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從本質上來說,齊樹清是個悲觀的人。
一直被生活追趕,所以馬不停蹄卻又糊裏糊塗的上學,工作,結婚,然後離婚。
回頭看,發現都是灰蒙蒙的記憶空白。
甚至是在戴萌勸他出去放松一下調整狀态的時候,他思考了很久,也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沒有什麽特別想去的陌生的城市,也沒有什麽有特殊回憶的老地方。
沒有什麽值得誇耀的事情,也沒有什麽特別想念的人。
從來沒有什麽夢想,只喜歡過一個人,為了那個人努力過,最後卻還是以慘敗告終。
齊樹清想了很久,覺得應該把行動放在思考前面。
于是就到汽車站買了最近發車的一張車票。
上了車之後才想起自己手機的充電器忘記帶了,然而也無所謂,到了目的地之後,買了充電器和電話卡。
把新的號碼通知了家人和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之後就在小鎮裏晃了兩天。
之所以換掉原來的號碼,是因為不知道是誰把齊樹清的號碼公布在了什麽鬼地方,從謠言事件開始,齊樹清就不斷的接到騷擾電話和短信。
不是莫名其妙的嘲笑咒罵,就是極其露骨的性挑逗以及約炮。最多的時候,齊樹清一天就接到了3條約炮短信,其中有兩條都聲稱自己的那裏有18cm。。。。
奇跡般的巧合。。。也算是趣事一件,遺憾的是,這種事情,并沒有場合讓他拿出來分享。
即使不斷的将那些人拉黑,但還是會有新的電話和短信進來。
齊樹清本來不想換掉自己已經用了7年的電話號碼,但轉念一想,也算是從頭來過的一個機會,趁機來一次朋友大清洗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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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鎮晃了兩天,發現吃的用的跟在A城的時候沒什麽分別。想着索性去一個比較遠的城市,剛買好飛機票,卻接到了來自好友付要欣的電話。
【你大爺的!】
這是付要欣的開場白。
【接到你短信才知道你換號,知道你換號才知道你發生那麽大的事情!你現在在哪兒呢?】
齊樹清老老實實的報了自己現在所在的機場,以及所要去的城市。
結果電話那頭簡單粗暴的說【退了退了,你在那別動,我現在開車去接你。】
齊樹清想了一會兒,說【你開什麽玩笑,從C城過來,開車至少7個小時。】
【誰跟你開玩笑?讓你別動,你就一步都不要動,給我發個定位過來。】
結果,付要欣真的在八個小時之後開着一輛日産車出現在了齊樹清的面前。
【幸虧我機智,看到你換號之後立刻就給戴萌打了個電話,要不然現在都傻逼一樣的什麽都不知道。】
齊樹清的這位老友是個編輯,從大學開始就是這個急性子暴脾氣和老煙槍。這麽多年,還是一點都沒變。
齊樹清跟他同寝四年,也是在跟他熟了的過程裏,染上了煙瘾。
【為什麽不聯系我,老子幫你罵回去啊!】付要欣即使開車也煙不離手【老子搞基礙着你們什麽事了?別以為gay就不挑食,這點接受能力都沒有怎麽活在這個新世紀,老古董啊?以為自己多值錢似得!】
【。。。。。。。】
齊樹清就這麽聽付要欣不重樣的罵了半個小時,因為越來越不堪入耳所以只好打岔【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帶你去新城嗨啊~】付要欣說【戴萌專門囑咐,讓我一定帶着你放飛自我。】
【那你的工作呢?】齊樹清知道付要欣的工作忙起來幾乎是不分白天黑夜的。
【年假嘛,又不能當存款一樣的攢着】付要欣總算是不再重複點煙這個動作,改嚼口香糖了【三兒,我沒給你說過吧,我們公司一個主管編輯。】
【沒有】
【唉,那人特別的工作狂,帶出來的作家每本書都是百萬起步,你也知道現在國內出版這種現狀,百萬,多牛逼啊!】付要欣感慨着【然後前陣子,突然間腦溢血走了。死在公司廁所裏了,被救護車拉走的時候屁股上的屎都沒擦幹淨!多慘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缺乏同情心,齊樹清覺得,比起慘,為什麽這一刻他更覺得惡心呢?
【警鐘啊】話唠付要欣仍然啰啰嗦嗦的往下說【說實話,他這件事兒在C城的編輯界造成了巨大的塌方式的影響,就我知道的,至少有3個從來不修年假的大神們,都申請了年假回家陪老婆孩子。我們都說啊,狗屁生前身後名,兩腿一蹬,什麽都不知道了。要說人啊,脆弱啊,渺小啊,滄海一粟啊,浩淼的宇宙中,螞蟻都不如啊!】
齊樹清仿佛又回到了大學時代,每天都被付要欣的奇思妙想洗腦。
【地球都是要毀滅的,工作算個屁,就是個糊口的東西,老子這輩子想怎麽活就怎麽活,只要不殺人放火誰他媽敢說我一個字兒我吐他一臉口水!三兒!你說老大我說的是不是至理箴言!】
知道付要欣是在安慰自己,付要欣也的确安慰到了自己。
某種程度上,付要欣跟高中時代的方賢有些相似,都是有些狂妄的性格,善良的熱心腸,以及大方的處事方式。
跟自己完全不同的,太陽類型的人格。
付要欣滔滔不絕的時候,來了兩個電話,因為在開車,所以付要欣用的是車載的軟件,開的外放。
【主任,我按照您的意思跟謝作家聯系過了,可是他那邊态度很強硬,不同意更改初稿啊。】
付要欣說【你轉告他,付主編的态度更強硬,不改可以,讓他轉投別的刊物吧,我們供不起這麽大的佛。】
電話那頭的年輕人都有哭腔了【主任,你明知道我不能跟他這樣說啊!】
【哼,看來你也不傻】付要欣說【要是每次作家不配合你都把電話打到我這裏來,我看你薪水也不用領了,編輯也不用幹了,去快遞公司找個活幹吧。】
付要欣說完就挂了電話,接着年輕編輯的事情說起了各個作家的龜毛事件。
第二個電話明顯是個厲害的大人物,付要欣接電話之前跟齊樹清比了個噓的手勢。
【領導?】付要欣的聲音聽起來恭敬而又柔弱
【小付啊,聽說你請病假了,身體沒事吧?】
【謝謝領導關心,沒什麽大事,大概是前兩天慶功宴喝太多了,加上之前不眠不休的校對,身體有點吃不消了,在醫院輸幾天水就好了。】
【你在哪家醫院輸水啊,這兩天跟你嫂子一起看你去。】
【哎呀,我這點小毛病,哪兒敢勞您跟嫂子的大駕啊。再說我還有點低燒,再傳染給你們,我就真的罪過了,等我病好了,去您家蹭飯去,可想嫂子做的家常菜了。】
等挂了電話,付要欣又開始介紹起這位打電話過來的副總的前世今生來了。
托付要欣的福,沒過一會兒,齊樹清就安心而又輕松的睡着了。
事後才想起來,那是他半個月以來,第一個沒有做任何噩夢,也沒有覺得被子重的讓他窒息的輕松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