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番外1-4 (1)

【一】

大禦朝天子腳下,盛京城四海酒樓。

門庭若市,賓客滿座。

盛裝打扮了一番的景曦和安煜坐在四樓的一間廂房裏,放眼望去,可将大半個盛京的繁華盡收眼底,雕梁玉樓,青石板街,馬車緩行,高門子弟傲氣逼人,普通百姓神色平靜……仿佛一副古香古色的熟悉畫卷,隔了上千年,再次攤開在他面前。

景曦眼裏不禁流露出幾分淡淡的懷念之色,他悠悠地感嘆了一聲:“恍若隔世啊。”

安煜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聞言唇角一勾,糾正他:“不是恍如,是真的隔了很多世。”

景曦無語:“……你能別破壞氣氛嗎?”

安煜喝了一口醇正綿長的仙人釀,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寶貝兒,我在你面前,你還想要什麽氣氛?”

明明本人就在這裏,他卻還要去懷念一個和傻子在一起的那輩子,這不是膈應他嗎?

安大爺絕不承認自己是在吃醋了。

葉從安作為他靈魂最虛弱時候的附身身份,可以說是前塵舊事全都忘記了,心智停留在懵懂的孩童時期,只剩下一個本能,那就是元景曦身上的靈子空氣氣息對他的吸引,靠近他覺得很舒服,想一天到晚賴在他身邊。

這麽一想,安大爺又覺得當年的自己幹得好,不然以他媳婦兒的節操,恐怕就要去勾搭別的男人了。

“寶貝兒,你跟我說實話,當年你是不是想利用我刷葉從安的好感度?”

景曦:“……瞎說什麽。”

這必須不能承認啊!

安大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景曦低頭往嘴裏塞了一顆花生米,一臉認真的望向窗外,嗯嗯,風景真好看。

安煜也不着急,他有的是時間跟自家媳婦兒慢慢算賬。

這時,景曦眼睛忽然一亮:“啊,小傻子和小瘸子出來了。”

安煜嘴角一抽:“……誰?”

景曦乜斜了他一眼:“就是這個世界裏的你和我,葉從安和元景曦啊。”

安煜黑線:“有這麽給自己取外號的嗎?”

景曦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本來就是嘛,我又沒說錯。”

元景曦在成為安王以後,腿早就已經好了,礙于世人的看法,一直坐在輪椅上,并沒讓別人發現這一點。

安煜偏頭往酒樓下面看了一眼,良好的視力讓他很清楚地看到一輛挂着安王府燈籠的馬車慢慢地停在了酒樓的門口。

景曦了然地說:“看來是被人擾的心煩,出來躲清靜了~”

在元景曦搬到安王府後,之前不怎麽熟悉的幾位皇子三不五時地便會造訪安王府,今天大皇子,明天二皇子,後天三皇子,還有個年齡和元景曦相仿的五皇子……

他們身份尊貴,每次來元景曦都必須打起十二分的心力來招待他們,尺度不能太過,免得給對方造成一種想和他親近的錯覺,也不能顯得太過怠慢,容易得罪人。

景曦記得自己那時候真是煩不勝煩,所以很少待在安王府裏,時不時就會帶着葉從安出去躲躲清閑,即使是這樣偶爾也會半途碰到其中某個誰。

彼時,聖上未立太子,各位皇子之間明裏暗裏的鬥争一直沒有停過。元景曦在這個時候冒出來,沒有實權,不用擔心對自己有威脅,而皇上對他又很是厚愛,這就讓那些個皇子蠢蠢欲動了起來,都想把他拉攏到自己這一派來。

景曦自認為惹不起,始終堅持不參與。

最後的事實也證明了,蹦跶的厲害的通通都沒好果子吃,韬光養晦才是緊要,低調才是王道,所以最後坐上那個位置的就是平時為人最為低調、但做事卻從不畏手畏腳的四皇子蕭明瀾。

安煜聽着漸漸靠近的動靜,好整以暇地對景曦眨了下眼睛:“他們上來了,你想見見他們嗎?”

景曦瞪大眼睛:“你這是要搞事情啊!”

他們兩個如今都是真身穿過來的,安煜還好,此時的景曦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是他自己這張臉他絕對會認出來的好嗎?

安大爺慢悠悠地安慰他:“怕什麽,以你如今的打扮,他頂多就會覺得你們有點像,不至于就會認為你就是他自己。”

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為了不顯得怪異惹人圍觀,他們兩人都留長了頭發,外觀上完完全全就是古代人。

景曦穿着月白色的錦袍,內裏搭配棉質的白色中衫,腰間是同色的腰帶,懸挂着一挂看上去價值不菲的玉佩,黑發如墨,映襯之下五官更加的俊秀優雅,仿佛是世家裏走出來的貴公子。

安煜則是一身立領墨袍,內衫色澤稍淡,墨發高束,斜插一支成色上好的玉簪,輪廓深邃,五官立體,眸光慵懶而又漫不經心,周身的氣勢十分強盛,幾乎令人不敢直視。

“還是別了,好不容易這個世界的劇情塵埃落定,別又讓我倆惹出什麽簍子才好。”景曦了解自己,心裏或許不是很确定,但還是會懷疑的,更何況他和安煜只是打算來看一看,并不會久待,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就不妙了。

安煜挑了下眉:“怕什麽,你擔心的話,用精神暗示下不就好了。”

景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在打什麽主意?”

安煜沒辯解,只是說:“你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說完不等景曦反駁,他直接打了個響指,與此同時,他們廂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前面領路的小二機靈的聲音傳了進來:“安王爺,就是這間了,今兒個酒樓生意好,其他廂房都客滿了,只剩下這……”

話音戛然而止,圓頭圓腦的小二哥看着坐在廂房裏的兩人一臉懵逼。他看了眼廂房號,發現自己應該沒記錯啊,這間廂房裏應該沒人才對,那眼前這兩人什麽時候來的?

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在後面想起:“怎麽了?”

小二哥忙轉過身,躬身道歉:“安王爺見諒,是小人大意記錯了,這間廂房裏有客人在,小人……小人……”

小二哥語塞,內心惶惑不已,就如他剛剛所言,此時酒樓裏客滿,沒有別的位置了,安王爺是貴客,卻搞出這麽大個烏龍,掌櫃絕對會饒不了他的。

聽到這裏,景曦哪還能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偷偷瞪了安煜一眼,轉頭對杵在門口的幾人開口邀請道:“安王如不嫌棄的話,可委屈一下與草民二人同坐一席,也算是難得的緣分,王爺意下如何?”

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坐在輪椅上的元景曦颔首同意了,“既如此,那就打擾二位公子了。”他看了眼身後的葉從安,“小安,推我進去。”

安煜不動聲色地打量最初世界裏披着元景曦皮的自家媳婦兒,随即覺得,還是媳婦兒本人看着更為順眼。

他對安王點了點頭,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讓出來,示意小傻子推着少年坐這邊,自己則走到景曦旁邊落座。

四人相對而坐,景曦太清楚怎麽戳過去自己的興奮點,于是三兩句話就讓他的興趣勾了起來,可謂是相談甚歡。

有了貴客加入,景曦吩咐小二哥重新上了一桌菜。

安大爺只偶爾插兩句話,大部分時候都是在給景曦夾菜添茶,對面的兩人卻剛好反過來,一直是元景曦在照顧葉從安,菜夾到對方碗裏不算,茶水還喂到了某個傻子嘴邊。

似是注意到安煜的目光,元景曦目光坦然對他笑了下:“讓公子見笑了。”

景曦若有所思地看了某個男人一眼,随後便發現置于桌下的左手被對方握在了手裏,安煜目不斜視,對元景曦回以從容一笑,意有所指地說:“怎會,我想他能得你庇護,已經旁人無法比的莫大幸福。”

一句話說的景曦和元景曦都恍惚了一下。

半晌後,後者輕笑一聲:“也是我的幸運也說不定。”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道別時元景曦還邀請景曦和安大爺有空可以去安王府找他,景曦心裏清楚到了明天他不會再記得自己和安煜,便笑着應了。

這時安煜忽然在葉從安肩膀上拍了兩下:“有緣再會。”

從四海酒樓裏出來,景曦斜了旁邊的男人一眼:“你最後對小傻子做了什麽?”

安大爺故作神秘地勾起嘴角:“寶貝兒想知道?”

景曦:“……算了,當我沒問。”

安煜微笑不語。

另一邊,元景曦和葉從安回到王府,吩咐守門的護衛閉門謝客,自己帶着葉從安回到了後院。

沐浴完畢,臨近上床歇息之際,元景曦看了眼葉從安,示意他抱自己上床。

葉從安對此早就熟于心,輕而易舉地将少年抱了起來,幾步上前,單腿跪在床上将懷中之人放下,動作間,元景曦衣衫亂了,露出一片胸膛的肌膚。

葉從安腦子裏忽然清明了片刻,他視線灼灼地盯着看了片刻,低頭吻了上去。

元景曦吓了一跳:“小安……?”

“西西……想要……”葉從安卻像是忽然通了一竅,手指幹脆将元景曦的衣衫拉得更開,溫熱的唇舌一寸寸舔過。

“小安,住……你……等一下……”元景曦心底一慌,在此時的他心裏,是把葉從安當兒子一樣看待的,就算是幫他纾解也沒多想,可是此時感覺到少年溫熱柔軟的唇舌掃過自己的胸膛,他頓時有點兒難以接受,既羞恥又震驚,可更讓他難堪的是,自己下面也隐隐有反應了。

“小安,唔……”

……

安王府裏發生的事情,景曦一概不知,他望了眼明亮的月色,回頭看向安煜:“回去嗎?”

安煜點了點頭,伸手摟住他。

兩個人消失前,某人回頭往安王府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道:小傻子,千萬要争口氣,我只能幫你到這裏了。

【二】

栖雲大陸。

陽春三月,萬物生長。草長莺飛。

遠離豹族的主道邊茶寮裏,差點被曬掉一層皮的景曦死氣沉沉地扒在茶寮的桌上,有氣無力地讓主人趕快上茶上水果。

才三月份,這裏的太陽溫度簡直要殺人啊!

安煜此時也是滿頭大汗,坐下後二話不說先灌下一壺栖雲大陸特制的涼茶,消暑效果最好。

等待氣息喘勻了,景曦氣哼哼地瞪了安煜一眼:“都怪你,嫌棄高長安不夠爺們兒不願意去他們那裏辣眼睛,現在好了吧,差點曬掉半條命。”

安大爺咽下嘴裏的茶水,舒了口氣,一臉無辜:“寶貝兒,我也很冤枉啊,誰知道這裏陽光對咱們來說這麽不友好。”

以前作為豹王的時候,這個溫度明明正好,曬的皮毛很舒服,暖洋洋的,誰知道換成人類的皮膚會這麽毒。

景曦軟趴趴地支起臉,手上抓起一個火紅果:“我不想走了,在這裏待到太陽落山再說。”

安煜發現他臉曬的通紅,雖然知道不會受傷,卻也心疼,于是說道:“那就不走了。”

他特意選擇這條主道,就是因為知道豹王會從這裏經過。

那只傻豹子,明明媳婦兒就一直陪在他身邊,卻幾十年都沒有發現,反而一天到晚地對着淪為寵物的小狐貍自言自語,聽不到媳婦兒對他的自言自語,在一旁備受冷落。

傻不傻?

安大爺覺得很傻,所以他很不爽。

景曦不清楚他的想法,扯了扯衣領,散掉粘附在皮膚上的熱氣,恢複了幾分精神的他調侃地給了男人一個傲氣的小眼神:“這兒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別說我不寵你,刀山火海都陪你來了。”

安煜低低一笑,愛極了少年此刻的表情:“寶貝兒,我怎麽就這麽愛你呢。”

景曦轉開視線,若無其事地往杯子裏再度倒了杯涼茶,推到男人面前:“……多喝水,少說話。”

安煜知道少年這是不好意思了,也不拆穿他,雙眸含笑地飲下他遞過來的茶水。

兩個人在茶寮坐了差不多有四十分鐘後,穿着再平凡不過的豹王終于出現在主道的盡頭,他懷裏抱着一只銀毛小狐貍,痛失愛人後,這只豹子曾經耀眼的金發頭發似乎都變得暗淡了些許,無人打理的淩亂。冰冷淡漠的瞳眸此刻卻蒙上了一層了無生趣的死氣,景曦看着心裏一抽,頓時再次心疼了起來。

果然無論過去多久,他對豹王心裏始終存着一份歉疚。從一族之王,淪落到四處流浪這個地步,豹王不止是失去了一個王座而已,還失去了一個愛人,帶着愧疚度過餘生。

而這一切,可以說是他一手造成。

正這麽想着,景曦忽然感到頭上一重——一只寬大的手掌隔着半張桌子落在他的頭頂,對面是安煜平靜而又幽深的面容。

“寶貝兒,別多想,有我呢。”

景曦垂下眼睛,輕輕地嗯了一聲。

兩人說話間,豹王已經走近了,在隔着兩張桌子的位置上坐下。

安煜擡眼看去,一抹虛幻的人影在豹王手邊的空椅上坐了下來,正是這個世界裏景曦穿越了的狐曦。即便是靈魂狀态,也依然是狐曦的樣貌,銀色的長發,豔麗無雙的臉龐,給予了豹王無聲的陪伴,可惜對方卻無從知曉。

男人眼神倏深。

此時的豹王肯定沒有和人搭話的興致,安煜也就不去讨這個嫌。

給了自家媳婦兒一個眼神,兩人起身結賬。

離開經過豹王的身邊時,安煜腳下一個不甚絆到了豹王身下的桌腳,差點摔倒,手下意識地在豹王身上手臂上扶了一把,在對方皺眉時迅速地拿開。

他看向男人的眼睛:“抱歉。”

金發豹子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了聲無礙,随即低頭抱緊懷裏的小狐貍。

景曦不動聲色地看着,心裏已經确定他家安大爺一定是對豹王大大動了手腳,他想來想去,覺得最大的可能就是,讓豹王大大可以看到靈魂狀态的狐曦……

遠離茶寮後,他向安大爺求證:“你真的這麽做了?”

安煜嗯了一聲,“別擔心,傻豹子只會以為是自己幻覺。”

景曦試着想了一下日後二人相處的場景,瞬間無語:“……你确定不是在虐曾經的我?”

對着一個幻覺,日子久了,恐怕會整只豹子都會顯得病态起來吧?狐曦看在眼裏,還不得更難受?

不過他轉念一想,比起虐豹王,還是虐他算了。

豹王已經夠慘了。

安煜無奈地捏了下自家媳婦兒的臉頰:“想太多,對傻豹子來說,能夠再見到狐曦,已經夠他狂喜滿足了,精神狀态只會越來越好。”

栖雲大陸沒有靈魂一說,魂珠一碎,人形不保。豹王在狐曦魂珠碎掉的情況下再次見到他,他找不到合理的解釋,只能歸咎于自己思念太過,出現了幻覺。

景曦拍開他的手:“哦~心疼你自己了?”

安煜刻意拖長了語調:“沒錯,我心疼了。”

只不過,與其說是心疼曾經的自己,不如說安大爺心疼的是他媳婦兒。

豹王一直是景曦心裏的一個結,他希望自家媳婦兒以後回想起來這一世,是帶着懷念的心态。

而不是愧疚。

【三】

魔族王都,太子成年盛宴。

這是魔族的傳統,在太子五十歲成年時舉辦的全城盛宴,整個王都都會為之歡慶,中間有一個環節,就是盛裝之下的魔族太子在王都裏辇車游行一圈,讓魔族的子民瞻仰一下他們未來魔王的風采。

景曦和安煜就混在這些觀看游行的魔族子民裏。

景曦不是很喜歡魔族的環境,曾經以吸血鬼的身份還好,血族不用呼吸,所以魔族裏濃重的魔氣對他沒有影響,此時以僞裝後的人類的身份,卻讓他感覺不怎麽舒服。

安煜攬住他,讓他靠近自己,安慰道:“我們不會待很久。”

景曦算是看明白了,這位大爺是故意選擇這幾個世界的,恐怕就是曾經輪回的經歷讓他有不滿意的地方,想要再回來修正一下。

否則怎麽解釋他下意識忽略了徐子安、江淮、萊安這三個輪回世界?

問他得到的理由也是:“沒必要去,因為沒有遺憾。”

景曦有點納悶,這個世界難道就有遺憾了?

安煜卻沒和他解釋,只是替他理了理誇張華麗的禮服,古典繁雜的白色流蘇款襯衫,外面配一件米白色的綿甲,外面是黑色的長氅,顯得少年膚白唇紅,眼睛清亮,別有一番誘人的風味。

即使站在人堆裏,也出衆的讓人連連打量。

男人放下手,正準備帶着自家媳婦兒離開,忽然就聽到一名魔族士兵走過來說道:“兩位,太子閣下想邀請你們去喝杯酒。”

安煜挑眉,這不就來了?還挺快。

他眼神一轉,漫不經心地輕笑一聲:“請帶路。”

景曦莫名其妙,卻也知道這個時候不适合提問。

魔柯的辇車停在一座中世紀的古堡門口,裏面是觥籌交錯的室內宴會。

士兵帶着安煜和景曦兩人進門後繞過大廳裏的人群,轉而去了古堡後面的花園,玫瑰滿園,中間是用相同大小的石塊鋪成的風情小路,空氣裏濃郁的花香、醇烈的酒香、身後是觥籌交錯的畫面,相互交織成極致奢靡的場景。

玫瑰花園的中心處有一座亭臺,裏面有一張長桌,上面已經擺滿了美味的食物和酒水。穿着華麗又不失莊重的魔柯懶洋洋地坐在亭臺的石欄上面,修長的雙腿交疊,望着遠空的英俊面容上顯得有點兒淡漠,還有一絲令人琢磨不透的虛無。

“殿下,人帶來了。”

聽到傳來的腳步聲,他眼神一動,頭微微一偏,慵懶地看了過來。目光掃過氣場毫不收斂的安煜,眉頭飛快地擰了一下,魔柯也說不清這種感覺,按理來說這種人應該是他很讨厭的類型才對,但偏偏眼前這個人雖然也讓他有點不待見,但還不至于到讨厭那一步。他眼不見為淨地移開目光,視線落到景曦臉上時,魔族太子的眼睛很是明顯的亮了兩分。

“你先下去。”

“是!”

揮退侍從,魔柯從石欄上下來,優雅地往前走了兩步,站在亭臺的石階前居高臨下地看向面前的兩人:“歡迎二位,請上來就座。”

景曦看了眼安煜,後者卻沒動,他以一種無可挑剔的語氣微笑示意:“尊貴的太子閣下,不知找小人過來是有何意?”

魔柯淡淡地看他一眼,再次轉向安煜旁邊的景曦:“你叫什麽名字?”

景曦:“……”

搞半天,魔柯這家夥是看上他了?想起魔柯這時候似乎已經在主動尋找他,甚至還把與狐曦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魔枭當初了他的替身,景曦不禁恍然大悟。

他看了眼安煜,心想這混蛋果然是要搞事情啊!

他們本質裏就是一個人,所以安煜用他這個正主來釣魚,魔柯當然會上鈎。

然而安煜會讓魔柯得手嗎?

必然不會。

果然安大爺一臉不悅地攬住了景曦的腰,展示着自己強烈的占有欲:“太子閣下,他是我的愛人。”

魔柯挑起唇角笑了笑,卻無視了安煜再次看向景曦:“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知道了安煜要幹什麽後,景曦瞬間知道該怎麽做了,他滿含愛意地看了眼安煜,轉向他時表情變得從容而鎮定:“抱歉,閣下,我有愛人了,恐怕不是您真正想要的人。”

魔柯眼眸微閃,不動聲色地笑着問:“那你可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人?”

景曦特別神棍地給了魔柯一個高深莫測又知而不語的眼神:“太子閣下,恕我直言,您一直在找的人,并不在魔族,閣下千萬不要被身邊似是而非的美人給迷惑了才好。”

魔柯笑意微斂,眼神瞬間淡了下來:“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景曦繼續神棍似的笑:“孰真孰假,太子閣下心裏其實很清楚,只是覺得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所以沒下定決心罷了。”

魔柯笑意全消,面無表情地問道:“繼續說下去。”

景曦卻搖了搖頭,與攬住自己不放的男人對視了一眼,淡定地說道:“太子閣下,我只能說,如果你想早點找到他,那就去禁忌之地等着吧,他會在該出現的時候出現。”

禁忌之地這個提示很明顯,景曦已經說了不在魔族,那就可以排除魔族的禁地,而縱觀這個世界幾大種族,可以被籠統稱之為禁忌之地的地方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流放之地。

留下這句提示後,安煜直接帶着景曦原地消失。

目睹了這一幕的魔柯此時才反應過來這兩個人根本不是魔族,他在他們身上沒有感覺到魔氣。魔柯不想追究他們是怎麽混進來的,他只是迫不及待地回到魔宮。

在他的宮殿門口碰到了他的幾個兄弟,他們似乎正打算對魔枭做點什麽,後者衣衫淩亂,原本一臉防備的表情在看到他時,瞬間松了口氣,一副得救了的模樣躲到他身後。

“太子哥哥……”

魔柯看着這一幕,臉上的表情喜怒不定,讓一幹兄弟瞬間沒了底,神色惴惴的站在原地,想要解釋卻發現無從辯解。

只有躲在魔柯身後的魔枭臉色出現了一抹無人發現的得意之色。

魔柯沒說話,他腦子裏回想起不久前那個莫名很合他心意的少年對他說的話,再看到魔枭的臉頓時就有點意興闌珊起來。

他沒有回頭,直接掃了在他面前呆若木雞的幾位兄弟,漫不經心又顯得十分冷漠的說道:“你們對他感興趣的話,就帶回去,別弄髒我的王宮就行。”

在場幾人均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魔枭同樣難以置信:“太子哥哥!”

魔柯冷冷地掃向其他幾個蠢貨:“怎麽,聾了嗎?還是要我再重複一遍?”

“不不不……”二王子最先反應過來,“謝謝太子,我們馬上就帶他走!”

他給另外三位兄弟使了個眼色,衆人回過神來,一起上前抓住魔枭,不顧他的掙紮将他拖走了。

“不!太子哥哥,救我……太子哥哥!”

魔柯無動于衷地站在原地,他喃喃自語道:“禁忌之地……”

當天夜裏,魔王宮大亂!

魔族七王子弑父殺兄,九死一生成功從太子手上奪取了王位,而原本的太子魔柯竟半分沒有阻止,甚至直接動身離開了魔族王宮,據魔族随從回報,他主動進了流放之地……

此時,距離血族守門人上任,還有整整一百年。

【四】

流雲山莊,月色如鈎。

顧飛雲在他的前院裏擺了一桌酒,叫來兒子同坐。

十六歲的顧槐安面容還有些稚嫩,但冰冷的氣色卻早已顯山露水,他擡手擋住顧飛雲伸過來的手,冷聲道:“我不喝酒。”

顧飛雲嗤笑一聲,用內力震開少年的手,無所顧忌地将壺中的酒液倒入他面前的二指大小的酒杯裏,月光投射進杯中透明的酒液上,散發出晶瑩的波光。

顧飛雲意味深長地說:“從明天開始,你就是流雲山莊的主人,一杯酒又算什麽?”

顧槐安不理對面的人,整個過程中一直是菜肴未碰、滴酒未沾的狀态。

“臭小子,跟你說話呢。”顧飛雲舉起手中的酒杯,穩穩地伸到白衣勝雪的少年面前,“都說‘長者贈莫敢辭’,小子倒好,還需要你老子三催四請,像什麽話!你不喝就別怪你老子用灌的了?”

顧槐安心裏不耐,衡量了一下自己和這個老頭子之間的實力差距之後,他面色更冷了,舉起酒杯拒絕碰杯直接仰頭飲了下去。

燒辣嗆的烈酒味猛烈在喉嚨裏炸開,顧槐安擰緊眉頭,不适地咳了起來。

“咳咳……”

顧槐安大笑,笑完又恨鐵不成鋼地感嘆道:“讓你喝那麽急,大男人居然不會喝酒,說出去惹人笑話,跟個小姑娘似的。”

顧槐安感覺臉都要燒起來了,他正想運起內力把酒氣排出體外,就見對面的臭老頭忽然探身過來在他身上幾個穴道上點了兩下。

感覺到體內的內力一空,顧槐安臉色一冷:“你封了我的內力?”

顧飛雲得意地哼道:“跟你老子喝酒,居然還想玩花招,臭小子你在小看誰呢?”

顧槐安溢出了殺氣。

顧飛雲完全沒将他這點兒殺氣看在眼裏,“省省吧臭小子,你打不過我。”他再次往顧槐安杯子裏倒了杯酒,繼續慫恿他喝。

顧槐安想着明天這死老頭就要離開流雲山莊了,他正好可以樂得清閑,也正好可以來個眼不見為淨,以免心煩……少莊主心裏給自己想了一堆理由,勉強讓自己繼續坐下來陪他繼續喝。

只是顧槐安眼下還很嫩,無論是武功還是心機都遠不是顧飛雲的對手,于是有了第二杯就會有第三杯、第四杯……

到後面顧槐安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記得死老頭的聲音在不停地叫他喝,而他的身體越來越熱,仿佛有一把火在燒……

确定少年喝醉了,藥效隐隐有發作的趨勢後,顧飛雲擱下手中的酒杯,起身扶起少年,将他送回到偏院的客房,帷幔籠罩的床榻裏,隐隐預約可以看到一抹模糊纖細的人影,從凹凸起伏的曲線可以看出,躺在床上的還是一個女人。

顧飛雲脫掉少年的外衫,将他扶上床,使其在這名女子旁邊躺下。随後顧飛雲解開了女子身上的睡穴,轉身關緊房門走了出去。

房門閉緊的下一秒,從房間的屏風後面走出來兩道身影。

從頭圍觀到底的景曦臉色很臭,恨不得出去将顧飛雲給套麻袋揍一頓,見過坑兒子的,沒見過這麽坑兒子的,難怪顧槐安後來恨不得殺了他,簡直是活該!

“死老頭!”景曦咬牙切齒地罵了一聲。

與他相比,一言不發的安煜走上前來到門前,透過門上輕薄的紙窗遠遠看到顧飛雲将桌上剩下來的酒也全部灌進了肚子裏。

剛剛趁着顧飛雲送顧槐安進來的空隙,景曦和安煜把剩下來的那些酒也動了手腳,如今顧飛雲喝下去了,也會跟顧槐安一樣。

安煜沖景曦點點頭,景曦會意地上前,撩開帷幔,用精神力再次催眠了女子,然後用異能将顧槐安體內的春藥全部化解掉。

做完這一切後,景曦抱起顧槐安來到屏風後面的軟塌上躺下。

不多時,比顧槐安藥性猛了兩倍的春藥在顧飛雲身體內發作,随即安煜給他下了道精神暗示,顧飛雲神志不清地摸進了這間房裏,喘息着慢悠悠地爬上了床。

接下來,景曦和安煜聽了一出活春宮。

顧飛雲雄風不減,在藥性的助興下,整整纾解了兩個時辰才終于停下來。

安煜打開窗戶,等到房內的氣息散開了之後才重新走回去,将顧飛雲拖下床,塞回到他自己的房裏,景曦則忍着膈應的心情将顧槐安放回到那張剛剛被顧飛雲颠鸾倒鳳的床上……

看着顧槐安青澀的臉蛋,景曦忍不住有點心疼。

即使他和安煜神不知鬼不覺地使出了一招偷龍轉鳳,可是這件事情的真相他卻沒辦法告訴顧槐安,也就是說顧槐安醒來後仍然會以為是自己和這女子滾了一晚上的床單。

他永遠不會知道,他耿耿于懷的這一晚,其實什麽也沒發生,也更加不會知道日後被他一直冷臉以對的顧重陽,其實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他的弟弟……

可是他明明什麽都沒做,卻還是要背負這一切。

景曦嘆了口氣,對安煜說:“我們這麽做卻不告訴他是不是不太好?”

安煜嫌棄聞了聞身上穿的衣服,上面沾染了些許味道,頓時讓他膈應不已。安大爺扒掉自己自己穿的外衫,頭也不回地說道:“寶貝兒,你如果告訴他了,劇情就會變了哦。”

“可是……”

安煜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若有所思:“欲望發洩過還是沒有發洩過,身體是會有感覺的,他醒來應該會有所懷疑,而且我把顧飛雲今晚穿的那套髒了的衣服藏在了床底下,如果他有心調查的話,應該會有所發現的,只是這并不能改變顧飛雲算計他的事實……”

景曦聞言頓時無話可說。

安煜也不想繼續待下去了,他來這裏就是為了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說實話他看顧飛雲那個老家夥不爽很久了。

這麽想要孫子就自己生去呗!

解決了一件心頭大事,安大爺心情變得輕松,就是身上的味道讓他很不爽:“寶貝兒,我們快回去,身上臭死了,我受不了了。”

景曦嘴角一抽,最後看了顧槐安一眼,朝安煜走去。

“寶貝兒,等回到酒店我們一起洗鴛鴦浴吧?”

“啧,誰和你是鴛鴦啊?”

“好吧,那我們洗夫夫浴?”

“……什麽鬼。”

“好的,就這麽說定了哦。”

“我沒答應。”

“媳婦兒乖,別鬧,等我們休息好了,就去看看阿皓他們……”

一陣夜風吹過,流雲山莊裏,徹底安靜了下來。

翌日一早,顧槐安醒來,迎接他的是一片狼藉的床單和衣不蔽體的自己。

他慢慢回想起昨晚的一切,不由大怒,手掌狠狠地垂向床面,在不知道什麽時候恢複的內力的震懾下他身下的床榻瞬間四分五裂,顧槐安一個閃身來到桌邊,臉色冰冷地看向那張床。

下一秒,他目光落在那堆破碎的爛木頭之下的熟悉衣衫,神色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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