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過去12

下午五點鐘,太陽尚且高高挂在天上,陽光透過陽臺的大玻璃門投在客廳裏,照得廳堂明亮。何覓認認真真做了大掃除,把地板拖了一遍,桌子擦得幹幹淨淨,沙發上的抱枕和茶幾上略顯淩亂的東西也都被重新擺好。

看了虧心的東西,他不得不多做點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否則一想到自己看片子時的幻視,他就會情不自禁臉紅心跳。

他對少爺的妄想實在太過分了,不僅希望少爺對自己有欲望,還肖想少爺真的和自己做那種事。更可恥的是,他把自己和少爺代入了那片子裏的兩個人,想象自己被那樣辱罵、被那樣粗暴地操弄,他竟然覺得更加興奮了。

做了一個多小時的家務,何覓的內心才終于有所平息。

不過今天的計劃還沒有完成。他想給少爺煲個排骨湯,要去超市買新鮮的食材,之前的食材和水果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需要補充一些。

何覓回房間換了身衣服,短袖T恤搭短褲。出門之前,游霄正好從房間裏出來。

他為自己看的片子感到心虛,游霄當然也不可能自在到哪去。他靠做家務轉移注意力,游霄則在房間裏寫了一下午的題,寫到這個時候才準備出來喝口水。

“你在做什麽?”游霄問他。

何覓照實回答,做了家務準備去超市買菜。游霄倒了一杯水,仰頭喝完,吞咽時喉結上下滾動着,看得何覓舍不得睜眼。

客廳好熱,他也想喝水。他突兀地想。

他也去拿了自己的水杯,走向飲水機。游霄讓了位置,兩人并肩站着,游霄忽然說了一句出乎意料的話:“我跟你一起去。”

何覓吓得差點沒拿穩水杯,杯中涼水搖晃,灑了一些在手上,又在T恤上留下小片濕跡。

游霄說:“你怎麽笨手笨腳的,連水都能灑?”

“對不起,我沒有注意……”何覓說,“你怎麽突然要和我一起去?”

“哪有為什麽。”水潑在腰部那塊,薄薄的T恤已經粘在了他的腰上,游霄撇開臉,說,“我去趟超市很奇怪嗎?”

豈止是奇怪,簡直是相當奇怪,少爺陪自己去買菜這種事怎麽想都不對勁。何覓水也不喝了,把杯子放下,臉蛋泛起微紅,口不對心地說:“不奇怪……那我們趕緊走吧。”

“你就這樣走?”游霄瞪他,“把濕衣服換掉再說,這樣成何體統!”

何覓眨眨眼點點頭,很快跑回房間換衣服。游霄抱着胸站在客廳裏,心裏那股悶氣又冒起來了。他的腳尖點着地板,過了幾秒鐘,覺得這個動作顯得自己太不耐煩,又停止了重新站正。他抿着嘴唇,又倒了一杯水,這才多多少少緩解了自己的口幹舌燥。

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自己。

明明何覓什麽事情也沒有做,既沒有像他夢中那樣纏着他,也沒有像片子裏那樣勾引他。何覓只是正常地倒水,穿的衣服也只是普普通通、一點都不出格的T恤,他卻仍然聯想到了龌龊的東西。

無法理解自己怎麽會這樣被他吸引,對他的身體充滿肮髒的幻想。這好像是世界上最難解的題,饒他費勁心力也找不出答案。

何覓換了另一件T恤重新出來,這次是一件大開領的白T了,下擺又長又松,幾乎蓋住了一半的大腿,而短袖也長到了手肘處,整個衣服看起來像大了一號。游霄一眼就看到了他的鎖骨,纖細的骨頭完完整整地露出來,連陰影都是細而小的,襯得它的形狀相當好看。

一時間,游霄又想要訓斥他,讓他重新換一件正常點的衣服出門。

但他又極力逼着自己閉上了嘴。

何覓的衣服并沒有什麽不合适的,這是時下很流行的款式,一切都只是他自己腦補過多。他或許就是應該多接觸一下正常狀态的何覓,才能矯正自己腦海裏那錯誤的幻想。

與胡思亂想的他不同,何覓看起來很高興,臉上都快要放光了,對他的想法一無所覺,積極地說:“我們快走吧,不然湯要熬好久,我怕趕不及晚飯。”

他們要去的超市距離公寓不遠也不近,下樓到了路邊,游霄習慣性要叫的士,但見何覓露出了猶豫的表情,游霄又收回手。

“想說什麽就說。”等了一會何覓也沒開口,他不耐煩道。

“其實沒什麽。”何覓解釋說,“其實那個超市只有一站路的距離,所以我一般都是坐公交車的……”

游霄瞥了他一眼:“那就坐公交。”

“但是你應該不習慣坐公交……”

“偶爾坐一次也不會怎樣。”游霄說,“快一點。”

和少爺一起坐公交,這也是從未有過的體驗。何覓心中頗有受寵若驚的感覺,急急忙忙掏出硬幣。這輛車上人不多,正好還餘了兩個空位,他讓游霄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又大着膽子,坐在了游霄的身邊。

一路上,他都不敢多看游霄,心髒嘭嘭直跳。而游霄也只看向窗外,不将視線分到他身上。

公車上的冷氣呼呼吹着,但何覓沒有感受到絲毫涼爽,相反,掌心還冒着汗。游霄也沒有好到哪裏去,他渾身發熱,僅僅是眼角餘光掃到何覓的手指,何覓露出來的大腿,身上的熱度就又會毫無理由地升高。

他是為了戒斷和矯正才陪着何覓出來的——怎麽感覺非但沒有作用,還起了反面效果?!

游霄攥緊拳頭。應該是接觸時間太短了吧,他要堅持,堅持到看膩,就不信到那時候他還會對何覓有這些非分之想。

周末的時候超市人多,相攜來買菜的家庭主婦,纏父母來買零食的小孩,半是買菜半是散步的老人,名為逛超市實為約會的小情侶,各色各樣的人填滿了這個空間。游霄沒來過這兒,何覓倒是輕車熟路,進了門就拉了一輛購物車,直奔蔬菜區。

他難得一次這麽走在游霄的前面,游霄也就跟着。何覓興致高昂,一會兒回頭問他現在還讨不讨厭芹菜,一會兒又問他這次骨湯裏要不要加玉米,游霄哪管廚房的事,都只回答“随你”。

“我也不讨厭芹菜。”游霄還澄清,“我不挑食。”

只不過每次有芹菜他都只象征性夾一筷子而已。何覓不戳穿,笑笑就把芹菜放回去了。

買完蔬菜水果和肉,何覓又買了一些凍品。他挑生鮮産品的時候表情相當認真,游霄從來沒看過他這麽專業的時候,中途還不争氣地看得出了神,不小心和何覓撞到一起。

何覓馬上就說:“不好意思,我沒看清你在這裏……”

“……沒關系。”其實還是自己的問題更大一些,他扭過頭,不看何覓的臉。

靠得太近了,何覓的衣服寬松,人又長得矮,剛才有一瞬間,他一不小心就俯視看到了何覓的胸口。

那粉色的兩點明明看得并不分明,是模糊的、一閃而過的畫面,卻又可恥地攪亂他的心,甚至時不時在眼前出現。游霄心亂如麻,在這種公共場合看到這種隐私部位,他不由得生出一股罪惡感。

其實一路陪何覓走過來,他也注意到,何覓買的全都是自己喜歡吃的東西。

一直以來,何覓都對他相當用心,同居之後更是面面俱到。第一次離家在外居住,他在生活上卻沒有遇到半點兒困難,一切都是何覓的功勞。

哪怕何覓在他眼中一直都是個一無是處的笨蛋,是他認識的所有人中最惹人厭的那種類型,他也無法否認何覓對自己的好。

百依百順,竭盡全力。

何覓如此認真地對待他,他卻對何覓抱有非分之想。

游霄咬緊嘴唇,一時之間感到了強烈的無地自容。

買完食材再買了點零食,所有東西裝了三個袋子。何覓主動全拿了,游霄皺眉搶了兩袋,何覓好想這才意識到他也可以幫忙提袋子,和他說:“你提這袋吧,那兩袋還是給我……”

游霄說:“不用。”

“但是那兩袋挺重的……”

“到你手裏就會變輕了嗎?”游霄說,“不會的話就不要說這些廢話。”

出了超市門,公車正好到站,游霄正心煩着,看也不看就上了車,上車後才發現這時是高峰期,車內乘客頗多。何覓已經投完幣急匆匆跟到他身邊了,後面也有新的乘客上來,堵住了門。游霄只好打消下車的心思,反正也就一站路,幾分鐘時間而已。

出門時還抱着多看看何覓脫敏的心思,現在這個想法已經蕩然無存。游霄往後走,想要離何覓遠一些,但何覓沒有猜測到他的想法,亦步亦趨地跟上。車子開動了,何覓一不小心往前跌了一步,撞在他的身上。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何覓的身體溫度很高,盡管很快就重新站好了,那存在感一時還無法消失。游霄立刻板起臉,語氣不太好地說:“自己站好,拉着把手。”

何覓不好意思地紅着臉點點頭。

游霄這輩子沒坐過這麽擁擠的交通工具,人擠着人,雖然沒有到以前聽說的那種呼吸不過來的恐怖程度,也足夠養尊處優的小少爺感到不适了。何覓和他靠着站,搖搖晃晃的,盡力保持了平衡,但還是難免時不時和他摩擦一下。皮膚的相擦,肢體的接觸,這對游霄來說都是致命的殺傷武器。

游霄這次沒再兇他,而是自己扭開了頭,又換了個站位,和他拉開距離。

來時只花了幾分鐘,回去時卻到了高峰期,路上的車流堵成一條長龍,他們所處的公車也只能時不時挪動一下。公車裏的冷氣蓋不過乘客們呼吸時産生的二氧化碳,車裏一股潮熱的空氣在密集的人群間湧動着傳播着,游霄本就靜不下心,現在更是煩躁。

就算沒再碰到何覓了也覺得煩。就算連看都看不到何覓,心裏那奇怪的、橫沖直撞的情緒,也沒有得到絲毫緩解。

短短的一站路,卻花了十多分鐘的時間,公車才過了紅綠燈,接近他們的公寓。

好一會兒沒聽見何覓的聲音,游霄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管不住自己的身體,轉頭回去看。

這一眼卻讓他看得呆住了。

一個男人站在何覓的身後,緊緊地貼着何覓的身體,眼睛四處張望,手卻放在了何覓的屁股上。何覓低着頭,耳根紅透了,男人的手隐晦地動了動,何覓卻沒有絲毫反應,只是把頭低得更低了些,絲毫沒有準備反抗的模樣。

一瞬間,游霄的大腦好像“轟——”的一聲,炸了。

公交車是小偷和猥亵犯最常出沒的地點之一,他知道,只不過這種事情向來離他很遙遠,所以他沒有實感。第一時間游霄有點不能确定眼前看到的是什麽,直到男人又放肆地揉了一把何覓的屁股,而何覓被吓到了一樣縮縮肩膀,游霄這才反應過來。

熊熊的怒火在心底猛地竄起,游霄立時有了動作,他一步跨過去,拳頭重重砸在那個猥亵犯的臉上。他日常鍛煉良好,力氣很大,雖然還只是個高一的少年,這一拳卻硬打得那男人後退,臉也偏過去,嘴巴裏噴出兩點血星。男人延遲地痛呼了一聲,張嘴又噴了點紅唾沫,顯然牙齒被打斷了,又驚又怒地捂着自己的臉。

這一舉把車內其他乘客都驚到了,他們很快往一邊散開,游霄何覓和那個男人身邊空出一塊空間。游霄一言不發,面色冷肅,把手裏的袋子丢了,握緊拳頭朝他走。

男人問心有愧,沒敢說什麽,想躲回人群裏去。

游霄道:“你的手剛剛在摸哪裏?”

男人口齒不清地喊:“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說着,他還吐出被打斷的牙。這種人向來都是欺軟怕硬的,挨了那一拳他就知道游霄不好惹,慌張地連連往後縮。

正巧這時候,公車到站了,後門打開。男人這就像是尋着了救命生路一樣,推開人群沖過去。游霄追着下車,何覓急急忙忙提起另外兩個袋子,喊說:“等,等等我!”

本來都已經快要抓住了,游霄停頓了一下,男人抓住機會掙脫逃跑,轉眼間就消失在人群中。何覓提着三個袋子笨拙地下了車,又和游霄說:“別追了……”

游霄咬牙切齒,恨恨地盯住他。一整天下來積攢的煩悶暴躁在此時此刻爆發,游霄逼近了何覓,低下頭和他臉貼着臉地問:“別追?為什麽別追?”

過近的距離,突然放大的臉,造成了極強的壓迫感。

何覓說:“也,也給了他懲罰了,而且他也沒做什麽……”

“沒做什麽?”游霄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這仿佛往火上澆油,心底的怒火霎時間爆燃。他顧不得這還是在路邊,周圍還有路人,他就在這大庭廣衆之下,質問何覓:“他摸你屁股,這叫沒做什麽?怎麽,你還嫌他猥亵得太少,是不是要等他強奸你了才叫做了什麽?”

何覓睜大眼睛看着他,說:“我,我不是這個意……”

“那你是什麽意思?”游霄說,“現在知道跟我反駁,有這個勁讓我別追,剛才被摸的時候你怎麽跟個死人一樣?”

他所有的壓抑和隐忍都在這一刻反撲,化為劇烈的憤怒淹沒他的大腦,理智和冷靜被吞吃得一點不剩。

“他猥亵你有一會兒了吧,你動也不動半點不反抗,現在卻來讓我不要追。怎麽,其實你被他摸得可樂意了,我還破壞你的好事了?”刻薄的話不受控制地從他口中吐出來,尖銳地刺向何覓。

何覓似乎受不了這樣的距離,身子往下矮了矮:“我沒有……”

“你沒有什麽?你語言功能有障礙,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嗎?你沒有什麽,沒有想被摸還是沒有想反抗?啊?”

何覓被他吓壞了一般,沒有再回嘴。

游霄扭頭就走,臉上的表情滿是煞氣,何覓也只能提着袋子重新跟上來。等進了樓,上了電梯,周邊沒有其他人,何覓才開始結結巴巴地解釋:“我只是覺得,覺得車子都快到站了,忍忍也就過去了……”

游霄置若罔聞,樓層到了,他掏出鑰匙粗暴地開鎖。何覓還在解釋:“而且,而且我是男的,被摸幾下也不會怎樣……”

推門的手僵了一下,下一刻,何覓聽到震耳欲聾的摔門聲。還未來得及再說什麽,游霄就拽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他吃痛松手,手裏的袋子掉在地上,有一個袋子沒系,裏面的水果骨碌碌撒了一地。游霄前所未有地失态,沒有控制力道,就用那可以一拳把人打掉牙的力道抓着何覓狠狠往牆上摁。

背部磕上了牆,何覓“嘶”了一聲。游霄陰恻恻地凝視着他:“你怎麽就這麽賤,随便一個不認識的人猥亵你你都能這麽寬容,我要是強奸你,你是不是照樣覺得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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