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真心實意

宋緋聽晉王如此說,倒沒有很失望,因為本來就沒抱什麽希望。她彎了彎嘴角,笑意沒有達到眼底:“陛下說喜歡我,其實是假的吧?”

炭火噼啪一聲巨響,他盯着跳動的火苗遲遲不說話,良久,他轉過頭看她,眼中神色難辨:“假的?我還沒有不擇手段到去欺騙一個女子的感情,只是有些事……”他搖了搖頭,“你非要我說穿麽?”

宋緋心中一跳,不動聲色道:“什麽?”

桓 止道:“我一直很奇怪你那天為什麽逃跑,你是顧全大局的人,應該不會為了保自己的命而置衛國于不顧。所以我猜你已經準備好了後路。各諸侯國都有自己的情報 網,有些事想瞞是瞞不住的,你應該很清楚。”他長長嘆了一聲,“我前幾日得到消息,說是衛國已暗中用厚禮結交于齊楚,想聯合起來對抗晉國。這是你出的主意 吧?”

站在她的立場上,她這樣做無可厚非,懂得因勢利導,為己所用,他就是欣賞她這份聰慧堅韌,懂得以大局為重,可是當這些令他心動的特質建立在算計他的前提之下,心裏不舒服是肯定的。

宋緋心頭一驚,原來他早就知道了,竟然還裝得這麽不露聲色。她知道瞞不過,心裏早有準備,驚訝之後也沒有太過不安。她嘆道:“看來什麽都瞞不過陛下的眼睛。”

“你這樣做也是為了衛國,我不怪你,我還沒有自以為是到認為自己在你心目中能比得上整個衛國。”

宋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說什麽?不怪她?

只 聽他繼續道:“讓我難以釋懷的是……”他頓了頓,“那日在玉都山上,我讓你殺桓子義,桓子義當時怎麽說來着,他說我難道不怕你臨陣倒戈麽?當時形勢危急, 我沒時間深想。不過事情過去之後再回味起來,總覺得桓子義話中另有深意,還有刺客範忌是你帶進骊山別館的,若将這兩點聯系起來,你十分可疑。我來猜猜,桓 子義真的找過你吧?你們倆達成盟約,你幫他刺殺我,事成之後他即位放你回衛國,是不是這樣?”

他說完定定地看着她,看她漸漸變白的臉色他就明白自己猜對了,心裏不禁嘆息,她這樣無異于與虎謀皮,但凡她對他有一絲心動,就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事實上她這麽做了,可見是沒有動心的。

這才是令他寒心的地方。她總懷疑他是虛情假意,她自己又何嘗有一絲真心,處處防備他。

他不禁問道:“你怎麽就輕易相信桓子義了?不怕他食言?”

宋 緋沉默了好一會兒,“怕,當然怕,可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的真實身份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這不,陛下已經發現了。”這一天早已預料到,她長長地舒 了口氣,像是壓在心口的巨石被移開,“陛下既然什麽都知道了,為什麽不殺了我?反正衛國有了依恃,我身上沒有什麽可令你圖謀的。”

桓止看着她,一字一字道:“誰說沒有?我确實對你有所圖謀,否則單一條弑君的罪名就足夠了。”見她猛然擡頭,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揉着額角,淡淡道,“我圖謀的,不過是一顆心罷了。”

宋緋狠狠一怔,他頓了頓,說:“你的心。”

宋 緋又是一怔,半晌,搖頭笑了笑:“陛下還在開玩笑。”明知道她和桓子義預謀要刺殺他,他竟然還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到底想幹什麽?是覺得她傷了他的帝王尊 嚴,想要戲弄她?先得到她的心再狠狠摔到地上?她只能想到這麽扯的理由,不論如何,她是不相信,頓時警戒心起,不自覺往後退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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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 止将她這動作看在眼裏,心裏真是又無奈又好氣又好笑,他猝然伸手将她從榻上拉起來,因用力過猛,宋緋一頭撞進他胸口,她掙紮着想擡頭,卻被他按在懷裏,良 久他壓抑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防備心這麽重是為哪般?你以為衛國依附齊楚就可以高枕無憂了?衛國是拿什麽讨好齊楚的?珠寶?車馬?寡人也可以照做,衛國 送百匹駿馬,寡人可以送上雙倍,有憑白的好處可拿,齊楚豈會不要?我若真想利用你,這時便昭告天下,衛君無信,不舍得兒子,竟然讓女兒代替,如此沒有信 用,我師出有名,小小之衛國,不出三月,我晉國鐵騎便可踏平。”

宋緋靜靜聽着,漸漸停止掙紮。他聲音緩和下來:“你還不明白麽? 我不這樣做只是因為在乎你,還有你如果覺得我在戲弄你,那趁早省省吧,寡人日理萬機,着實沒有這閑功夫。”他聲音低下來,“你知道我為什麽不納妃麽?固然 是忌憚三卿的權勢,還有一個原因,是我少年時曾有女子故意接近我,她是想行刺,而且不只一次,雖然都沒成功過,但從那以後就養成了習慣,不喜歡被女人接 近。就寝從來是一個人,半夜醒來,錦衾生寒,難得遇到了喜歡的女子,只想單純地把她留在身邊而已,有這麽難麽?”

宋緋被迫趴在他 胸口,聽他說話,心酸難言,說不心動是騙人的,弑君,換到任何一位君主身上都是不能忍的。他是真的喜歡她麽?她擔心一旦放縱自己的心就會陷入萬劫不複之 地。她默默流下眼淚:“陛下以為我願意這樣麽?整日擔驚受怕的,說不定哪一天自己就身首異處了,自己死了不要緊,怕的是牽連整個衛國。若不是我們之間橫亘 着國家的利益,我……”我怎麽樣,她沒說下去,說出來只會更加堅定他的心思。她喜歡他又怎樣?

宋緋心裏正掙紮着,掌心裏傳來一陣 涼意,她低頭一看,是一支玉簪,通體泛着碧綠的光,樣式十分簡單,她覺得眼熟,仔細翻看了下,發現這是衛國所産的玉簪,各國的簪子各有各的特色,比如衛國 在樣式上追求簡單自然,顏色上則以綠色居多。很容易分辨。其實衛國的玉簪遠不如晉國的精美,宋緋遲疑道:“這是……”

他松開她,垂着眸子看她:“不明白麽?你一心向着衛國,送你晉國的簪子你恐怕不稀罕。”

宋緋握着玉簪,竟然忍不住想笑,靜了半晌解釋道:“陛下待我不薄,我怎會起殺心?我是被桓子義逼的,他發現了青青的身份,用此要挾我,我不得已才這樣做,可是私心裏是不願意看陛下死的,所以關鍵時刻替陛下擋了一劍,到現在傷口還會發癢。”

她說話有所遮掩,桓止雖未盡信,心裏還是很受用的。他手掌按在她肩頭,若不是她替他擋了那一劍,他哪能輕易釋懷?

“醫師給你開的藥有按時敷麽?”

宋緋點點頭。

他嘆了一嘆:“你來晉國時間不長,身上就受了好幾處傷。”他手指滑進她的衣袖裏,摸了摸手腕處那道淺色的疤痕,“這又是哪裏來的?”以前就無意中看到過。

宋緋羞赧地縮了縮,喃喃道:“陛下,我能相信你麽?”

他鄭重道:“我自是真心待你,連你弑君的行為都可以不計較,可是你呢,你能真心待我麽?”

宋緋忍不住道:“陛下只是嘴上在說,我從未感受到你的真心。連魏蓉刁難我你都不肯幫忙。”

她語氣明顯緩和了不少,似乎是被他打動了,他不答反問道:“你是真心請我幫忙還是在試探?我那是氣話。”氣她聯合桓子義刺殺他,偏偏又來試探他的真心。

宋緋有些讪讪:“全被陛下看出來了。”魏蓉根本不足為懼。因為生就高人一等,她做事從來不花費心思,完全憑自己的喜好來,想打就打,想殺就殺,連彎子也懶得繞。這樣的比放冷箭的好對付多了。

桓止又道:“我不妨告訴你實話,自從懷疑你和桓子義有瓜葛,我就派侍衛跟着你了,以防桓子義再找上來。那些侍衛自會保護你的安全,沒人動得了你。盡管知道你心裏會不願意,可我不得不防。”

宋緋一驚,她不喜歡被監視,可自己有錯在先,實在沒臉要求他把人撤了。而且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已沒有秘密可言,也沒有什麽好掩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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