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銀裝素裹
“朕并未擔心那種事情。”景仁帝在皇後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有些破罐子破摔地窩着,表情卻依舊一本正經的,仿佛還坐在金銮殿上,在群臣面前時刻保持着帝王之威。
但是皇後知道他是放松的,否則也不會這麽乖地窩着。
看着一板一眼的小皇帝,皇後簡直不知道怎麽對待他好。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喜歡一個人喜歡到不知道該怎麽辦好,只是簡單地看着他就覺得快樂,見到他睡得香甜便覺得幸福,但又想用力地吻他,将他變得迷亂,讓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倒影。想要從天下蒼生那裏将小皇帝奪過來,卻又舍不得看到他落寞的樣子。
這種珍之慎之的感覺,生平第一次有,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選秀一事放在年後如何?”皇後突然說道,“這些日子,我想和陛下做一對簡單的夫妻。”
“哪有夫妻是這樣的,”景仁帝皺眉,“你哪裏有相敬如賓的樣子。罷了,随你吧。”
得到景仁帝的認可,皇後輕輕地笑了。
接下來就真的如皇後所說的,十五之前,除非的天崩地裂的大事,否則什麽都別來煩景仁帝,景仁帝被皇後給霸占了。
初一那天就白日宣淫,景仁帝當時想着邊塞兒女的苦,就由着他去了,但正直到死板的景仁帝絕對不想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和皇後雖然兩情相悅,但還是要守禮的,夫妻房中之事到了晚上吹了燈怎麽鬧騰都只是兩個人自己的事情,別人沒什麽可說的。可皇後卻偏偏喜歡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事,就算是夜晚也喜歡燈火通明的,弄得景仁帝很窘迫。
景仁帝倒不是尴尬害羞什麽的,他最擔憂的是皇後的身份被人發現。不管皇後說多少次他武功高強不會有事,景仁帝還是覺得人外人有天外有天,皇後不可能是天下第一。
可惜皇後就是這麽固執,他認為到十五之前是兩人難得的假期,必須要好好享受。可惜景仁帝不能随便離開京城,否則他就帶沈君睿出去玩了。
這個念頭皇後早就有了,景仁帝一直不同意。直到初七那天天上飄起了雪花,整個皇宮被雪花染上一片素白,天地間只有這一個顏色,蒼茫中是最簡單的色彩,壯觀又美麗。
景仁帝跑到禦花園的假山上,卻無法将整個皇宮看全,喜愛之餘眼中有落寞之色。
皇後望着小皇帝難得有興致的臉,終于做出了他一直想做的大不敬之事——
皇後将皇帝綁出了宮!
這是悄無聲息的,皇後先是命太醫為皇帝開出一張偶感風寒需要靜養休息的脈案,又命蓮公公守在紫宸殿外,絕對不讓任何人打擾到陛下,這才換了侍衛的衣服,拿着腰牌,将同樣病倒有些不舒服的侍衛從宮中運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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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懷靈是靠運氣,皇後則是靠權勢。以他的身份和身手想要出宮簡直再容易不過,一路上就算認出他是皇後的人侍衛也無人敢阻攔,皇後便帶着被點了穴道的景仁帝,兩人共騎一匹馬,出了皇宮,又出了皇城,一路駛向城郊外最高的山峰。
将馬交給山腳下驿站看護,皇後背上景仁帝,施展輕功,一路飛馳到山頂。他速度極快,背着個人爬山的速度竟然比快馬在平地上疾馳還要快,沒一會兒便登山巅峰。直到此刻,皇後才給景仁帝解了穴,為小皇帝活動筋骨。
被強行擄出宮門的景仁帝憤怒地盯着皇後,許久才冒出一句:“這麽快就到山頂,真是一匹好馬!”
面對皇後,他能用這種話來諷刺已經是很狠毒了。
皇後卻絲毫不在意,笑着從包裹裏取出毛皮大衣給景仁帝穿上,口中還道:“陛下要是願意騎,我願意當一輩子馬。”
這些日子開了葷的景仁帝莫名地從話語中讀出了一絲別樣的意思,氣得臉都有些紅了。
皇後在将他帶出宮前,是提前跟景仁帝申請過的。可景仁帝沒有同意,盡管他真的想出去看看雪,但他知道皇帝不能任性,他很克制。
可惜他的克制只換來了皇後的放肆,這人竟然真的買通了好多人将自己擄出宮,連蓮公公都一臉笑意地祝他們一路玩得好。而給自己開方子的太醫居然是陳太醫,他之前不是對皇後有敵意嗎,怎麽都成了皇後的幫兇?回去通通……
“他們都知道我是為陛下好,”皇後的話打斷了景仁帝思緒,“陛下過了年才二十三歲,還是個孩子呢。”
景仁帝不解地看向皇後道:“十三四歲便可娶妻生子,成為家裏的頂梁柱,朕已經二十有三,大婚五年,親政五年,換成旁人,孩子都四五歲了,朕哪裏是孩子了?”
皇後心中暗暗嘆口氣,二十三歲大學才畢業,根本只是個孩子。可景仁帝卻肩負起了整個國家的重任,真的很讓人心疼。
“陛下自然是個頂天立地的君主,不僅能支撐起一個家,更能承擔起夏國千萬人家。可是陛下,在我面前,我希望你只是個孩子。”皇後心疼道,“我希望陛下會生氣會任性會撒嬌,希望陛下能夠對自己好一點,希望陛下可以放縱一點。”
皇後又道:“可是陛下從來不放縱,像個懂事的孩子一樣,明明想要眼前熱氣騰騰的包子,眼巴巴地看着,卻強忍着不跟大人提一句,回到家中啃冷饅頭。我卻不想讓陛下那麽壓抑自己,陛下盡管做一個明君,我來心疼陛下,滿足陛下的願望。”
拉着景仁帝的手站在山巅之上,讓他面向皇城向下看。
“陛下,看!這就是你的天下,這就是你的皇城。”皇後拉着景仁帝道。
高高的山巅之上,整個皇城一覽無遺,大雪為皇城畫上了銀妝,人人都在家中貓冬,皇城安靜如畫。厚厚的白雪為城郊的農田蓋上一層雪衣,待春暖花開,雪化成水融入大地,滋潤土地,今年便又是一個豐年。
望着那銀裝素裹的天地,景仁帝心中升起無限的感慨,一會兒覺得自己在這天地間渺小無比,一會兒又覺得這江山的美麗讓人甘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很美吧。”皇後在他耳邊道。
盡管這樣的感覺很好,好到景仁帝都忘記了皇後放肆的舉動,但他覺得這種行為不能放任下去,便故作無所謂道:“尚可。”
“瑞雪兆豐年,”皇後感慨道,“希望明年又是風調雨順。”
“希望如此,”景仁帝道,“不過也要做好防災工作。工部有個侍郎,擅治水,朕開春就會将他派去建堤防,要将防洪工作提前做好,未雨綢缪。”
這就是景仁帝遠超其他帝王的地方,他不會等災難發生了才去想辦法救災,而是會防患于未然。
“到了這裏,你就不要再想這些事情了,”皇後道,“你想得夠多了,這種時候,應該只看當下。”
當下有什麽?當下有腳下的皇城,有身邊的皇後,這是他的全部。
“當下就很好。”景仁帝露出一個淡淡的喜悅的笑容,向來情緒內斂的他能夠露出這樣的笑容,已經是相當歡喜了。
“臣妾為陛下舞劍吧。”皇後道。
他已經很久沒有在兩人獨處時自稱“臣妾”了,這樣的稱呼會給景仁帝一種非常別扭的感覺,可是現在卻讓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無數次看皇後舞劍舞槍時的樣子。
舞劍時輕盈靈動,舞槍時刺破長空,舞刀時血染戰場。不同的武器,不同的美麗。都是動人心魄的瑰麗色彩,與被衣衫點綴出來的表面之美不同,皇後的美充滿了壯麗。
為什麽會想起那個時候呢?那個清晨,自己醒來後并沒有在床上看到皇後,走出去便見到演武場練武的皇後。長發飛揚,一舉一動中都是潇灑與從容。
那是他心動的瞬間。
人與人之間的第一印象,大都是用眼睛來确定的。那時候皇後走進了他的眼,撞進了他的心。讓他被他的身姿所迷惑,忍不住滿足他所有的願望,讓他無論如何都舍不下皇後。
皇後練武時的樣子,無論多少次都看不夠。
漫天雪花中,是皇後的身影,在一片純白中,一身玄甲的皇後是撕破天地的色彩,将自己的身影烙印在景仁帝心中,再也無法忘懷。
冬天太冷,皇後舍不得景仁帝在外面太長時間,在山上待了一會兒便又帶他下山。下山時和上山時被強迫的心情不同,景仁帝安然地趴在皇後寬闊的背上,看着天上掉落的雪花,看着白色素染的山峰,只覺得再沒有比這更美麗的色彩。
這樣的好心情讓景仁帝回到宮中後也沒有怪罪皇後的同謀蓮公公和陳太醫,更沒有怪放他們出宮的宮中守衛。這讓膽戰心驚以為自己要出局的蓮公公更加确信,最後能夠成功的只有皇後一個人。之前皇後有承諾過,一旦他拿到了獎金,就會給蓮公公分一些,一想到這個蓮公公就覺得無論什麽都是值得的。
這場雪下了一天一夜,接下的天氣一直很好,正月十五的時候,真是月朗星稀,天上一片雲彩都沒有。
十五又是個熱鬧的日子,正月十五十六十七三天京城不宵禁,開燈市,大家都會熱熱鬧鬧地去外面玩。
皇宮中挂着百官送上來的燈,個個都精致無比,整個宮中燈火通明宛若白晝。
景仁帝自從燈市開始就命五城兵馬司和大內侍衛嚴加注意火燭,絕對不能在這種喜慶的日子發生火災,越是節日越要緊抓安防。
這一次景仁帝和皇後又出宮了,不過不是偷着出的,而是景仁帝帶着皇後微服私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