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聽見肖可琪的咒罵聲,謝慕蘇向前走了幾步。
“任安娜?”瞥見熟識的臉孔,她略微詫異地喊出來。她之前猜測過或許是肖可琪犯了病,趁寧雙牧不在來襲擊她,卻不想,前不久還親密地挽着她的手臂向她索要手機號的人,也在這輛車上。她何時得罪過任安娜?
被喊出名字的女人臉色時白時青,她擠出一抹僵硬的笑:“慕蘇,開個玩笑而已。”
“開個玩笑?”林初戈笑了笑,用淌血的右臂撿起卡在方向盤上的黑色手槍,她扣動了一下扳機,沒有子彈的手槍啞了殼。被她扯着頭發的肖可琪一邊掙紮一邊叫罵,林初戈嘴角高高翹起,用左輪的握柄處狠狠敲擊女人的後腦勺。
聲音極響,肖可琪尖着嗓子哀嚎了聲。
謝慕蘇看得心驚肉跳,在心中感嘆,幸好自己只扔了林初戈一臉紙,否則被打得嗷嗷叫的人就是她了。
“開個玩笑。”林初戈用陳述的語氣說,劈手将手中的槍支摔向任安娜的懷中,擰着秀氣的眉毛說,“真燙。”
餘光瞥見一團身影縮在後座,林初戈往前了幾步,左手依舊沒有松開肖可琪的頭發,一直被牽制的肖可琪雙手兇殘地在她的手臂上抓出幾條血痕。
完了,謝慕蘇想,肖可琪絕對死定了。
下一秒,耐心耗盡的林初戈将不停動彈的女人的腦袋摁在方向盤上,伴随着一聲骨骼折斷的響聲,肖可琪的右臂生生錯了位,軟軟耷拉在她的脊背上。
林初戈觑了眼女人因為疼痛而溢出的眼淚,似笑非笑道:“疼吧?怎麽說呢,雖然我的右臂只出了點血,但是啊,我這個人向來是被打一下就要還十下回去的。”
她松開了肖可琪,又望向謝慕蘇:“謝慕蘇,傻站着做什麽?快去看看後座上那油頭粉面雌雄難辨的人你認不認識。”
謝慕蘇怔怔地上前,眼前的人梳了個馬尾辮,膚色極白,約摸十七八歲的樣子,但看輪廓以及……喉嚨部位的凸起,他應該是男人吧?
“不認識。”她回到林初戈的身邊。
肖可琪淚水漣漣地罵着市井髒話,林初戈好脾氣地聽着,一句話也沒回嘴。當她再次搬出她那紙老虎般的父親時,林初戈嗤笑道:“是是是,你爹厲害——你爹再厲害,你不也被我卸了條胳膊坐在這兒哭嗎?不過,你也真夠小氣的,想要謝慕蘇的命,也該多買點子彈吧。”
躺着也中槍的謝慕蘇撇撇嘴。低聲問:“現在該怎麽辦?把她們扔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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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陸江引那幫子人來了交給他們處置。”林初戈扶着右臂看了看副駕駛座上瑟瑟發抖的任安娜,問,“這位任小姐是肖可琪的後媽還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
“……都不是,但我也很奇怪她為什麽在這兒。”謝慕蘇看向一言不發的男生,“包括他。”
任安娜哆哆嗦嗦地說:“慕蘇,我什麽也沒做,下午逛街時遇見了肖小姐,肖小姐說想搭車,我就……我也不知道她帶了槍。”
謝慕蘇掃了眼女人無名指上的戒指,又望向周身散發着藝術家氣息的美少年,內心升騰起八卦的念頭——偷情?那位煙草商知道任安娜給他戴綠帽子嗎?不過狗改不了吃那啥,那位煙草商即使娶了任安娜,也不一定會一心一意忠貞不渝地對待現任妻子吧?果真是瘸驢配破磨,破鍋配爛蓋。
謝慕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勻不出時間搭理哭得梨花帶雨的美人兒。而林初戈又是話少的性子,寂寥的夜,耳邊只能捕捉到細小的啜泣聲。
一陣剎車聲與急促的警笛聲後,幾輛車停在了後方。穿着西服的男人們與身着制服的警察一同向她們走來。
瞧見熟悉的身影,謝慕蘇不由得激動地大喊:“我們在這兒!”
“瞎嚷嚷什麽。”林初戈蹙着眉,踢了輪胎一腳,“這麽大的活計,他們又不是看不到。”
待一行人走近,謝慕蘇簡單地向警察交代了事情經過,态度迥然不同的人民公仆滿面春風地問:“你們受傷了沒?”
林初戈晃了晃右臂,又指了指地上星星點點的血跡,笑道:“合着你們以為是天上下紅雨了?”
夜色太濃,誰也沒有注意到林初戈的右臂受傷了。莫行堯沉着一張俊臉正要打橫抱起她,被林初戈扭腰避開:“我有腳。”又扭頭對謝慕蘇說,“你也去醫院檢查一下吧,那發子彈不是差點打中你的腦袋瓜嗎。”
謝慕蘇摸着發燙的臉頰說:“我沒事,你們去吧。”
林初戈不再多言,扭頭走向莫行堯的車。途中莫行堯再度試圖抱起傷者,生猛的女傷者大力推開他,自己也踉跄地倒退幾步——于是,英俊的男人不顧掙紮的女人攔腰抱起她,邁着平穩的步伐向黑色轎車走去。
圍觀的群衆面色各異,謝慕蘇一顆八卦之心又開始泛濫。
陸江引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獨特的、帶着着笑意的音質響起:“謝小姐,福大命大。”
聽在謝慕蘇耳中,卻是不倫不類陰陽怪氣的語調。她正想嘲諷他幾句,陸江引又彎下腰,笑眯眯地注視着肖可琪的右臂,他慢悠悠地嘆了口氣:“不僅動了雙牧的心肝寶貝,還傷了行堯的舊情人,你以為你是貓嗎,有九條命随你玩?”
他像個大哥哥似的揉了揉肖可琪的頭發,語氣越發溫柔:“看在肖叔曾經和我爸一起吃過飯的面子上,我會替你買個大一點貴一點的花圈。”
“神經病啊,滾!把你的手拿開!”肖可琪邊哭邊吼。
謝慕蘇打了個激靈,無語地轉過臉,她對一直與警察交涉的嚴清巡道了聲謝:“嚴先生,謝謝,這麽晚了還麻煩你們過來。”
嚴清巡微微颔首,輕聲說:“不礙事,雙牧不在,作為他的朋友我們幫襯着點也是應該的。”
真溫柔,謝慕蘇又說:“任小姐——”像是怕他不知道,她指了指副座駕上的女人,“她和那個男生好像是被牽連的,什麽也沒做。”
被無視已久的任安娜雙手捂住豔麗的臉蛋,哭訴道:“我真的什麽也沒做,肖小姐一上車就握住了方向盤……她開槍時我還阻攔了她……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像雕塑般将衆人隔絕在外的中性少年突然開口道:“真吵。”
介于少年音的清脆與成年男聲的低沉之間,是一種沙啞粗嘎的聲線。
真……高冷,謝慕蘇暗自腹诽。
一位滿臉胡茬的中年男警官打斷了哭哭啼啼的女人:“這些話回局裏再說。”
謝慕蘇也跟着去局子裏做了筆錄。
走出警察局時,已近淩晨時分。
陸江引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走吧,王母娘娘耳提面命吩咐我把你送到她家去。”
“那我先回去了。”嚴清巡微微點頭,開着銀色跑車絕塵而去。
陸江引的白色賓利也随之行駛上了高架,他的神情有點疲憊,嘴角卻挂着萬年不變的笑意:“謝小姐,你不是和林初戈大肆吵了一架嗎?”
提前之前的鬧劇,謝慕蘇面色讪讪:“都過去了,陸先生不要揪着往事不放。”
陸江引意味深長地哦了聲,複又笑眯眯地說:“我還想着以林初戈锱铢必較睚眦必報的性格,怎麽也得剝你一層皮下來,才會繼續和你相親相愛地做朋友。”
他的話看似是幸災樂禍坐壁觀戲,實則是在責怪她吧?她的心裏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聲音也不自覺冷了三分:“你們都認為是我在無理取鬧——可你覺得這公正嗎?對我公平嗎?就因為你和方苓認識她的時間比我早,所以你們一個個都憐惜她,覺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謝小姐,即使我認識你的時間更久,在這件事上也不會偏袒你一分。”陸江引收起笑容,平靜地說,“真要追究起來,這一切都要歸咎于寧伯父吧?當然,你也可以說寧伯父與林初戈有血緣關系這一點,父債子還——不過,你卻沒有半點責怪雙牧的意思……這恐怕有失偏頗。”
她默然。
陸江引又換上笑臉:“好了好了,是我死揪着過去的事不放,陸某人在此賠禮道歉了啊——要把你惹哭了,雙牧又得罵我了。”
他甚至模仿古人作了個揖,謝慕蘇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悶聲道:“陸先生,請安全駕駛。”
到了林初戈的公寓,開門的人卻是莫行堯。
陸江引哈欠連連:“人我送到了,本少爺功成身退回家睡個美容覺了,有事兒明天再說。”
望了眼他遠去的背影,謝慕蘇收回視線,一邊換拖鞋一邊問:“你的傷勢怎樣了?”
右手綁着繃帶的林初戈淡淡道:“如你所見。”
提包中的手機震了震,來電人是寧雙牧。
“慕蘇,你現在在哪兒?”他的聲音低沉中透着一絲急切,只不過是兩天而已,她卻覺得久違了。
“我在初戈家。”
“等我,我馬上過來。”寧雙牧挂斷電話,調轉頭,踩下油門。
他在飯局間接到了陸江引的電話,得知肖可琪趁他不在岱城便去襲擊謝慕蘇,他撂下一桌子人,驅車從鄰市返回岱城。
他心急如焚,生怕謝慕蘇受到一點傷害,将車速開到最大邁。
一路飙車到林初戈的公寓。
前來開門的女人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說:“哥,你來這兒幹嘛?”
“你神經錯亂了?”寧雙牧皺着眉居高臨下地端詳着眼前的女人,瞥見她手上的繃帶時,他一愣,“你的手怎麽了?謝慕蘇受傷了沒?”
林初戈笑了笑,堵着門不讓他進去:“她?當然受傷了,一發子彈飛過她的臉頰——”
還未說完,林初戈就被他猛地推開,身子退後了幾步,支撐着鞋架勉強站穩。
謝慕蘇無奈道:“初戈騙你的,我沒受傷。”
仔細審視了一番,确認她真的毫發無傷後,寧雙牧松了口氣。
莫行堯不輕不重地将兩杯咖啡放在茶幾上,漫不經心道:“心急歸心急,你也用不着推人吧。”
“抱歉。”寧雙牧隔空說了句。
“你和陸江引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婦人之仁了?我人在美國時,你說肖可琪的事解決了——解決的結果就是,時隔幾個月她半夜發瘋?”
來時的路上,陸江引在電話裏添油加醋地說明事情的經過。雖然他對林初戈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并無好感,但間接因為他受傷,他心裏總有些歉疚。而他這位朋友又是護短的主兒,他自知理虧,說:“那這次把肖可琪交給你來處理?”
“你問她。”莫行堯呷了口咖啡,朝林初戈的方向擡了擡下巴。
林初戈慢吞吞地從玄關處走到客廳:“我已經折斷了肖小姐的右臂,扯平了。倒是謝慕蘇,你要還想和寧雙牧在一起,最好去訂做一件全身款的防彈衣,免得一不留神就英年早逝了。”
不給她說話的時間,林初戈又說:“某些人也不看看自己招惹到什麽妖魔鬼怪,怎麽有的人天生吸引蝴蝶,而有的人卻只招來蒼蠅呢。”
潛臺詞不言而喻。
“你什麽意思?”寧雙牧臉色鐵青。
“字面意思,”林初戈似乎說上了瘾,“而且一到關鍵時刻就不知去哪兒逍遙快活了,是不是謝慕蘇在醫院臨盆時,也見不到你的人影啊——哥?”
她無心的一句話卻引得寧雙牧想起不愉快的往事,臉色不由得沉了沉。
寧雙牧不至于跟女人耍嘴皮子打口水仗,咬着牙扭頭問好友:“她渾身都帶刺,你抱得時候不紮手嗎?”
莫行堯不置可否地一笑,垂眼盯着杯中的褐色液體。
“你們別吵了……”謝慕蘇覺得自己猶如夾在婆媳之間的丈夫,弱聲弱氣地打圓場。
“我們回去吧。”寧雙牧站起身,拽着謝慕蘇的手出了公寓。
兩人進了電梯,謝慕蘇來不及擡頭,一片陰影籠罩住她。
“對不起,”寧雙牧抱住了她,“吓到你了吧?”
她有點喘不過氣來:“……沒有。”
頃刻,便到了一樓,電梯“叮”的一聲自動打開了門。
上了車,寧雙牧說:“去我家吧。”
她點點頭,公寓一片狼藉,她也只能去他家住一晚了。
“先去你那兒收拾些衣服,搬過來和我同居?”他又問。
“……”她還是一晚都不住比較好,“不用了,我還是回自己家吧。”
他的眉宇蹙成一結:“為什麽?你覺得太快了?”
她不自然地別開臉。
“慕蘇,可我等不及了。”他掏出一個心形的盒子,遞到她的面前,“這戒指在我們冷戰的時候就買了,一直随身帶在身邊。”
謝慕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這是在求婚?
“陸江引打電話給我時,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出了什麽意外,我該怎麽辦。即使把肖可琪千刀萬剮,也彌補不了你所受到的傷害。幸好,你安然無恙。”
他注視着她,緩緩打開戒指盒:“慕蘇,嫁給我,如果你願意的話。不要說‘太快了’,那只是你不願意和我共度一生的借口。”
話頭被堵死了,謝慕蘇抿着唇不知如何作答。她當然想嫁給他,只不過她固執地認為,婚姻非兒戲,必須穩妥鄭重地下決定,一時沖動閃婚往後難免會有許多磨合。
“這是你深思熟慮後的結果嗎?”她問。
“嗯。”
“我願意嫁給你。”
她答應得太過輕松,寧雙牧微怔,他在腦中預想過所有她會說的理由,并也想好了怎麽勸服她——不過也罷,最終的目标達到了就行。
他握住她右手的無名指。莊重地為她戴上戒指。然後,吻上了她的唇。
恍若過了一個世紀般,交頸纏綿的兩人分開彼此。
謝慕蘇突然抱怨道:“一點兒也不浪漫。”
他破天荒地窘迫起來。
“在哪兒不好為什麽非要在車上求婚呢?玫瑰花呢?單膝跪地呢?”她瞪着他,“不出意外的話,人生難得只有一次,即使拘泥一下形式也可以諒解吧?”
“……那我下次精心準備後再向你求婚?”
“算了,又不是上車補票,已經錯失了機會就別想再來二次了!”謝慕蘇擺起架子,繼續道,“婚禮要是這麽敷衍的話,那就別怪我逃婚。”
他掐了掐她的臉頰:“婚禮你大可放心。”
她眼珠一轉,猶猶豫豫道:“不過,寧伯父會不會……”
“他不會再來打攪我們了。”他發動了引擎。
“為什麽?”
寧靖元為了買回“易恒”的股權正忙得焦頭爛額,自然沒有時間來煩他們。
他不會向她解釋其間的緣由,只避重就輕地說:“林初戈把他訓了一頓,不得不說她的嘴皮子很厲害,怎麽說都是她占理。而且,我們結婚他也無權幹涉。”
他的一番話說得模棱兩可,謝慕蘇只能理解為——冥頑不化的封建男子被失散多年的女兒的肺腑之言點醒,頓然悔悟改過自新後不再棒打鴛鴦。
寧雙牧不知曉她一系列的心理活動,載着她回了公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