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襯衣之下

才發現聽聽不見了。

她拉着賀俊明使勁搖:“你把聽聽藏哪裏去了,你這長毛龜……”

賀俊明臉都黑了:“瘋婆娘,再惹小爺揍死你!”

趙暖橙心想,嘿這長毛龜還挺兇,一巴掌招呼了上去。

賀俊明捂着臉沉默:“……”

還是方譚問起:“忍哥什麽時候回來的?”

大家都不知道。

江忍像暗夜的一道幽影,沉默地離開,自始至終沒有和他們說過一句話。

“他帶孟聽去哪裏啊?”

h市的天幕下着雨。因為是周末,街道安靜而黑暗。

他用外套裹住她,看大雨滂沱。她在他懷裏動了動,似乎快醒了。

少女沾着紅酒的香氣,像雨夜盛開的小百合花兒。長睫輕輕顫抖。

天空一陣陣悶雷。

這是他第三次違背承諾。

第一次是聯系實驗室研究所給舒志桐加薪。

第二次是去給她布置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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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是他親自刷的,刷得并不好,他從來沒有做過這個。他用了一整個下午,把那個房間好好布置了一遍,然後把小公主水晶球放上去。

江季顯氣得不行,臉色很難看。

江忍垂眸淡淡道:“沒有下一次了。”

可是他知道,還有下一次。

他轉回了b市原本的高中,班上的同學都震驚地看着他的腳。他走路的樣子太明顯了,那些人雖然調笑着喊他小江爺,然而背地裏怎麽說他再清楚不過。

只有那雙眼睛,還是駿陽太子爺的眼睛。

冷漠,漆黑的瞳孔,又刺又野。

進入高三,全國都在複習。老師重新講到《再別康橋》——

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斓裏放歌。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別離的笙簫;夏蟲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是她曾經含笑讓他背過的課文之一,他竟然至今還全部能背誦。

他垂眸看着空白的課本,突然再也受不了,走出了教室。

身後是語文老師怒氣騰騰的聲音。

他一而再,再而三,想回到她身邊。如今h市大雨滂沱,他第三次違背了自己的承諾。

江忍三天前就回來了。

書聲琅琅的七中,他看見了霍一風。曾經給孟聽告白的高三學長,現在的名牌大學大學生。

霍一風拿着一束玫瑰,春風得意,給孟聽買了一袋泡芙。

十月的晚秋,文質彬彬的溫雅少年。清純漂亮的少女,像是青春最好看的一副剪影,周圍好多人起哄。江忍沒說話,轉身慢慢往外走。

饒是走得再慢,他的腿都和正常人不同。

他手插兜裏,死死抿着唇。

只有今夜,雨聲和雷聲掩蓋了他內心的聲嘶力竭,黑夜遮住了他腿的狼狽。他才敢把她從小港城抱出來。抱着她一起坐在車後座,隔離整座城市。

她眼角帶着晶瑩的淚,閃電劃破天幕,她睜開了眼睛。

車裏很暗,孟聽淚眼朦胧,輕輕拽住他衣角:“江忍。”

聲音又細又輕,還帶着委屈的哭腔,讓人聽得心碎。慶幸的是,她的嗓音沒有在大火中受傷。

他沒說話,也不敢說話,輕輕在她發頂一吻。

她拉着他針織毛衣,大眼睛濕漉漉的:“你疼不疼啊。”

他啞着嗓音回答:“不疼。”

她點點頭,仰頭看他,小臉在酒精的作用下粉嘟嘟的:“可是我好難過啊,我那天,哭了好久。拍門你也不理我。”

“那我真不是東西。”

她點點頭,鼻音濃重,成了小奶音:“你為什麽和我分手?我不好嗎?”

“你很好,是我不好。”

“你騙人,為什麽我很好,可是你不喜歡我了。”

大雨打在車蓋上噠噠作響。他低低道:“我愛你。”

他聲音低到誰也聽不清,孟聽好難過啊,她好不容易喜歡他,可是他走了。她忍不住哭,哭她四個月的難過。

她向來都是講道理的,只有這次,喝醉了一點道理都不講。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憐到不行。

他用紙巾給她擦幹淨眼淚,沒有一會兒紙巾又濕了。江忍說和她分手以後,她回家見到舒志桐不哭不鬧,四個月的時間,每天準時上學放學。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可是今晚,孟聽顯然分不清是在夢裏難過還是現實裏難過,她哭得心抽抽的疼,擰成一片。

她揪住他襯衫,小臉埋進他懷裏。

他胸口濕了一片。

她讨厭這個壞蛋。

為什麽他說在一起就得在一起,他說分就分,她喘不過氣。拉過他的手放在心口,抽泣道:“這裏好疼。”她的心髒,難受到泛疼,只能用嘴巴小小地吸氣。

少女香香軟軟的,玲珑起伏。

他猛然縮回了手。

旁邊的車輛按喇叭,探出一個頭:“卧槽,知道怎麽停車不啊哥們兒,老子要出去。你停這裏賞雨呢!”

江忍低眸,她已經睡着了,腮邊還挂着淚。

江忍沒和那人争,倒是那人往外挪一點看清車的牌子,吸了口氣。啥也沒說自己開走了。

江忍把她抱到副駕駛座上,系好安全帶,往她家開。

他自己也知道,他其實就這麽點時間,他總歸得把她送回家的。

h市的天空偏墨色,因為下着雨,一路靜谧,路上的行人很少。她家住的公寓地段一般,但是很安全。

她醉酒除了剛剛鬧了一會兒,現在安安靜靜,乖巧得不像話。

江忍把她抱下來,保安認得他,給他放了行。

他抱着人,沒法打傘,于是整個人淋在雨幕中,低頭把她護在懷裏,他步子快,于是走路跛着更加明顯。直到他進去了,保安才收回視線。

電梯裏孟聽醒了,她不太舒服,睡得也不安穩。

電梯一層接一層。

直到八樓的燈亮起,她似乎有些清醒了,睜着茶色的眸子看他:“你要送我回家嗎?”

“嗯。”

“我不想回家。”她喃喃道,“江忍,我回家你就走了。”

他蒼白的指節顫了顫,沒有說話。

然而八樓已經到了。

他唇色蒼白,把她放地上,按響了她家的門鈴。

舒蘭在警局,舒志桐在研究所加班。只有舒楊會在家。

江忍讓她站好,她似乎也知道這個人又要離開自己了。卻始終是安靜乖巧的樣子,只是白皙的小手緊緊抓着他的袖子,眼裏泛起了淚。

別哭了。她告訴自己,已經好丢人了。

他說分手那天明明她就已經哭夠了。

屋裏拖鞋踩着地板的聲音漸近。可她不想放手,她拉着他袖子,仰頭看他,抽泣道:“江忍……”

他快瘋了。

真的要瘋了。

他幾乎紅着眼睛,在門開之前,抱着她躲進了樓道。

她不害怕,也不慌張,仍是拉着他。

舒楊開了門,看着空蕩蕩的門口,愣了愣。昏暗的樓道裏,他捧着她的臉頰,早已瘋魔,低頭吻了上去。

他從來沒有這樣吻過她,想念的、絕望的、愛之欲生,痛之欲死地吻着她。

她與他呼吸交纏。

然後踮起腳尖,軟綿綿回吻他。

這是真正意義上第一次接吻,她抱着少年勁瘦的腰,仰頭去親他。

他黑發上冰冷的雨珠落在她眼睫上。讓人從骨髓裏輕輕顫抖。

他哪裏是那個冰冷淡漠的模樣,在舒楊皺眉走出來四處查看的時候,他抱着她在樓道背後,把她禁锢在懷裏,唇齒抵死纏。綿。

他想死在今夜。

天空一聲悶雷炸響。風吹着雨水四處飄散。

他慘白着臉松開她。

少女唇色殷紅,摸摸自己的唇,羞澀懵懂沖他笑。

江忍幾乎是絕望地笑了聲,摸摸她頭發,低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啊寶貝。

說好了不靠近她了,不打擾她的生活,不碰她。

讓她找到一個讓她喜歡的男人,好好長大。

她聽不懂他為什麽道歉,但是不妨礙她現在思考方式簡單歡喜。她雖然不明白為什麽這個江忍好奇怪,可是她知道他很喜歡她。

醉酒十分,七分醉了人。

剛剛的瘋魔,讓江忍現在進退兩難。

她大眼睛看着他,小手拉着他襯衣,全然信任的乖巧模樣,讓他不知道該怎麽走。

他向來是驕傲的,現在清醒了,至少別讓她看見他現在走路的狼狽模樣。

“你可不可以……”他沙啞着嗓音,“轉過去。然後回家。”

她不能理解他在說什麽。

“你要走了嗎?”

“嗯。”

她好生氣好委屈。

如果不喜歡她,為什麽要那麽用力親她,她唇現在都麻麻的。如果喜歡她,為什麽要離開她?

“江忍,如果今天你走了,我就不喜歡你了。”她努力讓自己語氣認真,“不騙你。”

他喉結動了動:“好。”

孟聽沒有辦法了。江忍軟硬不吃,什麽都不聽,她腦子暈乎乎,抽泣了一聲:“也不給你親。”

“好。”

“不見你。”

“嗯。”

“我以後會喜歡別人。”你別走了好不好。

他好想說不許,還記得曾經誤會她喜歡徐迦時的絕望。如今卻不得不承認,不管喜歡誰,只要四肢健全,身體健康,都比他強。

他的腿傷得太重,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

他的襯衣之下,是燒傷的疤痕,觸目驚心。別說她這個嫩生生的模樣,他自己看了都皺眉。

她說以後會喜歡別人,他再也說不出好,只能說:“回家吧。”

江忍低眸,把她身上的外套拉鏈拉開。

面對着她,一步步慢慢後退。

因為後退,時間似乎扼住了喉嚨,格外沉悶。

這樣的離開讓他看上去并不會和正常人有太大的不同。

等到電梯快阖上,少女如夢初醒揉着眼睛往電梯口跑。

“江忍!”她希望他聽見,“沒有別人,只有你。”

雨淅淅瀝瀝,聲音在雨聲裏一轉,興許就消散在了風裏。

作者有話要說: 讀者1:大大虐我的忍哥,我已經買了刀片,準備寄給大大!傷心難過!你來虐我吧,放過忍哥! !跪求!刀片我自己用了!

讀者2:啊啊啊啊枝枝你好過分!我的腿!拿去!給忍哥接上!他倆必須給我鎖死。

(枝枝:是個狼人啊,這麽對自己……)

讀者3:如果你把忍哥寫成一個瘸子,我就要把姓左的腿打瘸給忍哥接上。

左印(眸光冷冷):三號,我勸你和二號一樣善良。

讀者4:吊和臉沒了也沒事,人在就好。

枝枝:……(低要求低标準,是真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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