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是結束也是開始
楚而的前男友叫沈落柯，二十二歲，家境富裕成績尚可，沒有值得特別提及的優點。但他的哥哥沈落明卻與他不同，與尤散同齡，還是尤散在生意上最大的競争者，二人同為業內的年輕創業者，幾乎時時都在競争，知道這一點的人也就不難理解尤散看到他時流露出的下意識卻不帶惡意的嫌棄。
此時被沈落明推着的沈落柯正咬牙切齒瞪着楚盈。之前他有多喜歡這個女人，現在就有多厭惡她虛僞的嘴臉，尤其在見到它看自己哥哥的眼神時更是怒不可遏。
“你到底用這副樣子騙了多少人！？”沈落柯揚手灑出一沓厚厚的照片，滿含怒火的咆哮劃破空氣清晰傳到在場每一個人耳中。照片紛紛揚揚落了一地，上面俱是楚盈跟不同的男人在一起舉止親密的模樣。
衆人瞠目結舌地數着地上的照片，粗略一掃，排除重複的人，跟楚盈有男女關系的竟然不下十人，他們的心情實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顏詠和尤散目瞪口呆地看着滿地照片，面面相觑，無語地望了過去。楚盈仍維持着震驚的神情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沈落明，藏不住的情意從破碎的僞裝中逸散而出，雖然淡得幾乎無法察覺，卻比先前的淚如雨下我見猶憐不知真實多少。
一瞬間，顏詠明白上午在醫院看到楚盈和沈家兄弟時那種怪異的感覺是什麽了。
“楚盈同學……”輔導員推了推眼鏡，氣得嘴唇都在發抖卻還是強裝鎮定，“這些照片是真的嗎？啊？你真的跟那麽多人有……有那種關系？！”
即便極力壓抑滿肚子火氣，可她的尾音仍是帶上了怒氣騰騰的破音。
被吼得身體一顫，楚盈終于自驚怔中回過神，略帶迷茫地轉頭，對上輔導員仿佛燃燒着兩團烈焰的雙眸時猛然清醒，面色霎時慘白。
“我……”她急切地想解釋，可腦海中一片空白，什麽借口也想不出。
如墜冰窟般渾身發冷，楚盈驀然覺得自己被整個世界排斥在外，別人看她的眼神都是鄙夷而冰冷，仿佛在說：沒想到你居然是如此不要臉的人！她顫抖地抱緊手臂左右偏轉腳步，似是在狼狽躲閃旁人的目光，可無論她轉到哪邊，那些目光都如影随形，甩之不去。
最令她難受的，還是沈落明平靜深沉的凝視。
楚盈怎會不明白自己在他眼中是怎樣的形象？但與其他人的厭惡諷刺不同的是，因為他從未在乎過自己，所以是持忽略漠視的态度，恰恰這比厭惡諷刺更傷她的心。
“我、我不是……”
冷得聲音都微微發顫，楚盈眼睛無神地大張，嘴裏斷斷續續想要再編造一個謊言去掩蓋即将被揭穿的謊言，然而話還沒說完，她就被人重重推到了地上。
是劉辰，看到地上那些照片時，他終于知道自己被愚弄了。
作為計算機系的高材生，劉辰雖然情商略低，卻也有屬于自己的傲氣，他無法容忍自己竟然讓楚盈騙了這麽久，還愛她愛得死去活來。一想起這個女人曾經用欺騙不知多少人的謊話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間，他就憋屈惡心得想吐！
“你、你……我真是瞎了眼了！”胸口劇烈起伏，臉也漲得通紅，劉辰深呼吸又拍着臉頰竭力使自己相對平靜地吐出一句話，然後轉身沖楚而深鞠一躬。
楚而驚訝地後退半步，不解地問：“你幹什麽？”
“我先跟你道個歉，之前是我太蠢了，現在我得八該說的說一下。”劉辰認真地解釋道，眉宇間還是能看到幾分蠢意，卻沒有之前那麽令人讨厭了，“我必須要說，貼在公告欄上那些照片是我P的。”
此話一出，圍觀者一片嘩然。但顏詠幾人卻早有所料似的，都不顯得怎麽訝異，就連沈家兄弟那邊，除了沈落柯露出“哥兒們你真蠢”的表情，沈落明淡漠的神色也并未變化。
見狀，劉辰再傻也知道他們早就猜到了，自嘲笑道：“看來大家都很聰明，是我太蠢了。其實照片是楚盈讓我幫忙P的，她還要我今天幫她作證，說這些照片是楚而小姐故意用來污蔑她。我當時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她的解釋是為了洗刷楚而先前對她的污蔑，雖然破綻百出，可我卻相信了，也做了，真的抱歉。”
“你糊塗！”輔導員痛心呵斥道，還恨鐵不成鋼地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一下，“你知道這樣的事一旦揭露是會被記過處分的嗎？你怎麽能跟着這樣的人……你怎麽能跟她胡鬧！”
劉辰低頭，強忍難過地咬牙道：“對不起輔導員，我錯了。”
“不對！”楚盈忽然尖叫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指着劉辰撕扯着嗓音辯解：“不是這樣的！他是為了開脫自己才往我身上潑髒水！”
只是這樣的辯解在此時聽來，不僅蒼白無力還很可笑。
“我真的不是這種人！我不是……我不是……”拼命搖頭，楚盈還不停踩着地上的照片，形如癫狂，“這些都是P的，是假的！……”
“那不是P的。”楚新雨不緊不慢地補刀。
“你住口！”楚盈怒吼道，破碎的音調帶着窮途末路的凄涼和掙紮不休的可悲，瞪着楚新雨的眼睛泛起了猙獰的紅血絲。
“夠了。”始終一言不發靜看事态發展的沈落明終于開口，低沉磁性的聲線悅耳又性感，與他的相貌搭配得相得益彰恰到好處，卻猶如一柄淬+毒+的利刃，直直紮進楚盈心裏，讓歇斯底裏的她瞬間安靜下來，眼神空洞，表情空白。
一步一步走到楚盈身前，沈落明倚仗身高的便利俯視楚盈，眸光古井無波，連一絲漣漪都不曾為她泛起。
“這是你必須要付出的代價，”他緩緩說道，“為你欺騙我弟弟的感情。”
在學校中，衆目睽睽之下被揭穿真面目，顏面掃地，或許還會被好事者發到網上，成為一時笑談。對于楚盈這類人而言，已經是沉重到無以複加的報複。
挺直的背脊頃刻間被壓垮，楚盈狼狽地跌坐在地，右手劇烈顫抖如風中枯葉緊緊捂住嘴唇，好像要放聲大哭，拼命忍住不發出聲音，任由眼淚大顆大顆地從眼眶中滴落。
“被你傷過的人，只會比現在的你更痛，原本平靜的生活被你攪得一團亂，他們才是最無辜的。”沈落明好像在講睡前故事那樣，語調平緩，卻殘酷無情。
說完，他轉身往回走，路過顏詠身邊時狀似無意地擡眼與他交換了一個眼神。那一刻，顏詠确定自己從他眼中看出了奇特的熟悉感，但偏偏自己對他卻是全然的陌生感。
不等他想明白，沈落明已然從他身邊走過。
推着依舊憤怒但也不好在說什麽的沈落柯離開，自始至終都十分平靜的沈落明雖然全程只說了一句話，但無人能夠忽略他的存在。
顏詠望着他逐漸遠去、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包括楚而，她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既是懶得，也是不屑。加諸身上如桎梏般的目光也盡皆轉開，沉浸在巨大恐慌痛苦中的楚盈卻仿佛一無所覺，只是抱着雙肩冷極了似的不斷哆嗦，臉色青白。
驀地，視野中出現了一雙洗得幹淨潔白的球鞋，她剛想順勢擡頭，便聽到一道熟悉又令她厭惡的聲線。
“我說過，”顏詠居高臨下地俯視楚盈，逆光的面容模糊不清，依稀只能看到他眼中鋒利的責備，“會有不好結果的，一定是你們這種破壞別人家庭和感情的人。”
尤散扯扯嘴角，露出個并不帶笑意的笑容：“替百越送你一句，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你好自為之吧。”
話一說完，二人也不再停留，并肩離去。
楚盈睜着無神的眼眸，好半晌才發出幹枯艱澀的笑聲，兩行熱淚頃刻落下。
善惡終有報……
可是誰又能明白她的痛苦？她知道，她沒資格因為自己難過就去傷害別人，可惜等她明白過來時，早已收不了手了。
……
學校附近的咖啡館中。
“……沈家兩兄弟，尤其是哥哥沈落明能力極為出衆，現在是我生意上的對手，沒想到今天他也會出現。”攪動熱氣騰騰的咖啡，尤散一只手撐着下巴略顯驚嘆地道，說到“生意上的對手”時鼻子皺了皺，不自覺地露出嫌棄之色，“看來他真的很疼他弟弟。”
美滋滋捧着一塊黑森林蛋糕吃得正香的顏詠聞言，總算舍得把臉從美食裏擡起來，眼裏閃爍詢問之意：“沈落明？就是楚盈喜歡的那個人？他很厲害嗎？”
幹咳兩聲，尤散不太情願地點頭同意了他說的“很厲害”三字，可下一秒又反應過來，驚愕地張大嘴巴：“什麽？楚盈喜歡他？”
“是啊，只有在面對他的時候楚盈的情緒表情才是真實的，看眼神就知道了。”舌頭一卷舔掉唇角的蛋糕屑，顏詠滿不在意地說。
尤散盯着他紅潤的舌尖看了三秒，不着痕跡地撇開，撓撓頭：“你這麽說倒也有點兒道理，可是她不是沈落柯的女朋友嗎？難道她因為得不到沈落明才變成了綠茶？哇，這劇情真叫一個精彩，刺激！”
“刺激你個頭！”顏詠沒好氣白了他一眼，又想起什麽似的問：“對了，你能不能給我說說這沈落明啊？我覺得他看我的目光怪怪的，他以前是不是認識我？”
搭在桌沿的手猛地一縮，尤散心裏莫名有些不是滋味。顏詠今天才見沈落明第一面，為什麽對他那麽在意？
糾結地摳摳桌角，他撇撇嘴慢吞吞地道：“他啊，沈家是商業世家，家大業大，是商界巨頭。他自己又有本事，二十五歲就自立門戶，開辟了家族生意新領域不說，一個人也幹得風生水起，在業內有名得很。至于以前……我哪知道他以前見沒見過你，我跟他又不熟，難道你自己不知道嗎？”
咬着叉蛋糕的叉子，顏詠斜眼瞄他，敏銳地覺察尤散語氣中的不高興。不太明白他的情緒為何突然變化，不過顏詠還是笑嘻嘻地道：“嗯……可能是我想多了。其實說起來他也沒多厲害嘛，你不也是自己創業的嗎？而且你還是完全沒有前人經驗自己摸索，這麽一想，你比他厲害多了。”
尤散眨眨眼，被他一番誇獎之後心頭蒙着的烏雲瞬間散去，神色也如雨過天晴般明朗起來，不好意思地低頭傻笑兩聲，一點兒都沒有企業家應有的淡定從容。
真是奇怪的情緒轉換，像小孩子一樣，太好哄了。
顏詠別開眼偷笑，悄悄在心裏想。
兩人聊了會兒天，把咖啡跟糕點都吃完後，便付賬離開。尤散照舊開車将顏詠送回家，不過下車之前，他們針對楚盈的事發了一番感慨。
“雖然楚盈事了，但社會上和她一樣的人還是很多，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改變。”手指不輕不重地敲擊着方向盤，尤散既無奈又郁悶地道。
“這有什麽好擔心的？”顏詠對此卻不以為意，還狡黠一笑，“你想啊，有綠茶就有渣男，有白蓮就有腹黑，萬物相生相克，他們的事就讓這個圈子內部的人去解決吧，我們只需要在見到時助推一把，盡到自己‘鍵盤俠’的義務就行。”
尤散微微皺起的眉頭聞言豁然開朗地舒展開來，嘿嘿笑道：“說得對，是我庸人自擾了。诶？我才不是鍵盤俠！”
小小的抗議一句，尤散與顏詠相視而笑，為他們又一次共同經歷并打贏了一場戰役擊了一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