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水人

少女遠遠看見來人,便操起一種古怪的語言喊道:“阿哥,我在這裏呢!我沒事!是這位異族的英雄救了我!”一邊喊着,一邊向那群來人揮手。

那群人漸漸上前來,個個上身赤裸,皮膚白皙,肌肉虬結,中間還有人推着一只獨木舟。

為首一個青年面色白淨,胡須虬曲,雙目炯炯有神,跟少女簡單對話了幾句後,便對莊羿微笑道:“多謝這位英雄救了我妹子!不知該如何報答您啊!”

說着,便要伸手過來摟莊羿,莊羿躲閃不及,被他單手摟住,将右肩傷口擠得劇痛,強忍不住,失聲輕叫了一聲。

這下,所有凫水而來的人都看向莊羿,卻見他臉色煞白,眼神無力,這才發現他右肩受傷,仍在滲着鮮血。

虬須青年大叫“不好”,忙和衆人七手八腳把莊羿擡上了獨木舟。然後,他用不容推辭的口氣說道:“恩人,快去我們那兒養傷!其他事以後再說!”

莊羿此時也別無他法,傷口在水中浸泡過久,他也怕嚴重得會造成右臂殘廢,只好跟随這些人而去。

一路上,莊羿與他們交流才得知,這些人來自山林深處的水人部族,生活在水環境中,整日與水為伴。近日也是因為部族食鹽稀缺,四處派人覓鹽。

而為首的虬須青年名叫韓研,莊羿碰巧所救的少女正是他的妹妹,名叫韓霜。

這些水人問及莊羿的來歷,莊羿只說自己是附近部族的一員,因為糾紛遭人暗算,誤入水洞,從而湊巧救了韓霜。

衆人漸漸出了水洞,沿着一條溪流前行。約摸又走了一個時辰,來到一片開闊之處。前方一片大湖,煙波浩渺,水氣氤氲,湖邊有又長又闊的淺灘,不少水人赤裸着上身,在淺灘中捉魚捕蝦。

淺灘的岸上,傲立一棵棵高矮不齊的大樹,不少樹上都搭建着巨大的鳥巢。莊羿看了也不免覺得納悶。

莊羿身前的大樹上搭建着兩個大巢,其中一個大巢中鑽出一個人來,三兩下就順着樹幹下來了,動作極其敏捷。

那人不過十七八的年紀,眼大耳闊,皮膚微黃,也是赤身袒膊,肌肉發達,他笑着對韓研道:“韓大哥!”

莊羿卻被這年輕人的一系列動作驚得張大了嘴。他失聲道:“這……有巢氏?!”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聽見的水人都向他看來,韓研更是奇道:“莊兄弟,你怎麽知道我族神祖的尊號?!”

莊羿又是吃了一驚:“我只是看到了你們依樹築巢,想起了我族一個上古神話人物……據說是有巢氏教會我們祖先樹上築巢,躲避洪水猛獸。”

韓研笑道:“哦?!竟然與我族的傳說如此相似!神祖有巢氏既然也是你族祖先,說明我們兩族源于同一支遠祖!哈哈……”頓時朗聲大笑。

說罷,他便向莊羿介紹了從樹巢下來的這個青年,名叫齊烈,據說力大無窮,即便在水中,也是神力驚人。

他又想向莊羿介紹族中其他人,卻被寒霜打斷了:“阿哥,快找舒神醫給莊大哥治傷吧!”

韓研微微一愣,連拍自己腦袋兩下,道:“是!是!是!我居然把這個忘了。走,我陪莊兄弟一起去舒神醫處治傷。”

他遣散衆人,僅留自己和齊烈一起将莊羿從獨木舟中攙扶而出,陪着他向不遠處一個山丘走去。

山丘之上,有一個不小的石洞,三人進了石洞,轉過一個彎,便看見一個須發花白,慈眉善目的老者,身上胡亂披圍着幾塊縫制的獸皮,無精打采地盤坐在一個石臺之上。

在石臺下邊,靠着洞壁,有幾個壯漢,半裸着上身,或躺或坐,身上都有包紮的傷口,看樣子也是來這裏治傷的。

石臺上的老者看見三人進來,原本眯着的眼睛陡然閃亮,微一欠身:“韓能士、齊能士雙雙大駕,老朽失禮了。”

老者把目光轉向莊羿,快速打量,問道:“這位是?”

韓研和齊烈也都鞠躬行禮,道:“舒神醫好!”莊羿也趕忙彎腰行禮。接着,韓研把莊羿在水洞中帶傷救妹妹韓霜的事大致講了一遍,并懇求這位舒神醫給莊羿治傷。

舒神醫笑道:“既然是韓能士吩咐,老朽自然悉心給這位異族的恩人治傷。”說着,揮手讓莊羿前去。

莊羿走到石臺邊,舒神醫看了看傷口,皺眉道:“莊恩人,你這傷口泡水過久,一時之間難以恢複,須得好好處理。”

莊羿道:“神醫快莫叫我恩人,喚我莊羿便可。我這傷口有勞神醫費心了。”

舒神醫展眉笑道:“其實也不是什麽難事。你姑且在我這洞裏小住一段時日吧。”

韓研也對莊羿道:“舒神醫是我族醫術最高明之人,區區小傷,莊兄弟大可放心。”接着,又對舒神醫美言了幾句,舒神醫便像個孩子似的眉開眼笑起來。

韓研又對舒神醫道:“不知賤內如何了?是否快要臨盆?”

話音剛落,從石臺另一邊一個側洞中,前後走出兩個中年婦人,也只是簡單獸皮遮身,中間擔着一個人,“哼哼唧唧”地叫喚。

韓研看了大驚,忙上前關切問道:“夫人,你怎麽樣?”

莊羿這才看清,那擔架上躺着個少婦,肚腹高高隆起,嘴裏呻吟不絕,看樣子是快要生産了。

這時,側洞中又急沖沖跑出一個婦人,身披豹皮,頭發蓬亂,手裏提着個草袋,道:“趕緊前往玉龍池,快!”

豹皮婦人看到了韓研,忙道:“你夫人快臨盆了,你也來玉龍池旁等候吧。”不等韓研回答,便催着兩個擡擔架的婦人,匆匆而去。

韓研忙向舒神醫匆匆告辭,尾随而去。齊烈也只好告退了。

莊羿看了這一幕,只道是韓研夫人去生産了,也不便多問。這時,舒神醫卻搖頭道:“這婆娘,啥時候又披了塊豹皮……”

莊羿這才從他口中得知,那身披豹皮的婦人,正是舒神醫的妻子,叫樂慧,乃是水人族頭人樂寒的親妹妹,專司穩婆,也就是接生婆,愛好不多,總喜歡換不同的獸皮打扮自己。

莊羿聽罷,吐了吐舌頭:“還挺潮,居然穿着豹紋裝去接生……”

舒神醫看他暗自嘀咕,疑道:“莊兄弟說什麽?什麽豹紋?”

莊羿忙改口道:“沒什麽。我是說尊夫人身着豹皮做穩婆,那這個行當可喚作“豹穩”……”

舒神醫點頭捋須道:“嗯?不錯!不錯!我一看莊兄弟就不是普通之人——“豹穩”“豹穩”,那就是包穩嘛!也就是包管穩當!啧啧!”

“……”莊羿無語。

他有所不知,這個舒神醫懼內,但求老婆開心,其他別無大事。

于是,莊羿便在舒神醫的石洞中住下。舒神醫為他精心調理治療,過得一個多月,也就痊愈了,只是他的右肩留下了一個不小的傷疤。

舒神醫也告訴莊羿,由于他的箭傷在水中浸泡過久而未及時得到醫治,即便現在治愈了,以後陰天下雨,仍會隐隐作痛。

莊羿聽得明白,這便是人常說的風濕性關節炎了。他只得苦笑一下,心中暗想:“留下傷疤倒也罷了——我只是想早點走這個光怪陸離的原始林區……”

這段日子,韓研兄妹、齊烈等人也經常來洞中探望他。他心中也暗自慶幸,終于到了一個既無內憂又無外患的族群中了。

此時,洞外的氣候已完全轉暖,到了春夏之交。莊羿這日看到洞外山花爛漫,不禁亦喜亦憂。

這一日,天氣晴好,齊烈帶着韓霜又來探望莊羿。他們看到莊羿已經徹底恢複,也是大為開心。

三人再三謝過舒神醫,便告辭了他,來到淺灘處游玩。

莊羿看到水中、岸上的水人不分男女,赤裸着上身,他這段日子以來也已習以為常,自己也只好入鄉随俗,腰下着了條麻裙,上身赤膊。

莊羿忽然想到了什麽,問齊烈道:“齊能士,莊某有幾件事不明,想請教你。”

“莊大哥有什麽事,但問無妨。”齊烈笑道。

“不知貴部落在此定居生活多少年了?”

齊烈呆呆看了他一眼:“這個……我還真不清楚。”

“聽我阿哥說,我們世代居住在此,已有數千年了。”一旁的韓霜插嘴道,一雙明亮的眸子認真地眨了眨。

“哦……”莊羿若有所思,“那你們族群又是何時築巢于樹上的呢?”

“……”齊烈和韓霜都回答不上了。

“還有,為何你嫂嫂,要有人陪同去玉龍池生産呢?這玉龍池可否帶我一觀?”莊羿心中疑問實在太多,問題連珠而發。

“這個我知道。我小時候聽娘說過,我們女子若去玉龍池生産,不但生産順利,而且幾乎沒有痛苦,雛嬰初生便會游水……”

韓霜仍舊一臉認真。

莊羿聽了,驚愕得張大嘴巴,半天合不攏。

齊烈大笑着推了他一把:“莊大哥,你若對我族的歷史習俗這麽感興趣,不如常住我族,你了解更多,我們又能天天在一起,豈不快哉?!”

莊羿這才回過神來:“這卻不必了吧。”

韓霜忽然湊上前來,神秘兮兮地一笑:“烈哥哥,你有所不知了吧。像莊大哥這樣的人才,他們部落的姑娘們都在焦急地等着他呢!”

齊烈好似恍然大悟,看了韓霜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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