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卻說那日魔尊大鬧望幽山,三宗皆元氣大傷,許多小輩修為受損嚴重,接下來的三宗會試也不得不推遲到一年後。

至于許漠然的事,也不知道上弦真人是如何解釋的,那麽一個活生生行走的大Bug,竟然也沒人質疑,反而見到他都萬分敬重,好像他是個非常了不得的人。

樊遠對此十分好奇,忍不住向宗主大人請教。

上弦真人捋了捋胡須,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容,在樊遠看來非常非常的陰險,只聽他道:“這件事其實說來也簡單,十八歲的渡劫期大能難免讓人懷疑,可玄天祖師………不,許漠然這位才俊,他的年歲若是換成三百一十八歲,誰又能說什麽。”

樊遠蹙眉道:“許漠然這兩年在外露面很多,誰都知道他是本座新收的弟子,這樣的說法恐怕沒什麽說服力。”

上弦真人擺擺手,解釋道:“玄天宗無人不知落霞真人你從不收弟子,忽然收了一個乞兒為徒,早就有人在背後猜測你的用意,現如今緣由便昭然若揭了。”

樊遠略思忖了片刻道:“宗主的意思是,許漠然是玄天宗培養的秘密底牌,為了掩人耳目,才以本座弟子的身份入了宗門,沒料到魔尊突襲而來,這才不得已露了底………”

上弦真人老神在在地點點頭,“正是如此。”

樊遠嘴角微抽,老家夥果然很能扯,瞎掰還掰的如此理所當然,一臉自豪俨然沒有半點心虛,他只能佩服道:“宗主果真睿智,只是這三百歲的渡劫期後生,倒叫本座慚愧。”

要知道修士的修行速度是極慢的,每一次進階都是一次突破,有時遇到瓶頸,在一個境界上停留個幾十載上百年也不稀奇。

這三百歲是不是太年輕了一些?

上弦真人老臉一肅,立刻嚴辭反駁道:“落霞真人多慮了,祖師爺當年百歲不到便進階合體期,其驚才絕豔令多少人慨嘆,如果沒有遭遇天火之劫,他的修為絕非區區渡劫!便是大乘期又有何難,飛升也未必不可!這三百歲只嫌多不嫌少!”

樊遠立馬閉嘴不敢再質疑了。

——腦纏粉真的好可怕!

**************

樊遠回到自己的落霞峰,卻見宗主口中驚才絕豔的祖師爺,正十分不要臉地欺負一只沒有絲毫還手之力的弱小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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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擡眼看到樊遠走過來,連忙讪讪收回自己的魔爪,撲過去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口中黏噠噠喚着“師尊”。

樊遠一伸手把他隔開,然後動作行雲流水地抱起自己的靈寵白狐。

被蹂躏得十分凄慘的小狐貍,睜開濕漉漉的小黑眼,見到是自己的主人,連忙往他懷裏鑽,想要遠離那個魔鬼。

樊遠見它這幅可憐兮兮的模樣,感到無比心疼。

那日神器乾坤扇現世,和碧玉簫、幽炎斬發生了激烈碰撞,那種毀天滅地的威勢幾乎将玄天宗方圓百裏的修士全部重傷,小狐貍雖然修為高,卻終究抵擋不住,導致神魂被震傷,短期內不能再化形。

他回眸瞪了顏睿一眼,這家夥不但幼稚,而且非常沒有節操!連一只無害的小動物都能下的去手,臉呢?!

顏睿巴巴湊到他邊上,試圖解釋,“師尊,徒兒不過是以彼之道,還之彼身罷了,師尊難道忘了這狐貍先前挑撥離間的事了?若不是徒兒及時趕到,師尊恐怕就要陷入心魔難以自拔了,徒兒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後怕。”

樊遠嘴角一抽,這幾句話分明就是說給碧漪聽的,讓它以為他是因為吃醋才起了心魔的,偏偏他還不能解釋,因為原作裏就是這樣。

果然他懷裏的小狐貍聽完顏睿的話,立馬從他懷裏跳了下去,飛快地跑出了無雪殿,不見蹤影了。

看來這次是真的被傷了心。

樊遠也替它覺得難過,不管是原主還是他自己,都能察覺到它的心意,只是不能回應罷了。

——物種不同,怎麽談戀愛?人、獸什麽的口味未免太重了!

顏睿暗自冷哼一聲,若不是顧忌樊遠,他非把這只狐貍烤了不可,整日被樊遠抱着溫柔撫摸,連他都沒有過這個待遇!

他從背後将樊遠嵌入自己的懷抱裏,輕輕舔了舔他的耳廓,樊遠身子一震,連忙想要掙脫,卻被他壓制着動彈不得。

他用系統傳音道:“你這是做什麽,快放手!”

顏睿将下颌抵在他的肩膀上,輕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植物香味,似乎受到了蠱惑一般,倏然收緊雙臂将他抱得更緊。

他嗓音低啞道:“你是不是忘了什麽,師尊。”

樊遠原本還在不動聲色地掙紮,聽他這麽一說,動作一下子就僵硬了,因為他忽然想起那日在落日崖外,他為了留下顏睿和李炎隆對峙,簽下了空頭支票,這家夥想必是想要他兌現了。

顏睿見他保持沉默,用鼻尖蹭蹭他的側頸,樊遠禁不住微微發顫,自從那次之後,對顏睿的觸碰他總是格外敏感。

顏睿低沉帶着磁性的聲音在他耳畔萦繞,“師尊這是又打算戲弄徒兒一次?”

樊遠定了定神,振作起來,他慢悠悠道:“這怎麽能算是戲弄?”

趁顏睿不備,他掐了一個風訣,瞬間移動到十米開外。

他回轉過臉朝顏睿淺淺一笑,剎那間美的不可方物,用系統傳音道:“為師只是說,任你為所欲為未必不可,卻也沒說一定可以。”

話音剛落,一陣風起他便消失在無雪殿內。

顏睿依舊站在原地,過了半晌他忍不住扶額,嘴角洩出一絲愉悅的笑聲。

真是不得不認栽了,被這樣戲弄,他竟一點都不覺得生氣,反而更想寵着他了。

**************

巍岷山頂,魔尊鴻吾坐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獨自飲酒,這裏是魔宗的禁地,幾乎沒人敢踏足這裏,也是他難得的清淨之地。

察覺到身後有人出現,他猛地将手中的一壇酒摔了過去,沒聽到預料中的酒瓶破碎的聲音,他氣憤地回轉身,朝那人吼道:“你能不能別出現在我的面前!”

李炎隆淡定地拎着酒壇子朝他走過去,對着壇口帶着水跡的地方輕輕啜飲了一口,鴻吾的臉立馬成了黑炭。

李炎隆眼中劃過一抹笑意,語氣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好酒。”

鴻吾的臉更黑了。如果能打得過他,這家夥早就被他砍成肉沫,拿去喂魔宗內的魔物了。

他拿起另一壇酒開了封,咕咚喝了一大口,口中嗤笑道:“你這又是去哪偷的身體,看着倒還過得去。”

李炎隆十分不拿自己當外人,直接坐在他旁邊,一本正經道:“你喜歡就好。”

鴻吾一口酒噴了出來,他随手擦了擦,不厭其煩重複道:“你就是長成一朵花,我也懶得多看你一眼。”

李炎隆毫不在意,淡淡開口道:“口是心非。”

見鴻吾伸手就要拿腰間的幽炎斬,他連忙壓制住他的手,老老實實回答道:“上次你不讓我接近你,恰逢丞相的公子因病去世,我就将他的皮囊換了過來。”

鴻吾驚得下巴都要掉了,難以置信道:“所以………你把那個流浪老乞丐的屍體,換了過去?”

見他認真點頭,他啧啧稱奇道:“真是造孽啊造孽,你也太缺德了!”

說罷他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好的英俊公子哥,被掉包成一個渾身髒臭的老乞丐,想必現在丞相府一定十分熱鬧吧,實在是有趣得很。

李炎隆見他終于笑了,也沒說他其實用障眼法,将那老乞丐變作了丞相公子的相貌,而是嚴肅地點頭贊同道:“嗯,是挺缺德的。”

鴻吾撇撇嘴,也不再搭理他,自顧自喝起酒來。

李炎隆凝視着他的側臉,過了半晌才開口道:“其實他不适合你。”

鴻吾冷哼一聲并不答話,只當做聽不見,适合不适合他其實已經不在意了,只是還放不下罷了。

李炎隆接着道:“這裏的時光流速與外界不同,他雖然比你早來了幾千年,對于現世其實不過幾個年頭罷了。你還活着的時候,想必聽說過一個名字。”

鴻吾偏過頭看他,顯然被引起了好奇心,他問道:“誰?”

李炎隆與他雙眸對視,緩緩吐出兩個字:“淡溫。”

鴻吾狠狠一震,手中酒壇子忽然滑下,被李炎隆順勢接過,又遞還到他手上。

鴻吾接過酒瓶,随手擺置在一邊,壓下心中的震驚,問道:“影帝淡溫,你提他做什麽,樊遠與他又有什麽關系。”

李炎隆淡淡道:“淡溫,這個現世曾經家喻戶曉的名字,其實不過是藝名罷了,而他的真名——就叫樊遠。”

鴻吾冷笑一聲,不屑道:“就因為這個?荒唐,如果他是淡溫,怎麽可能在下層位面做了幾千年的跑龍套,他那樣的人,必定是要攪出滔天巨浪的。”

巍岷山一日有四季變換,到此時正是寒冬,飄飄揚揚的雪花落下,氣勢頗為壯觀。

李炎隆眯着眼看着雪花簌簌地落在自己四周,他一口将壇中所剩不多的酒飲盡,“我曾經聽過一個奇怪的問題,你知道雪為什麽是白色的嗎?”

鴻吾嘴角一勾,他曾經也是學霸好嗎,這種簡單的問題根本連想都不用想,一板一眼回答道:“這是因為雪花的冰結晶體結構很複雜,有許多反射面,光線充分地反射和折射呈現了白色。”

李炎隆見他正經起來頗為有趣,噗嗤笑了一聲,見鴻吾回眸怒瞪他,他立馬收斂笑意揭曉了答案。

“因為它忘了自己曾經的顏色。”

鴻吾愣了愣,嘴角一扯,不屑道:“這種不切實際的話,竟然會從你嘴裏說出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到底想說什麽,別賣關子。”

李炎隆垂眸站起身來,伸手接過一片雪花,看着那片晶瑩慢慢在自己掌心融化為透明的水滴。

他語氣平板無波,緩緩說道:“淡溫,和這雪花一樣。”

鴻吾聽了他的話陷入了沉默,仔細思量其中的含義,最後卻是緊鎖起眉頭。

淡溫這個名字,在現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卻幾乎沒有人會主動提起。

——因為,他是一個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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