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你是太宰嗎?”沖田總司問。

青年鳶瞳躲閃了一下, 似乎想要顧左右而言他。

料到對方不會立即承認,沖田總司微笑着,把《完全自殺手冊》收入懷中,“不回答的話, 就別想要回你這本書了。”

把書什麽的藏起來這種事, 他最擅長了!

以前可沒少藏土方先生的《豐玉發句集》。

青年抿抿唇, 似乎在糾結。

沖田總司微微一笑。

他伸手, 拿過桌上的打火機。噠,火光驟亮。

火苗離書頁邊緣僅有咫尺之距!

青年鳶瞳圓睜。

他的佳作!他的寶貝!

雖然內容已經爛熟于心了,但要是書被燒毀他還是很心疼的好嗎。

再看看沖田君的臉, 那簡直就是惡魔的微笑。

“好吧……”

青年慢吞吞地承認了。

“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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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肩耷拉下來,嘆氣, “不愧是沖田君呢。”

沖田總司熄滅了火。

是太宰, 對方所做的事就說得通了。

“怎麽回事?”他問, “你這是突然長大,還是……?”

“我和你們認識的那個太宰互換了, ”面對沖田總司的問題, 太宰治解釋都格外有耐心,“但我也有和你們相處的記憶,是未來的他。”

“互換技術是這個時代黑手黨的一種黑科技啦。”

“你為什麽要來這個時代?”

有什麽目的嗎?

沖田總司說着, 走到窗邊。

幹部樓層和首領室樓層不同,更低一些。

和那天他在地标大廈看到的視角不一樣。

“诶,這可不是我自願的,”太宰治靠在沙發上, 攤手,熟練地逃避真相,“是這個時代的家夥不小心觸發了開關吧, 剛到的時候我也一頭霧水呢。”

“哦是嗎。”

太宰治:“……”

好敷衍的回答啊。

沖田君根本沒信他吧。

太宰治起身,走到沖田總司身邊。

“想要看風景的話,我帶你去另一個地方。”

“太宰。”

沖田總司看着窗外,開口,“我和22歲的你,是不是以前見過?”

“不是說你落水那次,而是在這之前。”

“……”

窗戶倒影,太宰治已經背過了身,聲音裏聽不出感情。

“沒有哦。”

“如果是22歲的我,最近是第一次見面。”

沖田總司微微垂眸。

“是麽……”

太宰治說的另一處地方,就是頂層的首領室。

封閉的落地窗打開,陽光灑遍,黑暗的牢籠瞬間變成明亮的殿堂。

沒有建築敢建的比首領室大樓高,所以窗外能直接看到藍天。

“真漂亮,”沖田總司感慨,“果然還是要照進光比較好。”

“不,跟光沒關系。”

太宰治将手從開關放下來,剩下的話隐于無聲中。

只是因為你來了。

首領換位,許多東西需要清理,首領室內還有些亂。

地毯中間,甚至還擺着一架不知從哪裏翻出來的三角鋼琴,琴身黑亮,透出安靜的高貴氣息。

沖田總司走近。

“這是……洋樂器?”

幕末時代根本沒見過,大正時期雖然有國外因數滲透進來,但也少見這種昂貴的大件物什。

“是鋼琴。”

“西洋古典樂中的一種鍵盤樂器,由88個琴鍵組成,其中52個白鍵36個黑鍵。”

太宰治修長的指尖從琴身劃過,黑白分明。

他望向沖田總司。

“想聽聽嗎?”

沖田總司點頭。

穿白西裝的男人拉開琴凳坐下。

十指同時在琴鍵摁下,厚重的一響,像是指揮家開始前的深呼吸。

接着,流利的音符如流水淌出。

男人骨節分明的十指在鍵盤上躍動。

窗外柔光灑入,在他低垂的眼簾下灑下淡淡的陰影。黑發微卷,似乎每根發絲都泛着微光。

格外優雅。

可那種成熟陰郁的氣質揮之不去。

長大後的太宰給人極重的疲憊感。

“……”

發覺自己盯着太宰的臉看太久,沖田總司挪開視線,十指虛握成拳虛掩住口鼻。

有種奇怪的感覺。

雖然不多,但他心裏确實泛起一絲從未有過的感覺,并不讨厭。

所有音符都像化成了透明的線,在他身邊若即若離地缭繞着,不敢将他束緊,又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是看着曾照顧的少年長大後的感慨之情嗎,就像看曾經的小鐵。

不,不一樣。

太宰曾多次要求不要把他當小孩看,他也确實将對方置于和自己對等的位置。

那,這樣的感覺是……

沖田總司閉了閉眼,不讓自己再想下去。

“太宰,你是黑手黨首領嗎?”

音符微不可察地亂了一瞬。

太宰治擡眸,瞥了沖田總司一眼,垂下眼。

“是。”

現在不是,但未來——是。

“是你自願的嗎?”

怎麽可能。

黑手黨、甚至這整個世界,都像巨大的負擔落在他瘦弱的雙肩上。

可他必須去做,為了救一個人。

“是。”太宰治回答。

沖田總司目光落到對方彈琴的手上。

即使是殺人如麻,葬送了無數人命的手,也能彈出此般清澈的曲子嗎?

自己何嘗不是。

沖田總司沒再繼續問下去。

這就是他們的相處。

無需太多話語。

他們都是格外細膩,格外在乎他人感受的人,溫柔到即使自己痛苦萬分,也不願表現出來。

靈魂同樣清澈。

雙手同樣沾滿污濁。

所以,即使不用說話,他們也能明白彼此想法。

憐惜并守護對方的溫柔。

……

一曲結束。

“叫什麽名字?”沖田總司問。

“是我自己編的歌哦,”太宰治道,“【救贖】。”

沖田總司沉吟片刻。

“不錯的名字。”

想了想,他又笑道:“不愧是你。”

“想試試嗎?”

沖田總司眼前一亮。

這個可以有。

太宰治讓位,沖田總司坐到琴凳上,轉頭望身後的人:“怎麽彈?”

太宰治俯下身,身體禮貌地和對方後背保持一段距離時,卻在動作時不受控制地時不時相觸。

他手把手地教起來,呼吸輕拂過深紫色的發絲。

“這個鍵是do。”

“這個re……”

“連起來就是do、re、mi、fa、soi、la、si。 ”

“黑鍵表示升音和降音,不過初學一般用不上。”

“哦~~~”

沖田總司露出新奇的表情,瞥眼湊到腦袋旁的太宰治,打趣:“想不到作為音癡的治子太夫,在未來會如此精通音律?”

“要是堕姬還活着,說不定還能在她面前掙回一口氣?”

太宰治神色一僵,笑容裏隐隐黑氣。

“……能別提這件事了嗎,宗次郎?”

過去的事他可是有記憶的!

沖田總司哈哈大笑。

在黑手黨內轉了一圈,回來準備找宗次郎的中原中也推開門,又迅速關上。

艹!他看到了什麽?!!!

這家夥果然別有用心!居然靠宗次郎那麽近!

沖田總司的笑聲讓中原中也沖進去的腳步頓住。

……算了。

中原中也選擇再去轉轉。

反正不用他出手,清光和安定要是知道了,估計會把這家夥折騰到死的。

首領室裏兩人都沒發覺中原中也的動靜。

該說有個繃帶精發現了,但裝作沒發現。

在太宰治的指導下,沖田總司試着彈了一遍。

“不對,這裏彈錯了哦宗次郎。”

太宰治說着,下意識伸手覆住了對方的手。

兩人同時一愣。

“……”

“……”

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兩人保持這個姿勢幾秒未動,也沒人說話。

兩人的手同樣修長漂亮,黑手黨首領的手比劍士的手略大些,微涼的溫度互相傳遞。

這可和之前吃毒蘑菇拉手不一樣!

之前還可以找借口說是精神錯亂!

太宰治在心裏責罵自己,也不敢去看沖田總司是什麽表情。他低咳一聲,裝作不帶其他感情色彩地教起來,“是這樣彈的……”

他就像分成了兩個。

一個自己暈乎乎的,就像踩在軟綿綿的雲裏,平日精細算計的頭腦一片空白。

一個自己機械地教對方彈奏。

沖田總司……看上去似乎并沒有受影響。

彈完後,他收回手,苦笑。

“這種東西果然不适合我。”

“我可能還是只适合打打殺殺?”

“不,宗次郎能彈好的,只要你願意。”

太宰治神色篤定。

沖田總司對對方的信任哭笑不得。

“不要這麽相信我。”

“我的劍術天賦可沒有用在音律上。”

“宗次郎要是把這首曲子練好了,可以彈給我聽嗎?”太宰治突然問道,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

沖田總司靜默片刻。

“太宰。”

“未來的事,誰也無法保證。”

太宰治讀懂了對方委婉的拒絕,眼神暗了幾分,唇瓣抿緊。

你還是想回到幕末嗎?

那個組織,那片戰場,依舊是你最終的歸宿嗎。

即使那已經成為歷史了。

不要沉浸在過去啊……宗次郎。站在沖田總司身後,太宰治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現在能碰到你了,”他道,“【人間失格】不存在例外,并且根據我的記憶,穿越到橫濱前,你還處于會被‘我’消除的狀态。”

太宰治問:“中間發生了什麽?”

“我殺掉了一半的上弦,可以選擇特殊獎勵。”

沖田總司側頭看他,沉緩、鄭重地開口:“我選擇獎勵是……‘實形’。”

他現在是真正的、屬于人的軀體。

不再會被無效化消除。

“……”

太宰治雙瞳微微睜大,呼吸微不可察地亂了一瞬。

……因為我嗎?

這個問題他不敢問出來。

心髒卻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長發美少年側臉輪廓精致,比起之前能量化的身體,多了幾分作為“人”的氣息。

此前他身體一直停留在十六歲,現在有十七八歲了。

其實沖田總司十多歲和二十多歲樣貌都沒什麽差別,時光就像是在他身上停滞,就像是上天也不願看着這副容顏衰老。

……所以,才要及早取走他的生命嗎?

“我再試一遍?”

沖田總司的聲音拉回太宰治思緒。

太宰治:“可以。”

音符磕磕絆絆地響起。

趁對方專注于與鋼琴鬥智鬥勇,太宰治極輕地、以不會被對方發現的小幅度執起一縷藍紫色的發絲,虔誠地落下一吻。

這算是他能做到的、最膽大的行為了。

……

“中也怎麽還沒回來。”

合上琴蓋,沖田總司問:“我們一直待在這裏是不是不太好?”

再怎麽說,太宰治現在只是個幹部,把首領室當成自己辦公室一樣在玩,被發現的話會被收拾的吧!

太宰治哼笑。

“森先生現在正在為武器庫和先代殘黨的事忙得焦頭爛額呢,根本不會回來。”

“沒錢,沒人,沒權利……真是可憐啊~”

太宰治拖長了語氣感慨,難免幸災樂禍。

22歲的他面對這樣的局面,可以說是游刃有餘,更別提有個從未來穿越回來的金手指,過去發生什麽他都清楚。

森先生想要鞏固現在的地位,還要費些功夫。

他的協助是必要的。

22歲的太宰治不像十多歲那麽青澀,連森鷗外都要忌憚幾分。

“宗次郎想問什麽就問吧。”

太宰治走到中間桌前,從雕花的白瓷壺中倒出兩杯茶,“只要能說的,我都會告訴你。”

“黑手黨最近發生了什麽?”沖田總司開口。

“如你所見。”

太宰治把其中一杯送到沖田總司手中,另一杯自己淺酌着,“先代首領退位,森先生繼位,目前在整頓爛攤子中。”

“當然,這個‘退位’,需要付出一點代價……血的代價。”

“……!”

沖田總司瞬間明白過來。

他從不是什麽遠離陰謀的人。

相反,太宰治說的這些他都懂。

新撰組成立初期,曾有四人在一個雨夜,暗殺了當時的局長芹澤鴨,近藤勇才得以上位。

那四人之一就是沖田總司。

也就是這件事,讓性情溫和的山南先生心裏産生了陰影,成為未來決裂的開端。

自己卻不同。

芹澤鴨只是沖田總司殺掉的人之一,并且未來也在繼續殺人。

自己的靈魂充滿污穢。

要說誰的靈魂真正高潔,山南先生才是吧。沖田總司默默心想道。

“目前來說,森先生上位是正确的選擇,所以我才暫時協助他。”太宰治道。

其實也是在協助自己。

他正在悄無聲息地,為之後交換回來的自己鋪路。

“在森先生的布置下,港口黑手黨會慢慢恢複秩序。”

“要是讓先代那老爺子繼續鬧下去,整座城市都會被毀了吧。”

太宰治忍不住吐槽。

沖田總司若有所思。

也就是說,目前的港口黑手黨不用太擔心。

異能特務科想要安插的間諜也可以過來了吧,叫什麽來着,坂口安吾?

高檔實木辦公桌上,聯絡的電話鈴響起。

太宰治極其自然地走過去接起。

“喂。”

“……是我。”

“嗯……進來吧。”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黑衣人走進來。

“津島幹部,有任務需要您去一趟——”

他頓了頓,臉往沖田總司的方向轉了轉,似乎在詢問該不該繼續。

“沒關系。”

太宰治開口,對沖田總司賦予了百分之百的信任。

內容無非是一些高層交易,有擦槍走火的可能。

是時候培養武鬥派了。太宰治思索。

紅葉幹部對森先生繼位一事沒有反對,究其原因不是支持森先生,只是對殺掉戀人的先代首領心懷怨恨。

大佐幹部和廣津老爺子都屬于元老級別人物,目前為止都沒有表态。

A……不提也罷。

差不多該把小矮子拐進來了吧?

他已經看在宗次郎的面子上,讓狗狗獨自逍遙一段時間了。

是時候進來賣力了。

這也是太宰治今天讓中原中也進入港黑總部的原因。

他布置精妙的地方在于,讓中原中也自己去發現港黑有荒霸吐的情報,卻又不讓他看清全貌。

就像把骨頭湯放在屋裏,狗狗就會循味而來,在門口一通扒拉。

之後,只需再稍稍刺激一下……

到時候可是中也自己提出要加入黑手黨的,不是自己要求的,不要怪他呀宗次郎。

太宰治讓部下退下,随後走進旁邊內室。

再出來時,他的白西裝換成黑色。

他整個人的氣勢都變得暗沉、壓抑起來。

22歲的太宰治,周身萦繞的屬于黑暗的氣勢是揮之不去的。

注意到沖田總司視線,正在整理領口的太宰治笑問:“我穿白色好看還是黑色?”

“白色。”

太宰治深有所感地點頭。

“果然是宗次郎的回答。”

沒有鏡子,幾次領帶都系得歪歪扭扭,太宰治擡頭,露出只有在沖田總司面前才會表露的、人畜無害的又帶點撒嬌意味的笑容。

“我打不好領帶诶……”

“幫幫我嘛?”

作者有話要說:沖田總司:對不起,我也不會。

然後把領帶系成了蝴蝶結。

這裏首領宰要救的已經不是織田作了。

大宰:你攻略太不給力了,還是換我來吧,學着點。

小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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