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視頻後期的時候出了點問題。
因為陳星格太害怕喪屍而導致成片遲遲無法出生, 不得已只能口述自己的想法，交給別人來完成。
這個別人，特指葉焰。
“你能不能行？”
“我剛才說的你理解了麽？”
“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這個地方就應該這麽加特效！”
葉焰被陳星格煩的不行, 幾乎動兩下鼠标就得被陳星格打斷，一邊捂着眼一邊做指揮。
葉焰覺得這工作是幹不下去了。
“閉嘴。”
“再廢話自己做。”
陳星格：“我就是随便說說。”
手機在屋裏響了三聲，聲音小的不仔細聽都聽不到，不過陳星格眼尖。
“你電話響了。”陳星格說。
“嗯。”葉焰點了顆煙，眼睛盯着屏幕, 手指握着鼠标點來點去。
“不接？”陳星格問。
從葉焰第一天住在他家裏開始, 這個電話非常準時, 每天晚上十一點來電, 響三聲沒人接就挂斷，陳星格又覺得這不像是有事兒，倒像是一種提醒。
“那麽多廢話？”葉焰把屏幕上的畫面縮小, 裏面正播放着整條視頻中最刺激的畫面，“你想接你接。”
喪屍成群，單元樓門口, 車裏, 窗戶上，全是正面直沖着鏡頭。
陳星格：“……”
陳星格本來還想問一句是不是跟家裏鬧矛盾了，最後看着葉焰叼着煙的模樣還是沒問。
這種家裏的事兒不管什麽時候什麽人問都還是太隐私。
但是這個念頭剛一閃過去陳星格就被吓了一跳。
自己什麽時候這麽關心這人了？
鈴聲停掉之後屋裏恢複了原來的安靜, 像是沒發生過，但是陳星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再看向葉焰的時候，對方隐約松了一口氣。
煙被掐滅。
陳星格洗完澡出來之後伸了個懶腰，看到葉焰還坐在電腦前，連姿勢都沒換一個。
手上的動作沒停, 屏幕上的喪屍一個接一個的在鏡頭面前晃過的樣子權當沒看見，全程冷漠臉。
平時都是他在電腦面前死磕，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場景。
陳星格閑着無聊，湊到旁邊的床上側着看葉焰。
這人不說話的時候天生透着一股疏離感。
葉焰：“看爸爸看的這麽起勁？”
陳星格：“……”
都是錯覺。
陳星格失去意識的前一秒耳邊還響着葉焰點鼠标的咔噠聲，結果連晚安都沒來得及說就睡着了。
不過睡得不踏實，半夜還醒了一次。
朦朦胧胧的覺得旁邊有人動，陳星格半夢半醒的時候沒意識，迷迷瞪瞪的伸着手往後面推了推。
結果摸到了一個人。
從沉睡到清醒大概只花了三秒鐘。
陳星格睜開眼才發現他倆現在是個什麽樣的姿勢。
葉焰在背後半抱着他，搭在腰上的手此刻觸覺極其明顯。
“操？你他媽會不會好好睡覺？”陳星格直接把胳膊揮了出去。
葉焰聲音沙啞，開口之後還帶着點兒煙草味，不知道剛才抽了多少根，“你說誰？”
等了一會兒，又繼續補充道：“你他媽自己會不會好好睡覺？”
“我怎麽……”陳星格還沒說完就察覺到自己躺的姿勢确實有那麽一絲絲不符合好的标準。
整個人斜着橫跨整張床，差不多占了四分之三。
他知道自己的睡相不好，但是沒想過能這麽不好。
“你不會喊我一聲讓我挪地兒麽？”
陳星格剛蹭着想往旁邊挪挪，葉焰弓起身子再次把手搭在了陳星格腰上，背後隔着被子，葉焰整個懷抱都是滿的。
整個臉埋進被子裏，聲音悶悶的，“喊不動。”
“累。”
累這個字把陳星格滿肚子的話堵在了嗓子裏。
摸到手機看了下時間，淩晨四點。
這人剛躺下？
腰上被觸碰的地方在隐隐發燙。
陳星格覺得自己睡不着了。
“你……”陳星格往裏側了側，“你好好躺着。”
陳星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起來的。
看着床上的葉焰總覺得自己不太對勁。
總的算下來，他跟葉焰也就認識了一個學期不到。
之前他把葉焰當作粉絲，很多事情總能找到一個理由。
可當某個地方發生變化，随之而來的就是某些關系的改變。
陳星格想起自己剛從陳家出來的那會兒。
身上的錢幹淨的連買張車票的錢都不夠。
他抛棄那些早已經變質的關系，可憐又倔強的捍衛着殘存的尊嚴。
然後被現實打趴下。
剛開始離開家的陳星格什麽也不是，生存能力為零，曾經的狐朋狗友一瞬間走沒，攥着五百塊錢走到了舊城區。
賀子書就是在那時候出現的。
被一群混混圍着打的陳星格透過縫隙看賀子書的時候覺得他簡直是天使。
活了十七年的他在之前從來沒感受到過什麽叫溫暖，賀子書給了他定義。
給了他跟老爸對抗的勇氣。
“世界上最廉價的就是感情，因為他毫無利益可圖。”
“放屁。”
那是他滾出陳家後第二次在心裏重複那句話。
賀子書給他的不僅僅是一頓飯，一個住的地方，還有之前的十七年裏他心裏的空白。
跟賀子書說喜歡的時候對方并沒有表現出驚訝。
“等你分清感激和愛情區別的時候再說這個詞。”
陳星格記得他這麽跟自己說。
“因為我對你好，所以你覺得我很好，你可以感謝我對你好，也可以把我當成你最親的人，但這不是喜歡。”
陳星格從桌子上拿了根煙。
他好像一直處理不好這種感情問題。
他試着将葉焰代入到賀子書所說的那段關系中去，發現怎麽也不對。
抽到半截才發現煙是葉焰的。
陳星格盯着煙老半天，沒忍住說了聲操。
電腦還開着。
陳星格愣了半天才動了動鼠标，做好的視頻在桌面上大大咧咧的放着。
文件名被葉焰改成了“兒子的家庭作業”。
陳星格沒忍住又操了一聲。
這人當爸爸還當上瘾了。
陳星格插上耳機，視頻開始播放。
總長不過十分鐘，陳星格腦子裏全是這兩天他們拍過的畫面。
男人從偷竊者那裏接過二次加工的藥，這是悲劇的開始。
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二次藥的存在，甚至于開始諷刺那些買正規藥的人。
同樣的效果，那人居然花了那麽多錢，真傻。
結果等到出現變異的時候已經晚了。
從眼睛開始腐爛，眼眶往外突出，眼球慢慢幹癟，長出一根根刺，從臉上往外蹦，每一寸皮膚開始外翻，露出鮮紅的肉，接着發黑，流膿，最後聯通到心髒，一根根血管慢慢斷掉，整個身體開始扭曲，最後淪為無法直立的喪屍。
陳星格咽了咽口水，按照劇情回憶，視頻裏馬上就要放到第一個開始淪為喪屍的人類的變異過程。
旁邊什麽時候伸過來的一雙手他都沒看見。
接着眼前一黑，陳星格感覺到了一陣溫熱。
耳機被摘下來一只，葉焰一手捂着陳星格的眼，整個腦袋枕在陳星格的肩膀上。
右耳裏視頻中主角痛苦的撕扯聲跟沒聽見似的。
只剩下了葉焰在耳邊說的那句。
“別看。”
“你沒睡着？”陳星格嗓子發幹。
“嗯。”葉焰另一只手從背後環住陳星格，伸到右耳邊把另外一只耳機也給拽了下來，“剛煙抽多了。”
煙。
陳星格下意識地想低頭看向自己手裏。
葉焰的手還在。
“好了沒？”陳星格問。
可以不用捂着了吧？
葉焰擡頭看了看視頻，“還在放。”
“我想看看成品。”
“你不怕了？”
“應該也沒多吓人吧？”陳星格說。
“被喪屍圍攻的城市，他們爬着上樓梯，留下一串惡心的痕跡，你的門外是喪屍，他們還從窗戶爬進來，一步步朝你靠近，等你從喪屍群裏逃出來的時候，你才發現這個地方只剩下你一個人類。”
“操！”陳星格對葉焰毫無預兆的開始敘述這個畫面絲毫沒有準備，吓得他一哆嗦。
“你站在剛逃出來的單元樓門口，你發現整棟樓的窗戶上都趴着喪屍，他們用已經扭曲到變形的軀體敲打着窗戶，下一秒就能出來，你想開車逃離，卻發現每個車裏都有被困住的喪屍，他們在車裏毆打，撕咬，掉落的肢體和血漿糊滿了整個車子。”
“只剩下了你自己。”
陳星格猛地握住了葉焰的手。
“你在這兒跟我講鬼故事呢？”陳星格語氣裏帶着顫音。
“還看麽？”
“滾！”
畫面的最後一幕，最後僅存的一個人是一開始的偷竊者，他看着整片死寂的小區已經呆滞，忽然間，緊閉的小區大門處，一個小孩子正在用力拍打着玻璃門，偷竊者認出了他，他親眼看見過那個小孩兒被身邊的朋友嘲笑。
而現在，這個小孩兒第二個人類。
他朝小孩兒那邊跑過去。
突然，幾只喪屍進入到他的視野，在小孩兒的身後。
小孩兒害怕的朝後看着，馬上就要被喪屍抓住，敲門的聲音越來越大。
他在原地僵住了。
他看見，跟在幾只喪屍後面的，是成群的，不知道多了多少倍的喪屍。
鏡頭漸漸朝上走，天空漸漸變紅，伴随着小孩兒凄厲的慘叫，屏幕變黑。
葉焰的手從陳星格眼前移開。
陳星格睜開眼緩了一會兒才看清界面。
渾濁的屏幕上歪歪扭扭的像是孩子的手寫字。
DON'T WORRY（別擔心）
畫面一轉，變成了最開始的鏡頭，偷竊者在把藥往一個男人的手裏送，猥瑣的笑容爬滿了臉。
男人只是輕輕的瞥了一眼，随手把藥扔進了垃圾桶。
最後的字幕漸亮。
DON'T LET US WORRY
別讓我們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