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顧槐安一直沒有回山莊,顧飛雲卻早就等不及了。

在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裏,他親自帶着顧重陽和卓子石離開了山莊,直奔顧槐安的所在地而去。為了不撲個空,顧飛雲還傳了信過去,讓顧槐安不準跑,等着他過去。

彼時顧槐安和顧景溪正在無雙城,打算圍觀一下由正德山莊召開的十年一度的武林大會,接到顧飛雲的傳書後,如他所願的留下來沒有走——因為景曦想要看熱鬧。

和流雲山莊的亦正亦邪不同,正德山莊一聽名字就是個聚集了所有武林豪傑的威望的地方,每十年一屆的武林大會都是在這裏召開。

無雙城這幾天熱鬧的不得了,群雄齊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所有的客棧差不多都是人滿為患的狀态,景曦覺得幸好他們來得早,訂到了位置最好的客棧,距離正德山莊不遠,到時候也許可以渾水摸魚的混進去。

顧槐安見他很感興趣的樣子,便問道:“溪兒,你想參加武林大會嗎?”

他們流雲山莊在江湖上的名聲不太好聽,武功高強,但行事作風頗為乖張,讓大家頗為忌憚,所以每屆的武林大會,都不會給流雲山莊發邀請函。

景曦趕緊搖頭:“爹爹,我就想看熱鬧。”

責任越大,規矩越多,他一點兒也不想給自己找事情做。像如今這樣有男人陪着,到處游玩,小日子不要太舒爽好嗎。

顧槐安認真地打量着少年,似在确認他說的是不是真心話,在他看來,如果少年是真的想參加,即使流雲山莊被排斥在外他也能想辦法送他去,只要是顧景溪想要的,他都會想辦法滿足。

了解他這一點的景曦立馬拉住男人一只手,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爹爹,我們看看熱鬧就好,真的。”

顧槐安這才打消剛剛的念頭。

等到顧飛雲帶着顧重陽成功會和林秋白和季鴻志他們趕到無雙城時,為期三日的武林大會已經落下了帷幕。

見到顧槐安時,顧飛雲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臭小子,叫了你那麽多次讓你回去你偏當沒聽到,一定要讓老子親自來逮你是吧?”

他待在流雲山莊的這半年,無聊的都快發黴了,偏偏武功使不出,想像從前那樣來去自如潇灑如風都成了空談,一天到晚的還有個小兔崽子讓他心塞,煩的他白頭發都長出來了。

奈何,顧槐安完全不想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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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過來的其他人這會兒目光卻都在兩三年未見的顧景溪身上,從容坐在顧槐安身邊的少年對他們點了點頭,依次叫過去:“林叔叔,卓叔叔,季叔叔,還有重陽,好久不見。”

林秋白等人回了一聲,目光隐隐有些大石落地的欣慰。

好歹也是他們從小看着長大的小孩,雖說不是莊主的親子,但相處了那麽多年感情也還是有的,都不想看到他有任何閃失。

顧重陽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了許久,慢慢勾起一抹意味深長地淡笑:“大哥。”

“……”顧景溪懵了。

這個別扭的小屁孩居然叫他大哥???

他難以置信地看了眼十五歲的顧重陽,又看了看坐在他身邊不動如山的顧槐安,注意到他眼神暗了一瞬,才相信不是自己幻聽。

顧重陽看着他這個表情,加深了唇邊的笑意。

被無視的顧飛雲很不滿地哼了一聲:“小鬼,你叫了他們所有人,怎麽沒見你叫我?”

于是景曦不冷不熱地叫了他一聲“顧前輩”。

顧飛雲:“……”

這臭小鬼這差別對待也太明顯了吧?不過想到自己對他做的事顧飛雲也就懶得計較這麽多了,他看向在另一張桌子上落座的顧重陽:“小兔崽子,說好見到他們的時候你就把解藥給我的,解藥呢?”

顧重陽這次沒再整什麽幺蛾子,從懷中掏出一個白底藍色花紋的瓷瓶朝他丢過去,顧飛雲一把接住,扒掉塞子就往嘴裏倒,就着茶水吞了下去。

待感覺到四肢裏緩慢流動的力量越來越強,當久了廢人的顧飛雲不拘小節地伸了個懶腰,他瞪了眼顧重陽,嘴裏罵罵咧咧的,轉身就想往外走,他真是受夠和這群混小子待一起了!

就在這時,一只茶杯淩空飛來,“啪”地一聲砸在顧飛雲前面的地方,瞬間四分五裂。

顧槐安擡起臉來,面無表情地看向十多年未見的父親,語氣和眼神都冷到了極點:“父親大人,又想像上一次,拍拍屁股走人嗎?”

顧飛雲腳步一頓,轉頭板着臉道:“怎麽?我想走,你還想阻攔我不成?”

顧槐安冰冷漠然地看着他:“你我之間,還欠一個了結。”

顧飛雲也知道這個兒子是個什麽德性,十幾年過去了還始終耿耿于懷,他作為一個父親,本來就有權利決定自己孩子的婚姻大事,娶誰或者不準娶誰。可當年的顧槐安和現在一樣都像個冰塊,他為了逼他就範,手段是過激了點,但他曾經也是這麽過來的,如果都像這小子一樣介懷,他根本不可能平安長這麽大好嗎?

想到這裏,顧飛雲也不再逃避,他冷酷的說道:“沒有什麽了結不了結的,當年你無力反抗,所以只能任人宰割,如果你想擺脫這種命運,那就盡全力打贏我!只要你贏了我,我就不會再幹涉你。”

強者随心所欲,弱者任人宰割——這就是他們顧家歷代遵循的鐵律,也是流雲山莊一直以來被武林人士忌憚的原因。

這正合顧槐安的意,他和顧飛雲約好三日後在無雙城外決戰,生死不論。

……

這一戰,顧槐安和顧飛雲戰了三天三夜,刀光劍影,殘影如雲。

原來,在過去的半年裏,被禁锢了功力的顧飛雲終于在心境上突破了流雲劍法的最後一重,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時候,完成了這套劍法的究極進化。

最後顧槐安靠着剛剛最新領悟出來的一招人劍合一打敗了顧飛雲,在将這個男人踩落雲端的那一瞬間,他甚至是真的動了殺心的。就要刺下去之際他腦子裏突然閃過顧景溪叫着“爹爹”的聲音,瞬間的遲疑,他改刺為劈,重傷了顧飛雲……

随後,他帶着顧景溪與流雲山莊的人分道揚镳。

離開之前,顧槐安看向在場的三位堂主,留下一番話:“當年撿到溪兒的時候,我曾經說過他是你們的少莊主,如今,我收回這句話。他不會是流雲山莊的少莊主,我也不會再回流雲山莊,莊主這個位置,可以換人了。”

他說的不算明白,但跟随他已久的幾位堂主卻明白了他的意思——顧槐安終究還是承認了顧重陽顧家子孫的身份。

……

五年後,顧飛雲病重逝世,顧槐安沒有出現。

八年後,二十三的顧重陽出莊巡視産業時,忽然在自家的客棧門口撿到一個尚在襁褓裏的嬰孩,他沉默了許久,把小孩帶回了山莊。

二十二年後,有一個自稱出自流雲山莊、名叫顧不笙的少年靠着一手讓人防不勝防的毒術在江湖上掀起了一股風浪。

平靜已久的江湖,再一次變得熱鬧起來。

……

白雲鎮,流雲山莊。

出去浪了半年時間回來的顧不笙蹦蹦跳跳地推開顧重陽的房門,他的目光四處搜尋了一圈,定在了房中挂着的一幅人畫像上。

“爹爹?爹爹?”

已近不惑之年的顧重陽躺在軟塌上,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我在這兒。”

顧不笙一臉獻寶的表情在顧重陽旁邊坐下:“爹爹,我跟你說,這次我出莊,在外面見到你畫像上的那個人哦。”

顧重陽眼神一動,卻是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你說誰?”

“就是你畫的那個好看的大哥哥啊!”

顧重陽眉梢一挑,不曾被歲月虧待的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哦?你看到他的時候,他在做什麽?”

“他在挑花燈,旁邊還跟着一個表情很冷的大叔,不過那個大哥哥比你畫的要老很多,雖然還是很好看就是啦。”

顧重陽目光有一瞬間的恍惚:“他們只有兩個人嗎?”

“對啊,”顧不笙想了想,微微擰起了眉頭,“兩個人形影不離的樣子,看着有點奇怪,注意到我在看着他們,大哥哥還對我笑了一下。”

顧重陽垂下眼睛:“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顧不笙一下子蹦起來:“那我去找陸爺爺玩啦。”

顧重陽目送少年跑出去,散漫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在挂在牆上的一幅畫像上。

畫中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色的長衫,墨發飛揚,眼神沉靜溫和看向畫外的方向,朝着這邊伸出一只手,仿佛在說:小心點,我牽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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