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青蔥歲月（一）
趙焱原來住的房間是租的，傷好之後，他便把房子退了，之後照舊每天天的在楊清放學後跑到他學校門口接他，順便去楊舟開的診所蹭飯。偶爾也有楊清在學校門口等趙焱的情況，但時間不會超過五分鐘，但是今天……
楊清再次看了眼腕上的手表，6：10，放學已經有十分鐘時間，但是趙焱還沒有過來。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楊舟的電話。
“趙焱那小子還沒過來？我知道了，你別擔心。你自己先過來，我去找他。”
楊清挂斷電話，将手機放到兜裏，向趙焱的學校走去。
趙焱的學校離這裏不算遠也不算近，走大路要走上十幾分鐘時間，但是走捷徑的話，五分鐘足以。但一般人不願意走捷徑，因為這個捷徑要經過很長一段的棚戶區，通俗來講，就是貧民區，聚集了掙紮在底層的各種角色。
趙焱曾經就住在貧民區。他不止一次囑咐楊清——絕對絕對不可以一個人走進這裏。
棚戶區的地面很髒，路邊的垃圾也随意的堆積着，到處散發着難聞的異味。楊清颦眉，小心地尋着落腳處。在街上閑聊的，有不少把目光放到了楊清身上，眼神好奇而探究，還有些不善。
楊清心下煩躁，為這些人的眼神，更為趙焱心疼。他曾經以為他和趙焱經歷相同，都因為種種原因失去了父母，但他現在才知道，他的生活，遠比趙焱來的幸福得多。
他腳步急切起來，想快點找到對方。
接近前面一個小巷子時，裏面突然傳來一陣械鬥聲，以及一地的哀嚎。楊清沒有在意，正準備經過巷子時，不經意和一個人對上視線。
那是個渾身欲血的男孩，手撐在棒球棍上勉強站直身體，他的腳下，是一圈在地上打滾哀嚎的，青年。
腳步募得就停住了。
趙焱看見楊清，先是一慌，随後安心的笑了起來，“你來了。”說着身體就要倒下去，卻在倒地前聞到了熟悉的問道，緊接着便被樓倒了那人的懷裏。
将趙焱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楊清看看站起來，可惜還沒出巷口，就被三個人堵截了。
“喲，我當誰呢？這不是那個□□的孩子麽？那個女人還欠我三千塊錢沒還，小兄弟你要帶走那女人的兒子，先把錢加利息給我還了，不多不多，也就一萬。”另外兩人也附和起來。
巷子口不時有人路過，卻對這種情形見怪不怪，裝作沒看見似的跑了。
楊清眯眼，摟緊了放在趙焱腰上的手，他記得這幾個人，剛剛惡意的盯着他看的人裏面，就有這三人。
和這三人對上，楊清知道自己是絕對沒有勝算的。但是直接給錢也絕對不行。一旦他們從這裏嘗到甜頭，必然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在他面前索要錢財。他可以給一次兩次，卻絕對給不了八次十次。
趙焱卻睜開了眼，眼神銳利直逼巷口的三人。
“你們剛剛說什麽？有本事再說一遍！”
他們先然沒想到趙焱還能醒過來，紛紛退後一步，可看到趙焱狼狽的樣子，又停住了。
“別怕兄弟們，他現在受傷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對！”
“就是就是！”
趙焱卻笑了，他在楊清耳邊說了聲對不起，便推開楊清站好。上身筆挺，半點沒有剛才受傷嚴重的樣子。
楊清才意識到趙焱說的對不起指的是什麽——他剛剛的暈倒只是一種示弱，為了博取自己的同情。他垂眼，退後幾步，盡量遠離趙焱的攻擊範圍。
這是楊清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觀看趙焱打架，他嚴實的擋在楊清身前，揮舞的棒球棍總能輕而易舉的将敵人撂倒。對方明明是三個成年人，在趙焱面前卻不堪一擊的像是幼稚園學生，三兩下就失去了戰意，各自跑開。
趙焱呼出一口氣，回頭看向楊清，安撫道：“沒事了。”卻見對方睜大眼睛，猛地沖過來。趙焱一瞬間反應過來，他的動作比楊清還快，身體幾乎以一種不可能的姿勢轉過來，同時手上的棒球棒高高揚起，用力錘在不知何時站起來的人的肩上，那是楊清來之前堵截趙焱那夥人的其中之一。一聲哀嚎響起，對方手上的西瓜刀應聲而落，又一次倒地不起。
剛剛跑過來的楊清覺得，他甚至聽到了對方肩骨碎裂的聲音。
這時候，趙焱轉身了，他的棒球棍上沾着點點血漬，黑着臉的樣子讓楊清想起索命的修羅。他說：“為什麽不聽話？！”
楊清并不害怕這樣的趙焱，他心裏有種奇異的篤定，只要是趙焱，就不可能會傷害他。
他只是歪頭，以此表達他的不解。
趙焱臉色不變，依舊是黑如鍋底。他單手将楊清按到斑駁的土牆上，生意裏呆着壓抑不止的怒氣。
“我說過，不準一個人來這裏，你當耳旁風麽？還有你剛才想做什麽？想沖上來給我擋刀？你瘋了麽？你知道他們是什麽人麽？他們不是普通的混混，随便一刀就可能讓你去見閻王。你死了，你死了的話，我怎嗎辦？！”
楊清抿唇，不說話。趙焱看他這樣，氣的嘔血，低頭恨恨的吻住楊清淡色的嘴唇，舌頭撬開他的牙關，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意味，以及刻骨的恐慌。楊清心裏一痛，摟住趙焱的脖子，閉上眼睛，迎合起來。他的動作很笨拙，趙焱的吻同樣，兩個青澀懵懂的孩子，在漆黑的巷子裏，開始了人生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吻。
回去的時候，趙焱的步子幾乎是飄着的，就連楊舟和負責他們夥食的護士小王追着自己打都讓他覺得幸福。
楊清在一旁看着，也笑起來。他攔在趙焱面前，對嚷着要繼續打人的楊舟和王護士道：“小叔叔，王姐姐，我想，我想……”楊清鼓起勇氣，“我想和趙焱試一試。”
楊舟和王護士一臉驚訝，唯獨趙焱笑眯眯的，一臉欠抽的樣子。
初三下半年，大部分學生的課業開始緊張起來。楊清所在的班級也開始追加晚自習，平時六點放學的他們，初三的他們要晚上八點半才正式放學。
下課鈴打響的時候，所有學生都一臉的劫後餘生。楊清正收拾書包，坐在隔壁的人便湊了上來，“哎，楊清，你打算上哪所高中了？我打算去市一中，雖然離家遠，但是升學率高，你呢？”
也無怪乎他這麽說。楊清所在的本就是這所初中的實驗班，随便一個學生的成績放出去都能秒殺普通班的所有人。因此對這個班來說，中考完全不成問題，問題只是選擇哪一所學校。
“三中吧。”
“三中？”另一個同學聞訊湊上來，驚道：“我沒聽錯吧？你要去三中？為什麽？升學率不高，名氣也不大，也沒有什麽特色班級。”
楊清卻依舊堅持：“是三中沒錯。離家裏最近，而且是所有高中裏，課餘時間最多的學校。”最重要的是，三中是趙焱能夠考上的最好的學校。
“這麽說的話我也想去了，可是老師應該不會同意吧。”雖然最終抉擇權在楊清自己手裏，但老師找人談話的話，也很傷腦筋的。
“不會。”楊清背起書包，“他們只會關注中考時學生的分數高低，并不會在意他選擇的是哪一所高中。”
還沒出校門，遠遠的就看見趙焱背着書包站在校門口等他。楊清見了，表情不自覺柔和下來，他小跑幾步來到趙焱面前，仰起臉：“我們回去吧。”楊清已經很久不在楊舟那裏吃飯了。放學後都會和趙焱一起，早早的回家。
趙焱伸手拂去楊清額頭的薄汗，道：“說過很多次了，不用跑過來，我又不會走。怎麽就是不聽？”
楊清搖頭：“又不是弱不禁風的小女生，我沒關系的。倒是你，多少有些大驚小怪。”
趙焱用力揉一揉楊清的頭，而後自然的拉着楊清的手往回走，邊走邊問：“晚上想吃什麽？”
“不吃茄子和蘿蔔！”小楊清說話時，平淡的面孔有了變化，眉頭皺的死緊。在家裏的時候，大部分時間是趙焱做飯。而每每這個時候，慣來事事順着楊清的趙焱卻堅持己見，不顧楊清的意願，逼着他吃一些楊清從前從來都不會碰的東西，比如茄子、蘿蔔、海帶等等。
趙焱歪頭，思考了一會，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那我們就吃海帶吧！營養豐富，還有藥用價值，可以降血脂、降血糖、調節免疫、抗凝血……”
趙焱還在一旁喋喋不休，楊清黑了臉。趙焱分神看了一眼，看着這樣鬧情緒的楊清笑意加深，路過一個小巷時，趙焱長臂一伸将楊清帶到巷子裏，雙手撐在他的肩上，微微俯身，吻住了楊清。
楊清先是一愣，眼睛倏地大睜，繼而臉漲的通紅。他雙手抵在趙焱胸前，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最後捏緊趙焱胸前的衣服，任命似的閉上眼睛，睫毛一顫一顫的。
松開唇，趙焱将臉埋在楊清脖頸處，喉嚨裏發出愉悅的笑聲。
“怎麽辦阿清，我發現我越來越喜歡你了，怎麽辦。”
楊清眼睛一亮，立刻抓住機會道：“那晚上就不要吃海帶了！”
“唯獨這個不行哦，阿清。”趙焱擡頭，有吻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他們還在為晚上吃什麽的話題議論着。
“太挑食的話長不高啊。”
“我可以吃別的或者營養片補回來！”
“太費事了，而且補充不當容易食物相克。”
“我初二之前根本就沒有吃過海帶！照樣長大了。”
“所以明明和我同歲卻比我矮一頭。”
“小叔叔都說了現在還不到我長個子的時候，我會長高的！”
“我知道我知道，二十三竄一竄，怎麽，你想在二十三歲之前一直這個身高？”趙焱伸手在自己胸前比了比，“最近我一直在長個子，楊叔說我有可能超過一米九哦。”
不到一米七的楊清氣得跳腳：“你……”
“好啦好啦，今晚幫你挑魚刺，我們回家。”
“不吃海帶。”
“不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