹剛想開口要錢有才難看，他所謂的親媽卻上前拉住了他。張慧芳也是個美人，玲珑嬌小，楚楚可憐，她滿眼含淚的看着楊樹，心疼道，“小樹，你是不是過得很不好，那些人逼債了是麽？你看你憔悴了好多，媽媽這裏還有兩千塊錢，你先拿去用吧。”

楊樹看到張慧芳的眼淚，心裏頓時有些軟，可聽了她的話，簡直想仰天大笑。他一把甩開張慧芳，不可思議道，“你失憶了？聽你這話，怎麽好像欠了高利貸的是我呢？”

“是媽媽不對，害你欠了高利貸”張慧芳的眼淚掉了下來，一臉的凄苦。

“麻煩你搞清楚，借高利貸不還的是你們！不是我！一個兩個怎麽都這麽奇葩！”楊術憤怒的大吼，他無法理解面前這對夫婦的邏輯，如果他們有邏輯這種東西的話。

“混賬，在這裏撒潑，看我不打死你。”錢有才惱了，沖上前就要打楊樹。

楊樹完全不怕他，打就打，他才不會顧忌什麽禮教呢，這樣的人根本不是他的父母。

“幾位，有什麽事不妨坐下來聊聊，別沖動。”司修突然介入，他走到楊樹身邊，伸手攔了他一下。非常和氣的勸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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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樹瞪着司修，心裏不爽，如果這是修斯，一定會站在他這一邊。

司修顯然沒想到會收到楊樹委屈的眼神，一時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調整好表情，溫和的開口，“不如我請你們吃飯，大家有什麽矛盾，慢慢解決。”司修說着，沖楊樹眨了眨眼。

楊樹看向錢有才，見對方被楊慧芳攔下，沒再喊打喊殺，也便點了點頭。“謝謝，司總，在您的地盤吵鬧，實在抱歉。”

司修噗笑一聲，“首先，我還不是司總，你叫我司總監更合适。其次，你在這裏吵鬧都是小事，吓到我的客戶，影響思源的生意，就算道歉也沒用。”司修說着，看向楊樹的身後。

楊樹順着司修的視線看去，果然見到兩個看起來很有錢的外國老板，一時心裏打鼓，自己剛剛那一出戲，不會真的影響到思源的生意吧。

“幸好今天來的是外方代表，聽不懂你喊了些什麽。”司修說着，輕輕一笑，轉身走了。

楊樹看着修斯跟那些老外說笑着離去，後面跟着一堆浩浩湯湯的随行人員，不過修斯留下了一個助理，踐行請吃飯的承諾。

“幾位，不如就在這家吃個飯？想必在這裏偶遇，一定是在找飯店吧？”留下的助理姓方，一看就很有才幹，幾句話就将他們引到了一家酒店，開了個包廂點菜開吃，啊不，開談。

楊樹始終就一句話，“誰借的錢，誰還。至于父母，抱歉，戶口本上沒有。”

錢有才則始終一副惱恨不孝子的模樣，絕口不提錢的事情，只說楊樹目無尊長，要楊樹跪下磕頭道歉。

楊慧芳則一直哭哭啼啼的，她倒是承認錢是他們借的，哪怕錢有才在旁邊吼她，也沒反口。但她同樣完全沒有要自己還錢的意思，一直想勸楊樹和錢有才和解，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好好生活。

在一邊聽着的方助理始終一臉淡定，只是幾次開口催菜，想必是只想着趕緊吃完走人。

米密則聽得毫無胃口，吃了兩口就放下筷子，同情的看向楊樹。楊樹則一掃剛剛的急躁，邊毫不退讓的反駁，邊大快朵頤的吃喝。

“我服了，這你也能吃得下去？”米密小聲湊到楊樹耳邊，佩服道。

“怎麽吃不下去？終于找到這兩個人渣了，我以後不用還債了，我簡直恨不得吃光所有的存款。”楊樹每個月還完利息，便把剩下的錢攢着，一分舍不得多花，留着還本金。他其實真沒想到還能找到這兩個老混蛋，他已經認命了，但是老天卻照顧了他一次。

一頓飯結束，方助理、米密、楊術三人搶着結賬，楊慧芳則打算打包，被錢有才喝止了。

“我能報銷。”方助理一句話，成功奪得結賬權。

“非常感謝司總監和方助理的幫忙，如果有機會，一定讓我請你們吃頓飯。”楊樹誠摯道。

“不用客氣，不知道楊先生打算怎麽解決這件事情？”方助理說着，眼角掃了錢有才夫婦一眼。傻子都看出來了，這兩個人是絕對不會自己去還債的。

“報警，或者讓高利貸團夥自己來抓人，總之，除非我死了，否則不會讓他們跑了。”楊樹已經想好了，今天晚上就睡他們門口，明天就打電話給高利貸集團。

“你！”錢有才氣急。

“呸呸呸，不要說不吉利的字眼。”楊慧芳趕緊呸了好幾聲。

“兄弟，沒這麽嚴重！”米密着急的扯了楊樹一下。

方助理則皺了皺眉頭，他開口勸解道，“楊先生和錢先生其實都算思源的員工，這樣吧，有我們思源出面做個仲裁，你們看可以麽？這也是司總監的意思。”

“你們要怎麽仲裁？”楊樹皺眉，這種事情他們能怎麽仲裁啊？

“如果是思源仲裁的話，讓我承擔一部分也可以。”錢有才開口了，這是他今晚第一次提還錢。

“一部分？你怎麽好意思說出口。”楊樹冷哼。

方助理聞到火藥味，趕緊打斷他們的對話，“請相信思源，我們會請公司的法律顧問來仲裁的。”

楊樹最後還是接受了方助理的建議，至少他不用晚上睡走廊了。不過一回到米密的宿舍，他就後悔了，萬一那兩個老東西跑了呢？他們可沒什麽誠信，于是他拎起背包又打算去守着。

“你去哪兒啊？”米密難得沒陷進電腦裏面，還有心思觀察楊樹。

“我去監視那兩個老東西。”楊樹說着，就要往外沖。

“等等等等，別沖動啊。”米密趕緊從椅子上跳起來，将楊樹拉回來。“你冷靜點。”

楊樹做了兩個深呼吸，這才稍稍平靜。“我冷靜不下來……”

楊術看着自己蒼白修長的手指，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自從他在系統裏遇到傑克·蘇，憤怒、狂喜、憎恨、解脫，太多情緒堵在心裏，到現在也沒個着落。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放輕松一點，你吃飯的時候不是挺豁達麽。”米密盤腿坐在旋轉椅上，歪着腦袋安慰楊樹。“而且司總監人挺好的，我雖然沒接觸過，但是他經常給員工争取福利呢。前幾年司總裁還在的時候，他是太子爺，我們過得那叫一個棒棒噠。到這兩年，司總去世了，文女士當上了總裁，反而司總監不怎麽能說上話了。奇怪啊，明明是親生的啊。”

“是麽？為什麽？”楊樹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哪兒知道，大概文女士還年輕，所以想按自己的想法經營公司吧？不打算太早傳位給兒子？武則天？”米密猜測道。

“說詳細點，你不是作家麽？講個故事這麽無趣。”楊樹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他對現實版修斯還是很好奇的。

“還不算作家吧，而且，哪裏無聊了。我是實事求是，算了算了，給你說說，也都是小道消息。”

于是兩個大男人，半晚上的時間都花在了八卦司家秘史上，還挖掘了不少梗，打算用在小說後面的故事中，不可謂不敬業。

***

第二天一大早，楊樹便從地上爬起來，穿衣洗漱。他昨晚上堅持不肯睡床，他可是個gay，哪怕對米密沒性趣，男男也授受不親啊。

楊樹将整個人打扮得幹淨整潔，雖然仍然有些憔悴和單薄。沒辦法，體驗員真是份傷身的工作。

等楊樹收拾整齊準備出門，米密居然還沒起床。

“起來，兄弟，上戰場了。”雖然見面還不到一天，之前還因為劇情鬧過矛盾，但是楊樹已然把米密當成好友了。能在艱難的時候拉你一把，哪怕那力量微不足道，也足以贏得友情。

“啊……”米密極其癡呆的從被子中拱出來，眼睛要睜不睜的，顯然還在睡夢中。

“兄弟，早上9點參加仲裁會議，你不去了？昨天還那麽激動要幫我虐渣呢。”楊樹特別有耐心的站在床邊。

“啊……幾點了……”米密迷迷糊糊的發問。

“快7點了，吃個飯，跑個步，再洗個澡，正好。”楊樹如實道。孤兒院的院長是退伍兵，于是孤兒院向來是純軍事化管理，作息相當規律健康。

“我靠……”米密将被子一提，拒不合作。

最後楊樹一個人做完了吃飯、跑步、洗澡，再去叫米密的時候，已經8點半了，米密似乎還不怎麽情願，磨蹭到8點45才起來。兩人匆匆忙忙趕到研發中心的主樓，走進會議室的時候正好9點。

屋子裏的人都到齊了，楊樹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就坐。米密卻完全不覺得，頂着雞窩頭坐到楊樹旁邊，換來秦弋潼鄙夷的搖頭。

司修也來了，他沖楊樹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雖然得體，但沒多少親切。果然不一樣啊，修斯雖然冷冰冰的，但對楊術還算……親切吧？

“好吧，這次仲裁由我和司總監監督，我們兩個也算楊樹和錢有才的上司。這位是思源的法律顧問，高律師，他負責本次仲裁。那就開始吧，別搞太複雜。”秦弋潼發表了開場白，仲裁就正式開始。

高律師讓楊樹和錢有才分別進行了陳述。錢有才的版本就很簡單了，他幾個月前生意失敗，借了高利貸，因為被小混混恐吓，所以離開鹽城來到了海城。

楊樹的版本就複雜多了，從錢有才夫婦來找他，到讨債的上門，再到錢有才夫婦落跑，他被迫還債，并且得知錢有才是因為賭博才欠了高利貸。

“不是賭博，賭博的錢我都幫他還了，是我經商失敗，所以欠了錢。”楊慧芳沒等楊樹說完，就趕緊解釋。

楊樹看了楊慧芳一眼，真不知道她有什麽毛病，這樣的丈夫還要維護。“不管什麽原因，錢不是我借的，現在卻要我還，不是很搞笑麽。”

“按理說，誰借的誰還，但是當事人沒有能力還的時候，家人伸出援手也是應該的。”高律師的聲音毫無起伏。

“首先，他們不是我的家人。其次，我想他們應該有能力還吧，難道你們思源不給員工開工資麽？”說到這裏，楊樹突然有些後悔，萬一思源因為錢有才的人品問題，開除了錢有才，那他豈不是依舊要被迫還高利貸？又或者思源把他也開除了，他恐怕連還高利貸的錢都沒有了。

這樣想着，楊樹不由自主的看向司修，想從那張熟悉的臉上看到一點支持。

司修被楊樹看的一愣，這個剛認識的男人，為什麽總用那麽可憐兮兮的眼神望向自己。

“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不是我們能有你麽？你在我那裏還白吃白喝一個月呢，你給錢了麽？現在高利貸找你還，那就該你還。”錢有才蠻不講理起來。

“錢先生，這話就不對了，據我所知，你的工資水平應該足以還錢了吧。”高律師皺起眉頭，顯然很不滿錢有才的态度。

“不足以，我沒能力還。我的工資要養兩個人，而且我們兩個年紀大了，萬一有個三災六病的，總需要積蓄的。難道指望這個不孝子養我們麽？”錢有才理直氣壯。楊慧芳居然還點頭贊同，一臉失望的看向楊樹。

高律師似乎有些為難，他看向楊樹，“雖說他們沒有盡到撫養你的義務，但是沒有虐待你、也沒有惡意抛棄你，只是因為無力撫養才将你送到孤兒院，所以你還是需要盡一定的贍養義務的。”

“什麽叫沒有惡意抛棄？把我丢到楊樹下面，然後消失無蹤，不叫惡意抛棄麽？如果不是院長撿到我，我早就死了。”楊樹不敢置信的看着高律師，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仲裁。

“你後來願意跟他們生活在一起，證明你還是想要跟他們成為一家人的。也許你可以嘗試付出一點，來換取難能可貴的親情。當然，大部分的錢還是由錢先生還，但是因為款項巨大，你也可以适當承擔一點。”高律師似乎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什麽叫大部分啊，我工資就那麽點，每天賣命的幹活，你們這是要逼死我麽？”錢有才說着，居然老淚縱橫，賣起慘來。

“錢先生，這是你借的錢，還錢自然是你的事情。”高律師不為所動的看着錢有才。

直到轉向楊樹，高律師才有了點表情，看起來倒是對楊樹印象很好，但說的話只讓楊樹覺得心寒。“楊先生，血緣關系是不可替代的，按理來說，你是應該履行一部分贍養義務的。”

楊樹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麽了，他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他低垂着頭，只覺得無力抵抗這世界強加給他的義務。可他不想妥協，他為什麽要幫那兩個人還債？他這兩個月過得是什麽日子？躺在一臺時不時故障的機器上，基本上不眠不休的工作，整個人熬成了一把骨頭，誰同情過他？

“我靠，這是道德綁架。”米密見楊樹不說話，心裏替他着急。只可惜他向來不是出頭叫嚣的主兒，只能小聲嘀咕。

但這已經很好了，楊樹看向米密，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只可惜，那笑容有些難看。

司修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動聽。“這樣吧，我替錢先生把債先還了，不收利息。以後還錢，就直接從錢先生的工資裏扣錢，可以麽？能減輕一點負擔，期限還可以延長，我想這樣，錢先生應該能負擔得起了吧。”

楊樹猛得擡頭，愣愣的看向司修。

作者有話要說： 原來只要不是虐待和惡意抛棄，哪怕沒有撫養過自己的親生父母，也要負一定贍養義務的啊……法盲表示以前都不造……這個算不算法律範疇？我百度看到的，有木有學法的高材生給科普一下~~~

要降溫了，好開心，我的筆記本都好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