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叫我喜歡的人
電話裏傳出的聲音雖然說着令他們尴尬的話，但也打破了二人之間詭異的氛圍。尤散趕緊站起來拿起手機，沖顏詠笑了笑便跑到陽臺。
顏詠若無其事地站起。
陽臺上，尤散倚着護欄腳尖一勾一勾，慢吞吞地給他家小後媽解釋：“我沒滾床單，單身狗一條哪有床單滾。對了，我現在在外面住，別墅鑰匙給小棠了，你自己去找她拿吧。”
“在外面住？住哪兒啊？”清脆的嗓門借着手機話筒響亮地傳進尤散耳朵，“散兒，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躲我。快說你在哪兒，到時候我去接你，我和你爸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還往外跑，不像話！”
尤散翻了個白眼，一點兒沒被吓到。這貨就是小孩子脾氣，氣不過三秒，而且一聽語氣就知道她在開玩笑，根本沒有生氣的意思。
“媽，你別鬧，我住朋友家呢。”他自以為說得自然，可講到“朋友”二字時語調下意識便柔和下來，電話對面那人耳朵又尖，立刻就讓他聽出來了。
“朋友？不對吧散兒，我聽你的語氣不太像是在說朋友啊。”忘性大的某人直接忘記上一個話題，跳到了八卦模式，摩拳擦掌開始逼供：“啥也別說了，要想讓我同意你在外邊兒住就給我從實招來！名字、性別、家庭狀況、地址、幹什麽的，趕緊說！”
尤散差點忍不住又翻白眼，小心翼翼地探頭向客廳看一眼，确認顏詠并未聽到小後媽的大嗓門才長長松一口氣。
“媽，你查戶口啊？就是我一普通朋友，男的，你別多想！”他轉身面朝護欄之外，不知為何聲音裏染上幾分悵然，“你就別忙了，我在外面住的挺好的，等你和爸回來了我到機場接你們，就這樣，拜拜。”
一說完最後一個字，尤散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挂斷電話，把手機塞回口袋。撫着胸口，他遙望天際悠閑飄過的流雲，悄悄鼓起臉頰。
大洋的另一側，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候機廳中，一個穿着時尚相貌美豔的女人瞪着屏幕上“通話結束”幾個大字，惱怒地嘟起紅唇。
“小兔崽子，敢挂我電話，反了你了！”猛地摘掉墨鏡，她正要打回去好好跟他說道說道，可按鍵的手一頓，她想到了別的法子。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轉着墨鏡，她翻了下聯系人頁，最終撥通了另一個人的電話，抿起的嘴角變為上揚弧度。
“喂，小棠啊，你現在在哪兒？在你哥家？那正好幫媽做件事。”
“什麽事？”軟軟的還帶着點鼻音的女聲從話筒中傳出。
“你哥最近可能談戀愛了！”女人捂着嘴偷樂熟練地坑了自家兒子一把，“他現在就住在他喜歡的人家裏，你幫媽查查那個人是誰現在住哪兒好吧！”
“談戀愛？還同居了？！”原本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不想起的卷發小姑娘猛地坐起，一直撓着卡通睡衣衣角的手也停下，滿臉不敢置信，“天吶！我哥那個悶騷啥時候這麽前衛了？媽你放心，我一定給你查出來！”
“那就交給你了！不過你查到了也別輕舉妄動，免得打草驚蛇，等媽回去再一起逼問你哥！”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媽媽再見。”
通話一結束，長着娃娃臉的卷發女孩兒便抛開手機一溜煙沖進浴室倒騰自己。十分鐘後再出來時，她身上的卡通睡衣變成了粉色短裙，長發也紮成辮子垂在耳側，可愛得像從漫畫裏走出的女主角。
“哥啊哥，談戀愛這麽大的事竟然都不告訴我，哼！”小姑娘看着鏡子中叉腰不忿的自己，半分鐘後露出奸詐的小表情，“嘿嘿，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能查出來！等着吧，我倒想看看哪個女的這麽有本事，竟然能俘獲我家二呆蠢的二哥芳心！”
說着，她拎起挂在房間門邊的包包拉開門沖了出去。
“啊！”遠在機場的女人一拍大腿，懊惱地撓撓頭：“我忘了告訴她那個人是男的了！……不過沒關系，她自己也能查出來，嗯，不管了。”
……
尤散住進來倒是沒有讓顏詠的生活起太多波瀾，頂多是早午晚飯不用點外賣尤散做了，清潔工作尤散也承包了，除此之外一人睡卧室一人睡書房也挺好，兩人都很滿意。
“清風。”
剛一下課回到家，顏詠鞋子都沒換就聽到廚房裏的尤散在喊他。一邊感嘆這家夥耳朵真尖一邊揚聲問：“怎麽了？”
“到超市給我買瓶醬油和醋吧，我煮了餃子正在弄調料，沒有這兩樣東西可不行。”
“餃子？調料？”雖然不知道吃個餃子要蘸什麽調料，但顏詠還是答應了，還随口一問：“行，我去買。不過咱們晚上就吃餃子啊？”
尤散從門邊探出頭來，手裏端着盤韭黃炒蛋：“當然不是，我還做了很多好吃的，餃子拿來當夜宵。”
鼻尖微聳，顏詠的口水都快被從廚房裏飄出的香氣勾下來了。沖尤散比了個OK的手勢，順手帶上門跑了出去。
小區裏就有超市，顏詠不用跑太遠。跟收銀員小妹熟絡地打個招呼，自己就熟門熟路地溜達到放調味品的架子前拿了醬油和醋。
這時，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大，長得粉雕玉琢可愛至極的女孩兒也走了過來。
顏詠沒怎麽注意身邊的人，腦子裏全是一會兒要吃的飯菜，嘴裏還哼着不成調的老歌，颠了颠手裏的瓶子。不料剛轉身，他就跟後來走到的女孩兒撞個滿懷。
顏詠個兒高身體結實，撞一下當然沒什麽，象征性後退半步就站穩了。那女孩兒卻不同，不但踉跄地跌了出去，還因為穿着高跟鞋重心不穩，腳下一崴一屁股坐到地上，疼得小臉都皺成了包子狀。
被突發事件吓一跳的顏詠連忙放下醬油和醋迅速扶起捂着腿倒吸冷氣的女孩兒，焦急地問：“小姐你沒事吧？”
“有事！”女孩兒杏眼圓睜中氣十足地答道，下一秒卻又抓着腳踝喊疼，“你來崴個腳摔一跤試試？疼死我了……”
被吼得一愣，顏詠很想說你嗓門這麽大不像有事的樣子，可看那女孩兒眼睛瞪得溜圓像炸毛的貓咪又默默打住了。伸手幫她拍掉裙擺上的灰塵，抓住她手臂把她扶起，顏詠幹咳一聲：“那、那我送你去醫院看看吧 ，如果傷得厲害我會賠償的。”
聞言，女孩兒小臉微揚定定看着他，長睫毛撲閃撲閃的更像貓兒了，看得顏詠渾身不自在。過了幾秒，她忽然勾唇一笑，說道：“不用，只是有點兒疼而已。不過呢你還是要賠我的。”
“啊？”顏詠懵了。這女的什麽來路？套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樣啊。
見顏詠眼裏寫滿了疑惑，她也不解釋，只是沖他勾勾手指：“跟我來。”
十分鐘後，兩人走進了小區附近的甜品店。
樸素低調的黑白牌匾上寫着“甜味閣”三個花體字。進了玻璃旋轉門，顏詠便聞到十分濃郁的甜香味兒，這股味道的來源正是架子上整齊擺放的小甜點。
寬敞的店鋪三面都是玻璃牆，又恰好處于向陽方位，采光極好，即便在傍晚店裏每個角落都是亮堂堂的。
迎着夕陽的餘晖，顏詠扶着一瘸一拐的女孩兒走到放蛋糕的櫃子前，裏面三排或大或小或精致玲珑或華麗繁複的蛋糕都散發着誘人的色澤和氣味，連顏詠這個不愛甜食的人都感到口中生津。
“怎麽樣？不錯吧？”拍拍他手臂，女孩兒驕傲地問。
低頭看她一眼，雖然疑惑于她的驕傲從何而來，但顏詠仍是老實點頭：“很好啊，聞着味道我都餓了。”
嗯……好像他本來也很餓。
不知道他心裏正想什麽的女孩兒聽到這話更滿意了，看顏詠也覺得順眼幾分，故意清了清嗓子說：“吶，只要你給我買塊蛋糕，剛才你害我腳崴了的事就一筆勾銷如何？”
“沒問題！”顏詠悄悄在心裏松了口氣，目光在蛋糕的标價牌上掃過，價格都不算貴，于是聳聳肩随意地道：“你挑吧。”
“嗯！”
女孩兒并沒有繼續為難他的打算，讓他攙着在櫃子前走了一圈便挑好了。價錢挺便宜的，足夠兩人吃的蛋糕才二十多，賣相極好，顏詠順便自己也拿了兩個。
看他拎着三個袋子去付錢，女孩兒奇怪地上下打量他，等他回來了一把拽過他拿着袋子的手臂，好像小孩兒分享秘密似的湊近了問：“你一個男孩子也喜歡吃這種蛋糕啊？”
“哦，我買回去當飯後甜點。”好看的眼睛微微彎起，顏詠笑得溫柔，因為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姐姐用打工掙來的錢給他買的一塊蛋糕，“一塊我自己吃，另一塊給我室友。”
“室友？”女孩兒眼珠子一轉，狀似無心地問：“你……跟人合租啊？”
扶着女孩兒的手臂慢慢走出甜品店，顏詠并沒注意她神色中隐藏得不太好的不對勁，光想着怎麽打發她趕緊回家吃晚飯了，回答的語氣也是漫不經心的：“不是，我一個朋友來借住幾天。”
女孩兒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然後停住腳步，擡頭眯起杏眼笑吟吟地說：“我叫尤棠，你要記住這個名字，不許忘記哦！”
說完，從顏詠手裏搶了個裝蛋糕的袋子一路輕快地小跑向前，纖細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前方轉角。
顏詠蒙逼半分鐘後哭笑不得地看着手裏兩個袋子：他這是背套路了？怎麽有點像二流言情小說裏的劇情？
……
“……然後我就被坑了一塊蛋糕。”餐桌上，顏詠一邊以風卷殘雲之勢掃蕩桌子上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一邊向吃飽了正捧着碗湯慢悠悠喝的尤散大吐苦水，那糾結的表情和語氣讓人忍俊不禁。
夾了一筷子蒜苔炒肉塞進嘴裏，顏詠雙頰鼓鼓繼續口齒不清地吐槽：“你不知道，她跟我說她的名字時我還以為我亂入哪個言情劇劇組了！”
“呵，你以前總是套路別人，現在終于輪到別人套路你了吧，真是天道好輪回啊！”尤散笑得湯都喝不下了，知道他對那女孩兒沒什麽心思，也配合着開玩笑：“那我的偶像劇男主，請問你的女主角叫什麽名字呢？”
滿含威脅地斜睨他，顏詠輕哼一聲道：“她叫尤棠，不過不是我的女主角，再亂說揍你啊！”
“尤棠？”聽到這個名字尤散臉色變了，急忙追問：“哪個尤棠？哪兩個字？”
“我哪知道！”顏詠沒好氣地說，說完才發現他表情不對，長眉一挑：“怎麽，你認識她？”
尤散咬住碗沿，眼神特別無辜地回望他：“我妹妹就叫尤棠。”
顏詠差點沒一口飯噴出去。
吃完飯，尤散把顏詠趕回房間寫試題，自己刷了碗筷後溜到陽臺上撥通了妹妹尤棠的電話。
清涼的夜風迎面呼呼地吹來，拂亂尤散的頭發，也吹得他渾身涼爽。話筒裏悅耳的彩鈴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響亮，婉轉的歌聲中時間悄然流逝。
終于，在第一遍彩鈴快要結束時，尤棠接電話了。
“喂，二哥！”小妹清脆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你這家夥，今天是不是給我搗亂來了？”右手叉腰，尤散沉聲問道，但其實并沒有太生氣。
電話另一端安靜三秒，小姑娘的咕哝聲才不情不願地響起：“我不就是找你朋友聊了聊嗎？最多坑了他一塊蛋糕，也沒做什麽啊。”
“你還想做什麽？”尤散真是要給她跪了，“我的小祖宗，你可別再給我添亂了，你哥我找個喜歡的人容易嗎？要是被你吓跑了，你賠我？”
“說到這個，哥你太不夠意思了！有喜歡的人也不告訴我！要不是我從你電腦裏翻出那個人的照片……哈！哥哥，你還把他的照片設置成了電腦桌面，看來真的很喜歡他嘛！所以你老妹我當然要幫你把把關咯！”
撇撇嘴，尤散倚在護欄上，心情略複雜地問：“妹啊，你不介意我喜歡的是個男人嗎？”他很清楚，自己的妹妹并不是個腐女，以前也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事，怎麽現在表現得這麽自然？
“為什麽要介意？”尤棠聽起來比他還驚訝地反問道，“我本來還發愁，你性格那麽悶騷，以後該怎麽找戀人，現在好啦，你終于碰上喜歡的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而且那個小哥哥真的不錯，長得帥有責任心遇事不逃避，和你很般配啦！”
尤散聽得直笑，心裏的溫暖都快溢出來了。
“對了哥，我還不知道那個小哥哥叫啥名呢，你告訴我我好跟媽媽通氣啊！”
“他呀，”眼眸微彎，尤散的手指輕輕點着下唇，玩笑似的說：“你不是早知道了嗎？”
“什麽？”
“他的名字就叫‘我喜歡的人’啊。”
“……噫！哥哥你好肉麻哦！”
“喂，我哪有啊！小丫頭片子不會說話！”
“你就有！還有，人家才不是小丫頭片子呢！算了算了，不說拉倒，不過你還是趕緊把人家的名字變成‘我的男朋友’吧，免得被人拐跑咯！”
“不用你說我也會的！”
陽臺上，兩兄妹隔着一臺手機吵吵鬧鬧感情甚好。房間裏，顏詠拉開窗簾看向遠方的萬家燈火，任由夜風吹亂書頁，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嗯，真是個不錯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