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8
樊遠立在高處,一言不發地看着前方一白一玄兩道身影你來我往地激烈交戰,心裏暗自着急。
顏睿看來是把他的交代放在心上了,招式雖狠,卻每每避開了鴻吾的要害之處,不着痕跡地放水。可是那家夥卻不知好歹,出手狠辣,似乎要将顏睿置之死地才肯罷休。
他暗自捏一把汗,照這情況下去,顏睿還能不能忍得住,可就不好說了。
上弦真人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他身旁,老家夥口中啧啧稱奇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玄天宗竟然還有這樣的英年才俊,落霞真人,這是你徒兒啊?”
樊遠本就煩躁,面對這個老狐貍就更煩躁了,但是人家是宗主,他這個寄人籬下的一峰之主日後還得仰仗他,只能耐下性子與他迂回道:“正是在下劣徒,宗主過譽了,這孩子資質不錯,又肯吃苦上進,他能有如今的成就,林某也欣慰之至。”
上弦真人狀似理解地點點頭,“我看是個好孩子,只是他看着年歲不是很大,便是玄天祖師當年天縱奇才,恐怕也難以有這樣的成就,不知他是有何奇遇?”
樊遠無奈至極,老東西問得隐晦,其實意味已經很明顯了,一個十八歲的少年無論再如何天資敏慧,再如何勤奮上進,都不可能夠達到渡劫期的境界。如果真的發生了,那麽只有一種可能,便是被高人奪舍了。
而奪舍本就是損陰德的事,在修真界也一直為人诟病,一旦發現奪舍之人,都是要将其驅逐出原身的,不論奪舍之人生前是誰。
樊遠瞥了一眼眯笑着眼的老狐貍,感到頭疼不已,都怪顏睿那家夥沒事找事,留下這個爛攤子讓他收拾!
他沉思了片刻,忽然回轉過臉,走到上弦真人身邊,附耳說了一句話。
“我徒兒乃是單系變異冰靈根的資質。”
他點到即止,不去看上弦倏然瞪大的眼睛,還有仿佛見到鬼,不,更确切地說是仿佛看見神明的臉色。
千年不出的變異冰靈根,忽然出現在一個疑似被奪舍的少年身上,這其中的關聯可就耐人尋味了。
玄天真人雖然逝去千年,但是随着時光飛逝,他在玄天宗門人心目中的地位不減反增,甚至早就脫離了人的範疇,近乎神祗。
如果這個奪舍之人成了林玄天,那麽上弦真人必然會将今日之事守口如瓶。破雲宗和觀瀾宗還有幾個峰主尚且保持着清醒,如果将這件事宣揚出去必然會引來麻煩,但是現在這些事也不用他來操心了,老狐貍一定會想盡辦法去解決的。
上弦真人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他急切地湊到樊遠跟前,壓抑着狂喜,低聲問道:“落霞真人,你說的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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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遠分外無辜,他可什麽都沒說,只是陳述一個事實罷了,他徒兒确實是變異冰靈根,老家夥自己喜歡腦補可不關他的事。
他依舊沒有正面回答,一手指向正在與鴻吾激鬥的顏睿,緩緩問道:“宗主可看見我徒兒手中那支竹簫了?”
上弦真人仔細望去,果然見到顏睿手中持着一支泛着金色光芒的竹簫,他略一思忖,驚訝道:“莫非!莫非這便是………”他連忙咽下口中的驚嘆,壓低聲音問道,“莫非那便是失蹤了千年的碧玉簫?”
樊遠微微颔首,他輕笑着奉承道:“宗主好眼力。”
試問這世間,除了那人,又有誰能找到碧玉簫?上弦真人果然不再懷疑,他激動地渾身發顫,哪裏還有往日精明的狐貍樣,口中喃喃道:“竟真的是祖師爺回來了!竟真的是祖師爺啊!”
樊遠見他從老謀深算的宗主,一下子變成了狂熱的腦殘米分,很擔心他智商也随之下線,不動聲色提點他道:“現如今他只是我的徒兒,名喚許漠然,不是什麽祖師爺,宗主可要記清楚,切莫說錯了話。”
上線真人聽他這麽說,果真恢複了一些理智,他重重點頭,嚴肅保證道:“落霞真人說的有理,有理。這些俗事,我自會解決幹淨,決不讓祖師爺困擾。”
上三宗雖然一直是盟友,其實內裏關系十分微妙。解釋起來也很簡單,無非是玄天宗一家獨大,其他二宗成了陪襯,尤其這百年來,修真界排的上名號的,十之六、七出自玄天宗,端看此刻,還能保持清醒的化神期境界以上的修士人數便可見一斑。
不過雖然內裏火藥味很重,上三宗這些年來始終維持着表面上的和諧,沒有真的在明面上挑起事端。這都要感謝上弦真人這個笑面虎,他在治理宗門還有對外交際上非常有才能,讓其他二宗雖然不服氣卻又不得不服氣。
所以樊遠聽了宗主大人信誓旦旦做了保證,總算能放下心來專心去觀察戰況了。
卻說另一邊,鴻吾幾乎是殺紅了眼,出手狠辣無比,招招致命朝顏睿砍去。
系統連忙提醒他:“請主人保持冷靜,命運之子如果死了,後果會非常嚴重的。”
“命運之子?”鴻吾不屑地嗤笑一聲,“他怎麽會是命運之子,我想起他是誰了,我曾經在另一個世界見過他,雖然交涉不多,但是他的眼神我太熟悉了,他絕對不是原主,就算殺了也一定沒什麽關系。”
“系統檢測不到男主有異樣,主人可能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判斷産生了失誤。”
鴻吾眼中一片赤紅,“我絕不可能認錯人!”
那個人的眼神他怎麽可能認錯………
在顧遠的葬禮上,他帶着仿若看着死物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只說了一句話,将他的精神徹底擊潰,成了他午夜夢回無法走出的噩夢。
“是誰害死了小遠,難道你不知道嗎。”
哪怕已經執行了幾百年的任務,直到現在他還是忘不了,那種仿佛被扔在冰凍的河水中,逐漸下沉的深深的絕望和無力。
他原本只是一個普通人,與別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很早就意識到自己喜歡的是同性,而非異性。後來一次交通事故奪去了他的生命,他又奇跡般在小說裏活了過來,那是他買錯的一本瑪麗蘇言情小說,而他穿成了小說裏和自己同名同姓的黑道太子爺俞凱。
他那時候并不知道這本小說還有下部,而自己就是最終b,他只是很珍惜這得來不易的第二次生命,認真地過好自己每一天的生活。
或許是因為生活實在太枯燥乏味,又或許是在言情小說裏能有一個和自己一樣喜歡同性的人,讓他覺得好奇,他開始逐漸接近顧遠,以高中男孩幼稚的方式,時不時去撩撥他,想看他作何反應。
而顧遠總是很沉默,沉默地應對他的挑釁或者惡意的找茬,從來不給予任何回應,他覺得更有趣了,總想探一探他的底線在哪裏,想看他露出不一樣的表情,他想,那一定會讓他驚喜。
後來,顧遠終于朝自己露出了利爪,像只盛氣淩人的貓咪,明明沒什麽攻擊力,卻容不得別人侵犯他的驕傲。
那一刻,他察覺到自己動心了,對這個有着嚴重戀兄情結的男孩動心了。
可是他看過原作,很清楚地知道,這個男孩全部的愛情,都給了自己的哥哥,那個可惡的男人。
眼看着他一天天堕入亂倫的深淵,他想要救他卻無計可施,嫉妒将他變成了醜陋的惡魔,一直到那天,他魔怔了一般竟然想要強迫他。
随後,便發生了那一件讓他崩潰的事。
那個世界坍塌之後,如果不是幸運地被上面的人選中,得知了劇情和扮演者的事,他恐怕至死都以為,是因為他的暴行傷害了那個感情本就敏感細膩的男孩,讓他的精神承受不了而自殺的。
其實這數百年來,他時常在想自己當初愛上的人究竟是誰,是原本的顧遠,那一串數據,還是這個有着獨立的靈魂,卻時時刻刻在演戲的樊遠。
後來他想通了,其實是誰都不重要,他牽挂了、愧疚了一生一世,既然樊遠還活着,他就必須對自己負責。
至于眼前這個來歷不明的人,他更要死!
同樣的眼神,同樣跟在樊遠身邊,世界上哪有這麽多的巧合,是他把樊遠逼走了,卻讓自己平白負疚了數十載,即便他當初有錯,這個男人的用心也實在太險惡了,他絕對無法原諒!
顏睿見他眼中的殺氣越發濃厚,好似拼了性命也要殺了自己一般,一時間有些為難,他答應了樊遠要饒他不死的,但是這家夥再步步緊逼下去可就難辦了。
不過刀劍無眼,如果失手錯殺的話,應該不全是自己的錯吧?小遠也一定能夠理解的。
顏睿眸中寒氣越發凜然,手中的碧玉簫光芒大盛,竟凝成一道泛着金光的利劍,他嘴角挂着一抹冷漠的笑容看向鴻吾,其中的意味很明顯。
他無聲地動了動唇,道了一句:“永別了。”
鴻吾驟然一驚,想要收回幽炎斬來防禦已然遲了,只能眼睜睜看着那道金色利刃朝自己刺過來。
樊遠一直關注着這邊的情況,他了解顏睿,他不是那種讓別人蹬鼻子上臉的人,肯定會按捺不住出手的,見情況有變,他連忙掐了一個風訣瞬間出現在顏睿身邊,想要阻止他。
單靈根風屬性就這點好處,速度極快。
但是有人比他還快。
一個衣衫褴褛的修士就這麽憑空出現在顏睿和鴻吾之間。
一把放大的乾坤扇瞬間擋下二人的攻擊,天地發生巨顫,原本還在一旁觀戰的化神期以上的修士全都支撐不住,吐血倒下。
樊遠被顏睿護住逃過一劫,他隐隐約約聽到顏睿切了一聲,“竟然把神器帶過來了,李炎隆。”
樊遠覺得腦子嗡嗡作響,如果他不知道李炎隆是誰的話,就白做了這麽多年的扮演者。
李炎隆,難道不是高級執法顧問中,首席顧問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