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個防盜章
顧槐安不是第一次幫顧景溪洗澡,卻是第一次讓小孩兒在浴桶裏泡澡。
自從顧景溪六歲以後,小孩兒就不要他幫忙了,自己坐在澡盆裏自力更生,架勢還挺有模有樣的。不過眼下這個豎着差不多和顧景溪人一樣高的浴桶,肯定就不是他一個小孩兒可以搞定得了的。
顧景溪低頭脫衣服的時候,門外有個聲音傳了進來:“莊主,陸堂主讓屬下來送藥粉。”
顧槐安讓小孩兒去屏風後面,自己開門出去拿東西。
白色的藥粉,灑進浴桶裏時,原本清澈透明的熱水瞬間變成了灰紫灰紫的,完全看不到浴桶的底部,這要不是陸修傑拿過來的,景曦絕對不敢用,這顏色簡直有毒!
顧槐安卻習以為然,他見小孩兒已經光溜溜地站在一旁,熟練地挽起袖子,将景曦抱起來放進浴桶裏,某人死死地扒在浴桶邊緣,必須用腳尖站立、仰高小腦袋、擡起下巴才能不被水淹住口鼻。
這次,景曦清楚地看到了男人眼底一閃而逝的笑意。
小孩兒用力踮起腳尖,清澈的眸底浮現一抹委屈的水光:“爹爹……”
顧槐安唇角微彎,指腹在小孩兒眼睛上抹過,趁着小孩兒閉上眼睛的間隙,飛快地脫掉自己身上的衣衫,擡腿跨入浴桶裏。
水波蕩漾。
顧槐安在浴桶裏面的橫闩坐下,伸手勾住顧景溪的腰身,讓他在自己的膝頭上坐下,成功解救了小孩兒快要僵硬的腦袋。
被溫熱的水包裹住全身的感覺景曦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了,手掌情不自禁地在水裏玩兒似的攪合起來,他一動,身體就有些搖晃,還好有顧槐安固定在他腰間的手幫忙穩住問題。
等童心乍起的某人玩膩了,顧槐安撈起顧景溪的一只手,讓他搭在浴桶邊緣:“自己抓穩。”
景曦乖乖“哦”了一聲,察覺到男人正在解開他高高束起來的頭發,配合地不動了。
顧景溪的頭發特別軟,還很細,捏在手中有絲綢一般的質感,讓人愛不釋手。顧槐安一縷一縷的用水打濕,理順,沒有塗抹發膏,就只是用水仔細地清洗了一遍,他的動作極為認真,臉上的神态有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溫柔。
直到水溫漸漸涼了,顧槐安才把顧景溪抱出浴桶,他自己則繼續坐在浴桶裏面,探出手用內力把小孩兒的頭發烘幹,擦掉他身上的水跡,打發他去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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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曦知道男人這是不想讓顧景溪看到他一絲不挂的模樣,他心裏好笑,卻也沒有強人所難,一臉坦蕩地光着屁股跑到屏風外面,把裏面的空間留給顧槐安。
下午時分,陽光不那麽曬以後,景曦再度懇求了顧槐安一次,對方終于同意他去探望顧重陽了,景曦特意帶上了一份冰鎮過的綠豆沙給那個小不點解暑。
顧重陽行動不便,一天都歇在陸修傑的院子裏。
顧景溪去的時候,這小屁孩正趴在窗口旁的涼榻上,身上只穿了一件紅色的肚兜,頭發挽成了兩個小髫,露出光溜溜的背部和還未消腫的屁股,像是挂在牆上的年娃似得,可愛的不行。
景曦心裏噴笑,臉上一本正經,眼帶歉意地走近他:“弟弟,你好點了嗎?”
顧重陽羞憤欲死,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烏鴉嘴走開!”
顧景溪愧疚地垂下眼:“我不是有意的。”
顧重陽翻了個白眼:“你以後不許和我說話!”
顧景溪眼底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沒有再說什麽,只默不作聲地把帶過來的綠豆沙放到顧重陽面前。
顧重陽看他一眼,又看一眼眼前精致的白瓷碗,最後還是撇撇嘴,拿起勺子喝了起來。
軟糯可口的綠豆,冰冰甜甜的糖水,順着喉管滑倒肺腑,驅散了炎熱的暑氣,順帶也讓他徹底消了火。
算了,何必跟一個七歲的小屁孩一般見識,他自我安慰地想。
只是從此以後,顧景溪卻真的再也沒有“弟弟”、“弟弟”地叫過他,和他說話雖然有回複,卻都非常的言簡意赅,能夠用一個字概括,他就絕不會用兩個字。
顧景溪本就是個話不多的性子,顧重陽來了後他稍微變得開朗了一點,但很快又縮回了自己的殼裏,這點異常也很快就被陸修傑察覺到了。
以為兄弟倆鬧了啥不愉快,他特意挑了個顧景溪不在的時間和顧重陽深談了一次,開導他:“重陽,景溪少爺雖然是被莊主親自帶在身邊教導,但那個孩子卻也是真心的想對你好,難得你們倆年紀也相差不大,能夠一起長大成人,這也是一種難得的福分不是嗎?”
顧重陽面無表情地轉過臉:“師傅,你想多了,我根本不知道那個家夥在鬧什麽別扭。”
陸修傑挑眉:“我也算是看着那個孩子長大的,他并不是那種會鬧小孩脾氣的人。”
顧重陽哼了一聲:“誰知道他怎麽回事,自從上次去後山采藥回來後,他就變這樣了。”
陸修傑指出一件事:“可是我記得景溪少爺下午還來探望你了。”
顧重陽臉色臭了臭:“對,就是這之後。”
陸修傑無奈:“是不是你對他發了脾氣,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
顧重陽剛想否認,忽然想到了什麽而臉色怪異起來。
陸修傑以眼神詢問。
顧重陽沉默了幾息:“我罵他是烏鴉嘴,讓他以後不要和我說話。”
陸修傑:“……”
顧重陽皺起眉頭:“他居然當真了?”
陸修傑嘆了口氣:“景溪少爺是個認真的人,估計他也覺得自己如你所說是個烏鴉嘴吧。”
顧重陽:“……”
“解鈴還需系鈴人,重陽,你打算如何做?”
顧重陽面色冷淡:“随他去,反正我從來不稀罕有他這個兄長!師傅沒其他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不給陸修傑繼續回話的機會,顧重陽起身就走,顯得背影極為潇灑……如果他起身的動作不是那麽用力的話。
陸修傑搖了搖頭,卻也沒再說什麽。
像是在和某人較勁般,顧重陽死活不肯收回當初的話,于是,顧景溪和顧重陽兩人之間的關系莫名冷淡下來,并且一直持續了好幾年。
要說對這件事情最是樂見其成的人,那必定是非顧槐安莫屬。
七年過去,已經二十八歲的男人容貌依舊沒什麽變化,在高冷出塵方面,無人可出其右,遠觀如谪仙,近看還是如谪仙。
而顧景溪卻長成了十四歲的翩翩少年郎,身形拔高,如青竹苒苒挺立,姿容如玉,光華內斂,可能是因為是在顧槐安身邊長大的緣故,氣質也沾染了幾分這個男人的冷淡,完全不顯違和。
春日雨蒙蒙,潤萬物,流雲山莊的花朵争相綻放。
十四歲的顧景溪就是在這個時候提出要出莊一趟。
顧槐安手裏正在擦拭他的随身配劍,聞言絲毫沒有感到意外:“去吧。”
景曦眉眼微擡:“爹爹知道我要去做什麽?”
顧槐安手腕一轉,薄如蟬翼的劍刃豎立在他面前,男人屈指輕輕一彈,劍身發出清脆淩厲的清吟聲。
顧槐安擡手一丢,将這把劍送到少年的手邊,被後者輕輕松松地抓在手裏。
顧槐安說:“它以後就是你的了。”
顧景溪一驚:“爹爹?”
顧槐安神色淡然:“要報仇,沒有劍怎麽行。”
被一語點中心思的顧景溪沉默下來。
良久後,他鄭重地看向男人,單膝跪地:“謝爹爹贈劍!”
少年想了想,說道:“爹爹,這把劍有名字嗎?”
顧槐安托住少年的手臂,将他從地上拉起來:“你如今是他的主人,你可以重新給它命名。”
顧景溪卻看向男人,清澈的眸子裏是濡慕晶亮的目光:“我想請爹爹取。”
顧槐安沉吟片刻,說道:“就叫……韶光吧。”
景曦一愣,轉瞬笑開:“好,就叫韶光!”
少年人經過蛻變的聲音,仿佛雨水落在琴弦,有種清越動聽的質感,搭配着少年宛如午夜煙火一般燦爛奪目的笑靥,說不出的誘人。
顧槐安定定注視着他,感覺胸腔內像是有什麽東西正要破土而出。
他移開視線,複而又轉回來,漫不經心地問道:“打算什麽時候動身。”
“我想早去早回,一會兒就出發。”
“如此也好。”
“爹爹,你會等我回來吧?”顧槐安早些年很少離莊,這兩年卻出莊出的有些頻繁,他曾經在幾位堂主議事的時候分神聽過一耳朵,好像是說近年來,老是有人在針對他們流雲山莊的産業。
景曦覺得,這個人一定就是上輩子綁架顧重陽的那個家夥了。
顧槐安并不知道少年想了這麽多,他親手取了一件料子極好的披風給少年披上,修長的手指繞到胸前,幫他把繩子給綁好。
“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會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