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真巧啊,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述哥呢。”來人穿着十分的時尚,米色的藤蔓金絲雀印花上衣和黑白幾何圖案印花哈倫褲,一頭銀發有幾縷挑染成了紅色,耳朵上帶着誇張的黑貓耳飾,一身色彩沖擊性強烈的搭配,看起來十分非主流,可穿在他的身上卻顯得嘻哈風味十足,一點都不怪異。他長着一張漂亮到近乎妩媚的臉,圓眼俏鼻,正是時下流行的略女相的妖孽男類型。
“啊,這位是嘉奕然先生?久仰大名,我是林昭洋。”林昭洋好像才看到嘉奕然,語氣略顯敷衍的問了好,接着又看着林述,熱情的說,“我和隊友也過來吃飯,林哥要不和我們一起?最近公司打算讓我們進軍影視圈,林哥給我們講講拍戲的事情呗。”
“想必公司已經給你們安排了指導老師了吧。”林述客氣的笑道,“我就不班門弄斧了。”
“老師哪裏有……”
“抱歉。”嘉奕然開口打斷他的話,“我和述哥在讨論公事,恐怕不能和幾位一起用餐了。”
“這樣啊。”林昭洋立刻一臉的失望,但還是有些期望的看着林述。
“今天真的不行,對不起了。”林述依舊是客氣的微笑,“你的隊友好像在等你,我就不耽誤你了。”
“那不是耽誤啊。”林昭洋鼓着臉,小聲嘟囔道,忽然想起什麽,從挎包裏掏出一張CD遞給林述,“這是我新出的SOLO專輯,收錄了三首歌,述哥不嫌棄的話,拿回去聽聽吧。”
“謝謝。”林述接過專輯,看着林昭洋水汪汪的大眼睛,心中還是有些不忍,加上一句,“我之前聽電臺放過,很好聽。”
“真的嗎?”林昭洋燦爛的笑了起來,清純可愛,看得餐廳的其他女食客心中都咕嘟咕嘟的泛濫出濃濃的母愛,“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述哥,下次我請你吃飯啊。”
然而林述只是微微笑着,并不言語。
林昭洋一步三回頭的回到朋友身邊,友人立刻用手肘推了他一下:“抱大腿去啦?動作挺快的嘛。”
“誰想抱那個洋鬼子的腿啊,我給他砍了還差不多。”林昭洋板着臉說,又回頭看了眼林述那桌,卻看到林述已經坐了下來,繼續和嘉奕然湊近了小聲地說着什麽,不甘心的咬住下唇,跟着大家去了餐廳的另一頭。
嘉奕然比林昭洋的友人看得更清楚,等他們走遠了,這才問林述道:“那位是?”
“中韓合作推出的亞洲知名偶像團體FOM,聽說過嗎?”林述說,“他就是其中的一員,人氣一直排在九個隊員中的前三。”
“我不是問這個。”嘉奕然說,“他跟你是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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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述身體一僵,随即苦笑道:“眼光這麽敏銳?”
嘉奕然呼吸一滞,随即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他是你前男友?”
“你怎麽想到那兒去了!”林述心裏再不舒服,都被嘉奕然這一瞬間的犯二逗得煙消雲散了,“他是我……”林述頓了頓,“他是我弟弟,同父異母。”
嘉奕然立刻瞪大了眼睛。
林述的父母在他不記事的時候就離婚了,理由很簡單,林父覺得兩人不合适。林父已經拿到了碩士學位,正打算攻讀博士學位,而林母只是個高中畢業生,兩人思考問題的方式南轅北轍,精神層面也已經拉開了有如鴻溝的距離,對于林父來說,這場婚姻已經門不當戶不對了。
沒有太多渣男抛妻,小三逼宮,哭天搶地的戲碼,兩人十分痛快的離了婚,林母帶着林述留在原籍,而林父來到北京。此後的贍養費林父也沒有少給,只是除了金錢,不再負其他的責任,林述一年只有在過生日的時候見過他一面。
或許是因為不想被前夫看不起,林母才會看那麽多書,學歷無法追趕,至少內涵和思想上,不能落後太多。
後來林父在林述九歲的時候再婚,十歲的時候給他添了個弟弟,當成心肝寶貝似的疼愛。為此林述深受打擊。父親沒有再婚,他還能假裝他們是一家人,畢竟也有同學的父母因為工作領地分居,一年難得見上一面,沒有生孩子,他還能假裝父親冷淡的态度是因為性格或者不善表達,然而當他看到父親是如何疼愛弟弟的時候,他終于明白,自己的幻想,都只能是幻想而已。
林述不肯再和林父見面,而林父也順水推舟,自此兩人再也沒有見過面,如果不是每個月還有錢打進林母的賬戶,林述會覺得林父已經忘了他們的存在。
或許已經忘了,那只是提前約好的定時彙款而已。然而林述也不想怪他,原本就沒有感情,何談愛恨。他不怪林父離婚,誰也不能保證現在做出的承諾将來不會改變,況且他們原本也不是自由戀愛,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不合适的人勉強磨合一輩子,只能變成仇敵。林述只是介懷他這般冷漠的對待自己的孩子,只是想想對方好歹也給了錢,自己也不愛他,将來不會為他養老送終,怕是死了也不會流一滴眼淚,也便罷了。
然而奇怪的是,林父和他的新妻子生的孩子林昭洋,卻非常喜歡林述。林述懷疑或許是林昭洋發現自己的存在後,林父的新妻子為了安慰他,把自己說得很可憐,因為自林述來北京上學後,剛上小學的林昭洋總是跑到學校裏來找他玩。林述不喜歡父親一家,但作為成年人,也不可能放着一個孩子不管,要麽送他回家,要麽默許他跟在自己身邊。
林述其實并不想看到林昭洋,這孩子一看就是被父母寵愛着長大的,無論是物質還是感情都不曾有過欠缺,帶着嬌生慣養但是聽話的孩子特有的乖巧的嬌氣,有種全世界無論什麽都可以得到的理直氣壯的嬌憨,以及得不到也無所謂的無憂無慮,和自己比起來,天差地別。
每次看到他,林述都只能想到自己無所依靠而憂心忡忡的童年,當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不能依賴母親,總是想着快點長大快點長大,然後成為母親的依靠。這種焦慮并非來自物質的匮乏,林父給錢很爽快,他們從來不缺錢花;這種焦慮源自精神上的無依無靠。能為你撐傘的只是個弱女子,你又如何心安理得的庇護在她的羽翼下?
這些心理歷程,林述自然沒有說給嘉奕然聽,他只簡單的說了說自家略有些複雜的關系網,最後道:“高中的時候也不知道他是怎麽了,非要去當明星,跑去AS公司做了練習生,三年前作為FOM男團的一員正式出道,現在也是火遍了亞洲的當紅巨星了。”
“別人不知道你們的關系嗎?”嘉奕然問道。
林述搖了搖頭,垂着眼睛看着桌子,道:“當初他要進娛樂圈的時候,我告訴過他不許向任何人透露我們之間的關系,他保密工作做得不錯,至少到現在為止,除了我們兩家人,還有你以外,應該沒有別人知道我們是兄弟,連阿兢都不知道。畢竟,”他苦笑了一聲,“父親似乎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他曾經離過婚。這樣也好,畢竟萬一被人知道了,肯定會大肆炒作。我并不想和他們一家人牽扯上太多的關系。”
桌子上陷入一片沉默。過了一會兒,嘉奕然緩緩的伸出手,握住林述放在桌子上的手。林述擡起頭看着他,嘉奕然笑了笑,再一次收緊了手掌。林述忍不住翻過手,也握住他的掌心。
炙熱的溫度順着掌心流入,靜谧的安慰像是氤氲的潮濕霧氣,慢騰騰的包裹出一片令人心安與世隔絕的角落,就好像在這裏,他能卸下堅硬的外殼,因為有一雙無形的手,能夠支撐住他柔軟的內裏。
又過了一會兒,林述略微掙紮了一下,嘉奕然識趣的松開了他的手。
“其實都已經過去了。”林述有些不自然垂眼望着一邊,“已經過了而立之年,都到了可以做別人父親的年紀,雖然說起往事還會感到有些惆悵,但是那些事情真的早已經被我放下了。”
“傷口雖然愈合了,但是還是有一道傷疤。”嘉奕然輕聲道,“我明白那種感覺。”
林述感到胸口一燙,忍不住擡眼望向嘉奕然的眼睛。
“在以前我還在為這樣的事情難過的時候,是papa你安慰了我。”嘉奕然綠色的眼睛閃爍着異常明亮的光芒,“現在,輪到我來安慰papa了。雖然晚了點,但是我很高興,和papa能夠在某些事情上産生共鳴,即使是令人不高興的事。”
這段小小的插曲過後,話題重新回到了要新拍攝的影視作品上,最後嘉奕然拍板做了決定,《舞戰》和《禦魔劍》兩部戲他決定都接了。
而《舞戰》的劇本問題,嘉奕然決定請外援,另找編劇來重新梳理劇本。
一個星期後,在一家重慶火鍋店的包廂裏,林述和《舞戰》的主創迎來了嘉奕然找來的外援。
“嘉文影,我堂兄。他的父親是我父親的哥哥。”嘉奕然向大家介紹這位瘦瘦小小的亞裔男子,“你們可以直接叫他的英文名艾利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