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止步

竹林中風聲鶴唳,奚無惑立于梢頭,俯視碌碌前行的馬車,那座上疲憊的少年似乎也意識到了此處的不平靜,揚鞭的手又緊了幾分。

就在他進到這片竹林的中部時,四方的埋伏,便驟然發難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少年已經有了條件反射似的應對,奮力策馬的同時拔地而起,腰間的寶刀出鞘,以少對多,他自然是在劣勢的,這一次更為兇險,對方竟連臉面也不要了,把主意打到了亡者的靈柩上。

手尚未勒住缰神便被斬斷,持刀的蒙面男子,目光死寂,少年擡眸,語調激動:“恩公。”

奚無惑禁不住便笑了,恩公?若是他知道他的恩公也是他的仇人,不知道會作何感想,還有,霍仇該不會是在鬥笠之下還帶着面巾吧?那樣要看到他的臉實在是難上加難啊。

“又是你,上次便是你壞我好事!”那領頭的怒喝一聲,指使手下朝他沖殺過來。

霍仇沒有說話,他的刀又快又狠,很難有人在他手下走出五招,轉眼之間,便有數人倒下,哀嚎聲四起。

可惜,他雖叫他們吃盡苦頭,卻從不傷人性命,奚無惑雖然嘲諷過他很多次,說他這樣遲早要被仇家圍困,他卻依然如此。

往常的這個時候,這些個蝦兵蟹将應該自知不敵忙着逃命了,但是這一次,他們似乎格外地難纏些,奚無惑的目光在他們之間游走着,忽然看到了一個頗為熟悉的身影——還未來得及提醒,暗器已出,好個不要臉的老東西,這一把銷魂釘在霍仇面前什麽也不是,卻能叫顧烈原迎接不暇,霍仇自然是要救他,而他的劍鋒便半路轉向了霍仇。

這一下,看你是救人還是自救。

仿佛沒有看到似的,霍仇的刀未變,七七四十九顆銷魂釘一顆不落地擋下,敵人的劍鋒,亦已到了他的身側,若是受了這一劍,那不管是什麽大羅神仙,必然是死定了。

就在這時,他忽而将身子正對,那劍尖刺破他的衣,他仰身,伴随一聲刺耳的刮擦聲,劍勢被逼偏轉,順着他的前胸劃過,血染衣襟,劍勢頹,他直起身子,他沒有片刻的停頓,手起刀落,斬下對方色變的頭顱。

在滿天血雨裏,殘兵敗将倉皇逃去,他低頭望着自己的護心鏡,眸光裏一閃而過的笑意。

“恩公,你受傷了。”

霍仇擡頭望他一眼,一言不發地離開,任憑顧烈原在後頭呼喊,亦充耳不聞。

奚無惑早已在林外隐蔽處候着,快步迎了過來,想要檢查他的傷口,還沒來得及看清,他便下意識地轉過了身去,沒事人似的将刀緩緩入鞘,掩去了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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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是草草一眼,他也瞧出那傷口頗為狹長,就算不深,也需得盡快處理才是,急忙掏出藥來,“轉過來,我給你上藥。”

“我自己有藥。”

眼瞧着他的血不要錢似的流,奚無惑氣得沒法,“提防什麽,難道我會害你不成?”

不管他願不願意,直接上手将他掰了過來,霍仇攔了一下,或許是知道自己傷得不輕,也就罷了,奚無惑将他本已破爛的衣服撕開,迎面便是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果然是長的,自護心鏡邊緣一直到了前胸,他一放手,便是一陣血湧。

“要不是這護心鏡,你就死了!”他趕忙給他上藥,動作輕柔地連自己都覺得敬佩,可是那鬥笠之後的人卻仿佛感覺不到痛似的,連哼都沒哼一聲,他又扯下一截布來替他包紮,終于忍不住道:“痛就別忍着,沒人誇你英雄好漢。”

蒙面的人輕哼了一聲,仿佛是笑了。

“果然武功再高,也要以防萬一。”

“什麽?”奚無惑手指在那護心鏡上的白痕上劃過,皺了皺眉,“你這是在誇自己武功高?還是為戴了護心鏡沒真死沾沾自喜?”

霍仇沒有回答他,望着遠處緩緩駛出的馬車低聲默念:“該上路了。”

他暴露在天日之下的眉眼肅穆,這個時候扯下他的面巾應該有很大成功率?奚無惑一邊兒這樣想着,一邊兒脫下自己的衣服給他披上,“你要是再不趕緊找個醫館,也該上黃泉路了,可千萬別指望我這一瓶藥就能治好你。”

盡管他百般威脅,霍仇還是跟了上去,為了不讓他死在半路上,奚無惑就只好肩負起了跑腿藥童的職責,每每跑到下一個村鎮吩咐醫館煎藥以備,然後再跑回來看看他有沒有昏死在半路上。

他果然有不肯就醫的資本,就這麽生熬着,偶爾還跳出去跟人動手重新崩裂傷口,竟然還是漸漸地好了起來。

終于華蓥山的人前來接應,顧烈原再無危險,他看着那完璧歸趙的小子,大大地替霍仇不值,自始至終,他沒有跟顧烈原說過一句話,每次出現也不是平常裝束,除非極為熟悉,否則是絕認不出來的,“為什麽不讓他知道你是誰?你幫了他這麽多。”

“要他知道做什麽?讓他對逼死自己父親的仇人感恩戴德麽?那樣太折磨他了。”他緩緩地答,這一路相伴,他們之間已非當初疏遠,頓了頓,他忽而輕聲:“奚無惑,答應我,若是以後他找上千影堂問幫了他的是誰,就算我還活着,你也要告訴他,那個人已經死了。”

奚無惑一滞,旋即大大地哼了一聲,把頭別開:“什麽死不死活不活的,我不能把價格擡高到他支付不起的程度麽?”

“也好。”他點點頭,“你們千影堂若是早這樣多好。”

奚無惑心頭一顫,可恨那鬥笠遮掩了一切,叫他什麽痕跡也望不見。

霍仇轉了身,他又要去下一個地方了。

奚無惑跟上,“喂,下一個又要殺誰?”

“八月十五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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