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離別之時

總算逼魏蓉承認了。朱雀手下一松,匕首直直地插在胸口,固然是使計誘魏蓉上鈎,可不下點血本她怎麽會輕信呢?朱雀不是作假,她提前向着鄭神醫咨詢過怎樣才能避開要害。鄭神醫指着偏離胸口約幾寸的地方,說:“往這裏刺,偏一分,你的小命就難保了。”

她現在渾身劇痛,也不知道有沒有避開要害,眼她勾起唇角,很佩服自己竟然還有力氣說話:“大姑娘說得是真的麽?你不會拿我當替罪羊?”

魏蓉用力點頭。

可是遲了啊,她眼前漸漸模糊,恍惚看見大隊人馬悄悄湧現,這算是功成身退了吧?她笑了笑,向後仰倒,重重摔在地上。她看到父親和母親掙紮着想要上前,嘶聲力竭的模樣,可是被魏家的護衛攔着。意識抽離腦海,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魏蓉全身心都撲在朱雀身上,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有人。她氣急敗壞,指揮着護衛道:“你們快,快去看看她死了沒有?”

護衛沒有上前,而是說:“大姑娘,你回頭看看。”

魏蓉本能地回過頭,日光有些晃眼,她微眯了眯,看着眼前似乎從天而降的的人馬,為首之人是卿季宣,他一身端整的朝服,身姿修長,依舊是光輝霁月般的形象,他身後還跟了十幾個朝中的大臣,一個個都面熟得很,甚至還有幾個是魏氏的追随者。再往後是手執兵戟的侍衛。

卿季宣揮了揮手,侍衛們湧上前來将他們團團包圍住。

魏蓉一時有些失聲,卿季宣沒理她,而是先上前探了探朱雀的鼻息,頓時松了口氣:“還有氣。”擺手叫來兩個侍衛,“先把她帶回去讓鄭神醫看看。”

兩個侍衛小心翼翼地合力擡起朱雀,慢慢退了出去。

卿季宣随即站起來,走到面色慘白的魏蓉面前,負手說:“魏姑娘的話今日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你還有什麽話說?”

魏蓉抿了抿唇:“我說什麽了?”

卿季宣真佩服她還能睜着眼說瞎話,他回身指了指諸位朝臣,“他們都聽到了,魏姑娘還想狡辯?”

魏蓉的目光往人群中一掃,徑直走到中尉秦大人面前,這人幾乎可以說是父親的心腹,她說:“我剛才說什麽了?中尉大人可有聽到?”

中尉頓了頓,一時沒有答。魏蓉繼續往前走,依次是太仆大人,內史大人……都是些熟悉的面孔,時常出入魏家的朝臣,她看着他們,說:“諸位大人,我說什麽了?我只是想抓出謀害陛下的兇手,故意順着她的話不過是想誘騙她交出解藥罷了。”

諸位大人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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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 季宣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着她,他一直相信人性本善,可在魏蓉身上他只看到了戾氣,他淡淡道:“為了誘騙朱雀,魏姑娘就承認自己是幕後主使?這是什麽道 理?”他擡起手來,手指間夾着一包藥粉,“這是在魏姑娘房裏搜到的,鄭神醫說了,這藥粉和陛下中的毒是一樣的,你再狡辯也無濟于事。”

魏蓉怒道:“真是笑話,你說是我房裏的就是我房裏的?”她早就讓婢女埋掉了,根本不可能的事。

卿季宣搖頭笑笑:“你的婢女出賣了你,我威逼利誘一番,她就如實招了,魏姑娘還有什麽話說?”

他看向朝臣,朝臣們這時言行一致道:“魏姑娘确實說了不該說的話,毒害陛下,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這罪名都是落實了。”

魏蓉死死地抿着唇:“你們這是栽贓陷害!我要見我父親。”

卿季宣嘆了一聲:“魏姑娘蓄意謀害陛下,你以為魏大人可以獨善其身麽?拜你所賜,他現在已經被扣押在宮中了。”魏凝之還掌握着一部分進軍,趁他入宮将人扣押起來,魏氏群龍無首,正好逐一擊破。

魏蓉臉色慘白:“你……你分明是想趁陛下昏迷不醒的時候扳倒魏家,為了一己死心給我扣這天大的罪名!”

卿季宣道:“有沒有私心也不是你說了算,還是等陛下醒來再做定奪吧。”

魏蓉心頭一驚:“陛下已經沒有大礙了?”

卿季宣答:“有鄭神醫在,陛下怎麽會有事?”

魏蓉有種大勢已去的感覺,這些大臣們一個個見風使舵,和卿季宣狼狽為奸,肯定會在晉王面前說這一切都是魏家主使,注定是難以反轉的局面,難道就這樣了麽?

魏蓉被以及所有魏氏族人被軟禁在魏家宅邸,所以仆從都被遣散,宅子外面有侍衛軍日夜把守,只等晉王醒過來親自審問。

桓 止中毒自然是裝的,他和宋緋想了這一計,目的就是除掉魏氏。宋緋怕桓止處在“昏迷”之中,魏家會刁難自己,而卿家也不見得能阻止,所以便提前藏了起來,藏 在哪裏呢,藏在他母親的位于青城別柳的故居裏,那裏有仆人把守,沒桓止的命令沒人敢去那裏搜查。朱雀和她的夫君也藏在這裏。

魏氏被軟禁起來,宋緋重獲自由,也沒急着進宮,而是先趕過去看望受了重傷的朱雀。

朱雀的家位于城北,離宮城很遠,很樸素的民居。宋緋和朱雀的夫君趕過去時,鄭神醫正在給朱雀治傷,朱父朱母在一旁泣不成聲。

鄭神醫邊治邊感慨:“這小姑娘真是大膽,她問我怎樣能避開要害造成自殺的假象,我還以為她問着玩,唉,女中豪傑!”

宋緋沉默了一會兒,澀聲道:“我也沒想到她會以這樣的方式騙得魏蓉。她幫我我這麽多,我最後卻還要連累她受傷。”

朱雀的夫君坐在床畔,聞言看了宋緋一眼,沉聲道:“公主別這麽說,若不是公主,不僅我岳父岳母和雀兒,可能連我也要被魏家滅口,雀兒是真心感激你才會以死相報的。”

宋緋喉頭發澀:“神醫,雀兒怎麽樣了?”

鄭神面無表情地擦了擦手:“放心吧,這小姑娘死不了。”

衆人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桓止又“昏迷”了三天醒過來,這麽多天沒怎麽“進食”,自然很虛弱,朝臣們前來慰問時都很有默契地參上魏氏一本。樹倒猢狲散,魏氏一被軟禁,那些見風使舵的小人如牆頭草一般紛紛站到與魏氏的對立面去了。魏氏平日就作惡不少,一倒下,彈劾魏氏的奏疏如雪片一般飛來。

桓止看着那堆成小山一樣的奏疏,裏面甚至還有好多重複的,直接讓內侍統計出來,一共是四十八條罪名,比如穢亂後宮,這個指的是魏大公子曾調戲宮女。其實單弑君這一條就可問罪了,再加上後面羅列的這些,魏氏簡直成了十惡不赦。

桓止與朝臣商議了下,判決很快下來。桓止的姑姑被遷往別宮幽禁,其餘魏氏人等全部誅殺,尚在襁褓之中的除外。

魏氏被滅,朝中竟然沒一個肯為他們說話的,其做人失敗如此。

魏氏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宋緋滞留許久,也該啓程回衛國了。臨行前夕,桓止排除外難,出宮與她一敘,兩人喬裝打扮了一番來到集市上。

離別的愁緒橫亘在兩人之間,桓止牽着她的手,走過大街小巷。

桓止随手拿起來一只用青銅雕成的小老虎,真是栩栩如生。他放在宋緋手裏:“這些小玩意做得倒是精巧,你喜不喜歡?”

宋緋心裏壓着問題,怎麽也痛快不起來:“你說我是哪裏露了破綻麽?魏蓉怎麽會懷疑我的身份進而找上朱雀呢?”

桓止一頓:“這個,我問過魏蓉是誰告訴她的,她不肯說。不過我猜她是不知道,否則以她睚眦必報的個性怎麽會放過間接害她的人。”

宋緋很疑惑:“那會是誰呢?”

桓止也覺得這是個隐患,不過目前卻沒有頭緒,分離在即,他也不想和她談這樣沉重的話題,笑了笑轉而道:“有我在,你擔心什麽?不談這個了,走,你不是喜歡吃大燕樓的烤魚?我們去那裏?”

宋緋搖頭:“出入大燕樓的都是王公貴族,你去那裏小心被人認出來。”

桓止不以為然地笑笑:“我包下來不就行了?”

宋緋:“……”有錢也不能這樣做啊。恰好兩人走到一個較為偏僻的巷子裏,她扳開他的手,一本正經地輕聲道:“陛下,臣要直言進谏,您再這樣驕奢淫逸下去,國家遲早要亡的。”

桓止忍不住道:“哦,寡人是為了寵寡人的王後才這樣的,你說該怎麽辦呢?”

宋緋眨眼:“這樣啊。”很嚴肅地沉吟片刻說,“那就繼續驕奢淫逸下去好了。”

桓止忍俊不禁,拉着她的手道:“走,去大燕樓。”

于是,兩人一塊往大燕樓走去,宋緋臨走之前很奢侈地吃了一頓,然後心滿意足地回了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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