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津島修治。”
穿白衣的青年做出一副懶散的樣子, 掃一眼森鷗外拽住自己的手,“沒事的話,能請您放手嗎,我要走了。”
片刻, 森鷗外慢慢松開手, 雙眸卻始終沒從青年身上挪開, 目光如炬。
像是沙漠中獨行的旅人終于看到綠洲, 絞盡腦汁的研究者終于找出解法。
現在的森先生還會表露出情緒啊。
青年在心裏微微唾棄。
不像後來,完全變成了一只精于算計的老狐貍。
青年走出門。混混們已逃竄無蹤。
青年沒有立刻到街上,反而繞到旁邊的小巷。
森鷗外緊緊跟在他身後。
警笛聲越來越大。
——來自巷中一個小音箱。
青年彎腰拾起音箱, 摁掉開關:“對付那種家夥,一點小手段就夠了。”
他轉身往外走, 與森鷗外擦肩而過時, 再次被對方伸手拽住。
在青年表達出不耐前, 森鷗外開口。
“津島君——”
Advertisement
“謝謝你救了我。為了表示我的謝意,讓我請你吃飯吧!”
“不用。”
“哎, 不行不行。”
森鷗外眼神熱切。
“請不要辜負長者的心意啊。”
“不請你吃頓飯, 我會良心不安的。”
津島修治沉默地抿直唇瓣。
夭壽啦,森先生居然有良心。
森鷗外:“你想吃什麽?”
青年拒絕:“我沒……”
不等他說完,森鷗外展開了進一步攻勢:“隔壁和牛店怎麽樣, 那家的牛肉很新鮮哦。或者對面街的豚骨拉面也不錯。”
青年:“……”
請人吃飯都這麽吝啬,不愧是森先生。
他在心裏腹诽着,慢吞吞說道:“山下公園那家蟹風船。”
既然森先生樂意,那就趁機宰他一頓。
他14歲時跟着森先生, 基本上天天都是泡面,凄凄慘慘。
“……”
想想蟹風船的價格,再想想自己慘淡的錢包, 森鷗外一口老血嘔在心頭,再看看青年,他一咬牙:“好。”
請就是!
“不過,先讓我回診所包紮一下傷口吧,”森鷗外示意身上的傷,“年齡大了,感覺腿腳都不太靈活了呢。”
能把挨打說的如此清新脫俗,只有您了。
“忘記自我介紹了,鄙人姓森,名鷗外,目前是家地下診所的醫生。”
“和我一起去吧,津島君?”
青年邁着大長腿往外走去。
“不要,不去,好麻煩。”
冷酷無情.jpg
“哎哎,津島君——”
沒料到這步,森鷗外連忙追去,腦中盤算:“順便也讓我幫你看看傷口吧。”
瞧你這滿身繃帶——後半句森鷗外沒有說出來。
“不要。我沒受傷。”
青年腳步不停。
也就是說……算行為藝術嗎?
森鷗外在心裏輕笑,對青年的好奇心不減反增。
“可是我受了傷,要是等吃了飯再回去,傷口指不定會惡化成什麽樣呢。津島君忍心嗎?”
森鷗外嘆氣,語重心長。
“要關愛長輩啊。”
“忍心。”青年毫不留情。
森先生,沒算錯的話,您現在才三十出頭吧。
一刀割掉先代喉嚨時,怎麽沒見您喊老呢。
“津島君——”
“津島君……”
“津島君。”
死纏爛打。
青年:“……”
他的謀算和話術真的是從森先生這裏學來的嗎?不,不是這樣的!
最後,青年還是跟着森鷗外去了診所。
狹窄,陰暗,冰冷的房間,醫療器械泛着寒光。
已經忘了多久沒到過這裏了。
“這家診所是中立地帶,平時可以從患者嘴裏聽到不少有趣的話題哦。”
“有時打人的人和被打傷的人會同時到這裏來,然後在這裏又打一頓……呀嘞呀嘞,碰上這種情況真是頭疼呢。”
“喂喂,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津島君?”
森鷗外無奈。
從進屋起,青年就一直站在窗邊看着窗外。
普通人至少也多掃幾眼那些瓶瓶罐罐吧?
要麽是真的不感興趣,要麽就是很懂得掩藏心思,不被看出破綻。
青年神色淡淡。
“要是森先生能告訴我安樂死的調配方法,我說不定能表現出有興趣的樣子。”
“安樂死?”
森鷗外露出困惑又好奇的模樣,“津島君……是在期待死亡麽?”
“如果我說是呢。”
森鷗外:“為什麽?”
“無聊的問題,”青年道,“這世間所有一切都是死亡前用來消磨時光的道具,期待一個注定的結局不是很正常的事麽。”
森鷗外聳聳肩。
“還以為你要說‘因為人的存在是沒有意義的’這一類的話呢。”
猜錯了麽。
青年沉默片刻。
“不……是有意義的。”他輕聲開口。
想起某道白衣的身影,青年連聲音都柔和了幾分,像是在對自己說,“大概。”
窗戶倒映出那雙鳶瞳,被白光柔化了許多,像是融化的蜜糖,令人沉淪。
……
森鷗外對津島修治愈發中意。
起初,他是被青年看透一切的眼神、淡淡的厭世感,以及稀有的無效化異能所吸引。
後來,在蟹風船,他有意無意提起關于港口黑手黨的話題,聽到對方只言片語的見解後,森鷗外愈發感覺對津島修治相見恨晚,心中燃起烈火。
這人懂自己!
這人很聰明!
這人知道怎麽管理黑手黨!
這人……和自己很像。
森鷗外堅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要履行“三刻構想”計劃,作為掌控黑夜的一方,津島修治是必要的角色。
于是……
森鷗外開始對津島修治展開熱烈的“追求”,無所不用其極。
在推拒十多次無果,又被各種死纏爛打後,終于,青年半推半就地應了下來。
成為地下醫生的助手,暫時。
周圍的人看他的目光都變得奇怪起來了,唉。
是夜。
青年獨行于黑暗中,腳步聲寂靜回蕩。
平時穿的白西裝也暫時換回了黑大衣。
空地,一群人見到他的到來,立刻單膝跪地行禮。
“津島先生。”
俨然是之前那群混混。
是的,這些混混都是青年安排的。
目的都是引起森鷗外對自己的注意,看似被動實則主動地接近他。
“幹得不錯,辛苦了。”
男人勾唇,露出掌控一切的笑容,就像這片黑暗的支配者。
或者說,他就是支配者。
津島修治——來自未來的太宰治,22歲。
現在是太宰治15歲時期,從現在算起,3年後,他會成為黑手黨首領。
再用4年時間,将港口黑手黨構建成龐大的黑暗帝國。
再在22歲時,跳樓自殺。
也不知道14歲的自己在未來玩得怎麽樣,有看到自己為他準備的“禮物”嗎。啊,現在該有15歲了吧。
看來森先生也是因為沒有遇上14歲的自己來當見證者,所以一直沒執行硬核篡位計劃。
推遲了近一年,是不是有些着急了呢,森先生?
“……”
太宰治唇角勾起弧度,又很快被他壓下去。
他對森鷗外感情複雜——
另一方面,通過【書】,他又得到了其它世界自己對森鷗外的排斥怨念,并感同身受。
但一方面,這人親手提拔培養了自己,并且這個世界因為織田作之助沒有加入黑手黨,所以也沒有算計自己友人一說。
并且,在Mimic事件中,自己救了瀕死的森先生,森先生也答應了自己的請求,隐遁到孤兒院,并重新照顧在首領死後失去方向的中島敦。
太宰治能看出,當時森先生的表情,是想救自己的。
只是一心尋死的人又有誰能救得了?
順帶一說,森先生現在175,他181,看對方時,有種微妙的俯視感:)
……
讓那些混混走後,太宰治坐上一輛車,往某個方向駛去。
公寓。
沖田總司關上門,在房間裏整理情報,和獵犬聯系。
客廳,剛洗完澡的中原中也盤腿坐在客廳地毯上,肩頭搭着毛巾,嘴裏叼着棒棒糖,手裏拿着游戲手柄,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屏幕。
旁邊,嘴平伊之助打扮跟他一模一樣。
這兩人正在打游戲。
樓下。
黑色轎車靜靜停下。
車內,太宰治擡眸,望向亮着燈的窗戶。
片刻,出于某種隐秘的、想要接近的心思,他搖下了一半窗戶,卻沒有下車。
樓上。
“啊啊啊不行——死了!氣死俺了!”
嘴平伊之助将手柄重重一摔。
“小聲點,濑田君在工作,”中原中也說完,又忍不住得意道,“想贏我?再等個十年吧!”
連太宰來了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說起來,太宰那家夥到底跑哪兒去了,幾個月都找不到人,該不會落到海裏去了吧?!
這樣下去會讓濑田君擔心的啊,那個混蛋!
中原中也絕不承認自己也有點擔心。
說起來,那天遇上自稱(?)太宰哥哥的人,也讓他有點在意……
那個人也是好久沒遇上了。
“俺餓了!俺渴了!”
“俺要吃東西,豬也!”
嘴平伊之助開始在地毯上打滾,将輸了游戲的怨氣發洩到別的地方。
“知道了,安靜點。”
中原中也低喝一聲,認命地起身,準備去翻冰箱找點吃的。
路過窗邊,福至心靈般,中原中也往下瞥了一眼。
這一眼——
四!目!相!對!
中原中也:“?!”
太宰治:“……”
“哈?!”
中原中也下意識怒吼出聲,吃的喝的也不拿了,拉開窗戶就準備跳下去。
嗖——
轎車比他動作更快,如離弦箭般蹿走,瞬間無影無蹤。
中原中也:“……”
艹。
“剛才窗外有誰嗎?”
從房間裏走出來的沖田總司見到這幕,奇怪地問。
中原中也唰一下拉上窗簾,神色自然:“沒有。”
沖田總司:?
作者有話要說:IF線宰和森的關系應該比本篇好些,主要從太宰跳樓後的加筆看出來的,這裏貼兩段。
1、
“我是這裏的新院長。”人影說道,他似乎看穿了敦的內心。“這是太宰最後的請求。讓僞裝了死亡隐遁世間的我經營這裏,以及再次将你當成這裏的孩子來照顧。—— 四年前,他救了我一命,我欠了他一個人情。我不能拒絕他。”
2、
“告訴我一件事。”敦的聲音顫抖着。“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不惜做到這份上,也要改變我呢?”
“顯而易見嘛。”森說道,語氣中摻有淺淺的陰郁。“我的眼前有個一心尋死的少 年,我想救他,卻無能為力——這種經歷,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第一次應該指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