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嘉奕然緊跟着走進了會議室，林述立刻起身迎了上去，伸出雙手，哈哈笑道：“布魯姆先生，歡迎歡迎！”
嘉奕然盯着他的臉，握住了他的雙手，一句話也沒有說。
“……！”林述的額頭開始冒汗，手上再一次傳來被捕獸夾夾住的痛感，傷上加傷，比剛剛那個在化妝室那次還要疼，這讓他的表情差點繃不住。而且按照劇本，嘉奕然應該是和他握手，然後兩人把手松開，說點什麽寒暄兩句，再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開始商量合作的事情。然而現在嘉奕然重創着他的手，也不動，也不說話，這要怎麽演？！
“哈哈……”林述演了這麽多年戲，圓個場還是會的，于是他強忍着痛，抓着嘉奕然的手上下動了動道，“布魯姆先生旅途如何？今天晚上我做東，請你品嘗一下我們中國的美食，怎麽樣？”
嘉奕然依舊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哈哈哈……”林述嘴巴不敢停，竭力的迎合嘉奕然所塑造的冰山總裁寡言少語的形象，“來來，咱們坐。您是喝茶，還是和咖啡？”
嘉奕然依然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林述終于編不下去了，導演喊道：“卡！”從監視器後面走出來，搓着手看了眼林述，又看了眼嘉奕然，小心翼翼的問道：“嘉先生，是不是還沒倒好時差？要不今天咱們先拍別的，您來這邊坐會兒？”
嘉奕然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緩緩的松開緊握着林述的雙手，點了點頭，來到一旁坐了下來。場務們立刻像皇帝身邊的小太監一樣，殷勤的端了桌子還有茶水零食上來，擺在他身邊，又扛了兩個電風扇，生怕中央空調溫度不夠，熱到大影帝。
林述微皺着眉頭，不斷活動着雙手，再一次去找Candy，苦中作樂的想，這下兩只手可算是對稱了。
導演合計了一下，決定把明天的拍攝任務提前到今天。幸好男主角就在現場，趕緊去換衣服化妝，繼續進行拍攝。
嘉奕然雕塑一樣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攝影區內導演給林述和男主角女主角講戲。他的表情陰沉沉的，吓得其他想拍他馬屁的人都不敢上前打擾他。
索菲亞在嘉奕然的身邊坐了下來，兩人立刻湊到一起小聲的交談了起來，偶爾飄出幾個單詞，都是聽不懂的非英語單詞，劇組裏沒有一個人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麽。
“丹尼爾，丹尼爾，瞧瞧你在做什麽？”索菲亞用法語說道，“你不是最喜歡林了嗎？怎麽剛才會做出那樣的舉動？不知道的話，還以為你恨他。”
“我……”嘉奕然挫敗的閉了閉眼睛捏緊了拳頭，也用法語回答道，“我只是太緊張了……老天！該死，真該死！”他小聲咒罵道，“我怎麽這麽愚蠢！怎麽會幹出這麽蠢的事情！該死！”
“沒事兒了，沒事兒了！”索菲亞忙握住他的拳頭，安慰道，“沒什麽大不了的，還有補救的機會。沒關系，時間還長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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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奕然點了點頭，深深的吸了口氣，松開了拳頭。
“林述跟嘉先生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一旁幾個場務聚在一起說悄悄話，“你看嘉先生的表情，剛剛好恐怖啊！”
“是啊是啊……”
“咱們還是離林述遠一點吧，免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場內準備就緒，繼續開拍。
這點偶像劇的內容，對于林述來說非常簡單。他雖然這麽多年依然是個沒什麽名氣的萬年配角，但是實際上他拍過不少在國內并不出名，但是難度和深度都非常高的文藝片，也經常參演話劇，演技精湛，功力深厚。但是娛樂圈的事情，不是你有實力就能紅得了的，演技是最不缺乏的東西，而一個人想要成名，更多的要看機會和人脈，看有沒有人願意捧，看能得到多少宣傳的機會。
而林述缺乏的正是這些至關重要的東西，他又是個不善交際，甚至可以說，有點輕微社交恐懼的人，如果可以，他寧可待在話劇團，只管表演就好。可演話劇養不活自己，他總要為父母，為自己的将來考慮，只能硬着頭皮在娛樂圈掙紮。好在這個圈子向來回報豐厚，錢來的又多又快，像他這樣的人，混了這麽多年的資歷，也能供得起房買得起車，比大部分白領都過得都滋潤。
不過現在，即使是演技高超的林述，也覺得有些吃不消了。坐在場外的嘉奕然，一直緊緊的盯着他，眼神之銳利，讓他覺得如芒在背，仿佛頭頂懸着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又像被人不斷的鞭打，盡了全力才沒讓自己脫戲NG，而男主角和女主角已經被導演叫停了好幾次。
林述苦不堪言，在嘉奕然的近乎猙獰的注視下，他發現，自己已經默默的被整個劇組排斥了，沒人敢和他說話，他好像染了瘟疫的重病患者，大家都怕沾染黴氣，繞着他走。而再一次休息的時候，他聽到男主角和導演之間的談話：“……嘉先生明顯對林述不滿意，導演您為了這部戲付出了多少，可不能因為他一個人就全泡湯了啊……”
“這裏面說不定有什麽誤會，林述說他以前也不認識嘉先生，應該不是什麽大矛盾，咱們晚上接風宴的時候讓林述給嘉先生道個歉，多喝幾杯也就好了。”劉鐘給他說好話。
“那可不見得。”男主角陰陽怪調的說，“誰知道林述背地裏都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嘉先生性格寬宏大度，整個圈子裏的人都知道，怎麽就對林述那麽大意見。”
林述有些聽不下去的站起來，去外面的走廊透氣。攝影棚位于一座寫字樓的高層，他透過落地的玻璃幕牆，看着樓下的車水馬龍，心裏盤算着晚上要喝多少杯酒，打算等會兒拜托某位場務給自己買幾盒解酒藥和胃藥。在娛樂圈這麽多年，林述雖然依然學不會能言善辯八面玲珑，但是練出十分可觀的酒量，而有時候，什麽讨好奉承的話都不如幹一斤白酒來得痛快。
他望着遠處的天空發了會兒呆，正準備回去，一轉身，就看到嘉奕然站在他的身後，吓得後退了兩步，撞在玻璃幕牆前的欄杆上。
“小心。”嘉奕然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了回來，手卻沒有松開，依然抓着他的胳膊。
“……謝謝。”林述低聲道，也不敢亂動。
眼前是個好機會，沒有別人，而嘉奕然的态度看上去還不錯，至少還跟他說了句“小心”。林述咽了口唾液，鼓起勇氣，小聲問道：“嘉先生，抱歉，我可能，以前無意中做了什麽，讓您不高興了，但是我真的……”
“沒有這回事！”嘉奕然硬邦邦的打斷他的話，臉上露出氣惱的表情。
“我……真的很抱歉……”林述勉強把這句話說完，便心驚肉跳的看着嘉奕然的臉越來越黑，在他來得及哀嘆自己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之前，嘉奕然松開他的胳膊，轉身大步流星的走開了。
林述扶了扶額，很想時間倒流，阻止自己去幹蠢事。
因為有嘉奕然的緣故，今天的拍攝早早的就結束了。導演在附近的高級酒店定了個大包廂，所有的演員和主要工作人員都要去給嘉奕然接風。
開宴之前，副導演特地把林述叫到一邊：“我跟導演說好了，等會兒叫一瓶五糧液，你到時候起來，也別說什麽道歉不道歉的，畢竟人家什麽都沒說，明顯是在裝傻，你主動說了就好像人家小肚雞腸似的……”
林述在心裏恍然，原來自己剛才話說錯了，怪不得嘉奕然更生氣了。
“……你就說自己一直很仰慕嘉先生的才華，能夠和他合作非常榮幸，自己也不會說什麽，幹一瓶白酒，以示尊重。”
林述點點頭，道：“我知道了。謝謝你了。”
“今天主動點。”副導演重重的拍了拍他的後背，“你不是對電影很有研究嗎？好好奉承一下他的演技什麽的，拍馬屁拍得專業點，他肯定高興。哥們兒只能幫你到這兒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然而等到開宴之後，男主角好像和林述杠上了，不停地跟嘉奕然說話，根本不留給林述一點插嘴的機會。他不停地誇獎嘉奕然演技多麽高超，從他出道的第一部作品開始誇起，連他的廣告和MV都不放過，看來是下了大工夫做功課。而嘉奕然似乎很高興一樣，臉上也有了淺淡的笑容，一直在聽他說話，還時不時的回應兩句。整個接風宴上完全就成了男主角的主場，林述半句話都插不進去，叫來的五糧液放在一邊，直到接風宴結束都沒能起到它該起的作用。
“草他大爺的。”副導演暗罵道，“那孫子記恨之前導演說他演技差，讓他跟你學學怎麽表演這回事兒呢。”
林述苦笑一聲，頗有些心灰意冷。
“別急，還有機會，等會兒一起去唱K，導演說嘉先生也去。”
林述下巴都要掉了，想想國際影帝坐在KTV包廂，和他們一起舉着麥克風唱歌，他覺得簡直不要太違和：“嘉先生不像這麽親民随和的人啊？”
“誰知道。”副導演聳了聳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