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蘇杭在換上大衣準備開門出去的時候很認真的思考了一個問題。
自己為什麽要犧牲自己熬夜換來的游戲時間和睡眠時間去接一個離家十幾公裏的目前還沒有那麽熟的相親對象？
而且對方并沒有提出需要自己幫忙的要求。
無解。
蘇杭在心裏告訴自己，就憑他和餘炀之前的同學關系，他也該去的。
他慢吞吞的下了樓。
在蘇杭心裏，餘炀的存在太複雜了。他甚至無法準确的定義他在他心裏的地位。久別重逢的老同學？那怎麽解釋這幾年如一日般對着他的照片揣測他的經歷路程？
都怪年少不更事時發生的事情太過令人印象深刻。
蘇杭打着出租車趕到餘炀所在的地方時已經是四十分鐘之後，這還是他不停地催促司機師傅才換來的結果。
他看見餘炀正站在路邊側着身體看着天上的雲朵，他筆直的像一棵白楊樹，高挑迷人。薄薄的嘴唇抿的很緊，臉上也沒有任何等的不耐煩的表情。
蘇杭慢吞吞的走過去，在他面前重重的踏了兩步，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餘炀回過神來，開口道，“麻煩…….”
“餘炀，我來接你了。”
蘇杭打斷他的話，好像多年老友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怎麽的，他突然不想在餘炀口中聽到那句禮貌但很陌生的“蘇先生”。不管怎麽樣，蘇杭還記得他們是初中同學，沒有必要這麽陌生。自己不能把因為餘炀不記得自己而産生的別扭強加到他身上。
是的，就是別扭，他不能否認的是，因為餘炀不記得他了而産生了一些不滿的情緒。
餘炀倒是愣了愣，反應過來才說，“謝謝你了，蘇杭。”臉上略微帶了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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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杭笑了。他覺得他們兩個這樣笑着對視就很好。
不遠處，出租車司機把車窗降下來，對着他們喊道，“你們還回不回去了！我這還等着呢！”
一上車，餘炀盯着蘇杭的眼睛看了半晌，又轉開了目光。
蘇杭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就主動開始解釋道，“我昨天熬夜了。早上就成這樣了。”
餘炀也不說話，直接從手機調出一張大熊貓的表情包給他看，他忍不住笑起來，确實很像。
在出租車開到蘇杭家的小區門口時，他很自然的問餘炀要不要上去坐坐。而餘炀甚至沒有遲疑兩秒便點了點頭。
蘇杭家布置的很溫馨。蘇青寧蘇女士是個很注重享受的人。這種享受指的不是在物質上，而是提現在家裏的布置上。比如說壁燈一定要是暖黃色的，因為顯溫馨。牆上最好什麽東西也不貼，幹幹淨淨的最漂亮。陽臺上一定要擺一盆生機勃勃的小盆栽，能讓人時時刻刻都能看到生命的希望。
這一切看上去都使餘炀感到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這是蘇杭的家，他站在這裏，看着蘇杭和這些美好的小裝飾融于一體。他感到了愉悅，連頭發絲都流露出歡快的氣息。
蘇杭略帶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倒了兩杯熱水放在茶幾上，整個人舒舒服服的陷進沙發裏。
餘炀也跟着坐了下來。
一時間，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而餘炀那些原本駐紮在他心裏一系列的想法都被這杯熱水打敗的徹底。
“你在想什麽？”蘇杭是個很能察言觀色的人，畢竟他是寫小說的，研究人物表情細節是基本功夫。
“我在說想有件事情是否有坦白的必要。”
蘇杭無可置否的聳聳肩，“事實上，你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坦白的準備是吧。”
确實，餘炀确實只是試探性的一問，但是蘇杭輕輕的把話題又踢了回來，他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句，“那如果坦白了是否就能得到對方的原諒呢？”
“根據墨菲定律，如果一件事情有最壞的結果，那麽它一定會發生，不是嗎？所以你坦白或者不坦白也沒有那麽要緊了。”
蘇杭說完這句話，看着若有所思的餘炀，突然又笑着說，“我說，我們非要聊這麽嚴肅的話題嗎。”
“當然不是，”餘炀盯着他“不過我确實需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天堂咖啡屋是你家的。”
“天堂咖啡屋是我開的”
異口同聲的答案。
餘炀心裏小小的吃了一驚，面上卻不顯色道，“你知道了？”
蘇杭點點頭。他當然知道。他第一次看到餘淼就感覺有些眼熟，再說哪家咖啡店的服務員是這種氣質的。再後來和餘炀見面，他總算知道那種熟悉感從哪兒來的了。還有咖啡屋老板那變幻莫測的情緒和态度，綜合起來一想，就很容易得出答案了。
餘炀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直看到對方對自己的目光投來疑惑的眼神，才慢慢展開了一個很燦爛的笑容。
倒是蘇杭，卻因為他這個莫名其妙的笑容愣住了。
餘炀很少笑的這麽外顯。
無論是在蘇杭還留有印象的那幾年初中生活，還是在趙子叁的鏡頭下，餘炀臉上的表情就沒有超過三種。最常見的是平靜，雷打不動的平靜。在他臉上，你是看不出來他到底是考了滿分還是及格分的。再其次就是皺眉，各式各樣的皺眉。這通常是他表現不滿的一種體現，不過也僅僅而此了。笑容自然也是有的，微微的勾起嘴角，這就是餘炀式微笑了。而此刻餘炀這個很燦爛，眼睛裏好像盛着湖水一樣的笑容讓蘇杭不可避免的沉迷了進去。罕見的，他有一種很遺憾的情緒。
餘炀沒讓他在這種奇怪的情緒裏沉浸太久。他修長的手指在茶幾上敲了敲，發出清脆的聲音，在蘇杭回過神看他時開口說道，“蘇杭，我們試試吧。”
這是餘炀第二次這麽對蘇杭說了，當然，第一次表達這個意思時絕沒有多少真心的意味在裏面，他是随口一說，蘇杭則是随口一拒絕。
當然，有些情緒是真實的，騙不了人的。
蘇杭局促的握了握手心，他拿不準餘炀說這話的用意，他也看不透餘炀這個人。但此刻，他茫然的發現，自己居然不想拒絕他。這算什麽，對老同學的格外寬容？
餘炀眼看着他的手握了又松，由眉頭緊鎖到舒展開，眼神也變得清明。他及時的站了起來，把在手中變涼的水杯擱在茶幾上，道了一聲別。
蘇杭坐着沒動，看向他，似乎在審視他。
餘炀表情很平靜，好像他從沒有說過什麽擾亂人心情的話語一樣，他甚至還揚起聲調開了一句玩笑。
“怎麽，不送送我嗎？這麽不想我走？”
果然是和過去不一樣了。蘇杭拒絕再去探究他眼裏深層次的東西。把杯子放好，起身穿上大衣，附上一個善意的微笑，把所有的情緒藏于平淡無奇的話中。
“走吧，我送你下樓。”
有些事情大抵也是無巧不成書的。
蘇杭送餘炀下樓的時候遇到了他家蘇女士。
蘇青寧顯然也很意外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看到蘇杭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在一起，這讓她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兩眼。
蘇杭旋即反應過來，主動開口介紹道，“媽，這是我朋友。餘炀。”
餘炀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蘇杭才笑着打招呼道，“蘇阿姨好。”
“哎，你好，不再多待會兒嗎，阿姨留你吃飯。”
“不用了，媽。他下午還有事。我先送他出去了。”蘇杭搶在餘炀有所反應之前迅速開了口。
餘炀也只是禮貌的點點頭，道了聲別，便和蘇杭往前走去。
秋天的天空很澄澈。陽光灑下來時不刺眼，給人一種暖洋洋的随時想睡過去的感覺。
蘇杭就在這樣的背景下目送着餘炀走出自己的視線，還有那一句他說的話。
“蘇杭，我們下次見。”
☆、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