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淩昔辭僵着身體不敢回答,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好在越疏風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放開了他,而後又去幫他把他随手扔開的劍尋回來後,便離開了。

說是離開,但淩昔辭回去的路上還是一直感覺到對方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在跟着他,直到臨近晉源城的範圍,周遭再無潛在的威脅之後,那道遠遠的氣息才消失不見了。

察覺到越疏風的氣息徹底消失後,淩昔辭先是松了口氣,緊繃了一路的軀體也跟着放松下來。但不知怎的,心底卻緊跟着生出一絲異樣的情緒來。

他不敢細想,在城外的樹林裏将沾了血的外袍脫下來換了後,便甩開思緒進了城。

這會兒的時間也就剛過醜時不久,城內的熱鬧還未散盡,留有一點餘晖。街道上仍舊可見三三兩兩的人們并肩而行的身影,不少風景優美的亭臺樓橋處還有成對的行人逗留。

明明是如畫般的場景,淩昔辭的心情卻如何也平靜不下來。

按照兩日前與越祁的約定,淩昔辭本該去客棧看看對方回來沒有,又或者發個傳音符确認一下對方的方位,好評判一下這次打賭的輸贏。

但他卻一個都不想做,只避着人群,在晉源城內漫無目的的閑逛。

凡是在這個時候出來的,大都是成雙成對,又或者與家裏結伴而行的人。像淩昔辭這樣孤家寡人的,自然也吸引了一小部分行人的目光。

淩昔辭一開始還有點別扭,後來就無視他們了,反正被看也不會少一塊肉。

蹲在河邊吹了會兒冷風,淩昔辭覺得自己好像也清醒一點了,腦子沒那麽渾,才站起身來,正想着要不要找個地方湊合到天亮,左肩卻忽的被人拍了一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他一回頭,便見越祁右手搭着他的一邊肩膀,笑吟吟地在他身後站着。手裏還提着一盞兔子燈,身上穿的衣服也很是喜慶,俨然一副入鄉随俗的模樣。

這自然便是越疏風了,他護送着淩昔辭回到晉源城附近,确定後面的路上不會再有什麽危險後,便趕在對方前面入了城。

先是馬不停蹄的去找了乙鏡把解藥喂給越天祁,交代了對方一點事情,又趁機拾掇好自己身上的傷,把降靈鎖重新戴上,确保萬無一失後,才算着時間趕在淩昔辭前面回客棧。

卻沒想到他在客棧裏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淩昔辭回來,擔心這小家夥出什麽事情,又急着慌的出來找,結果出門沒多久就瞧見對方跟幽魂似得在街上亂晃。

他跟在對方後面走了好一會兒,看着對方在河邊發呆。心底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一方面是确定對方沒出事的放心,另一方面是對于自己對對方影響力的歡喜。

直到瞧見人站起來了,才拐到旁邊買了盞兔子燈,上去叫人。

越疏風瞧見淩昔辭還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樣,将手上的兔子燈塞到對方手裏提着,“發什麽呆呢?”

“沒什麽。”淩昔辭回過神來,搖了搖頭。他低頭看了看手裏被強塞過來的兔子燈,尤其是上面畫着的兔子傻呵呵的笑臉,嘴角微抽,“你小孩嗎?怎麽還買這東西。”

“瞧着還挺可愛的,就買了。”越疏風把中間的像你兩個字省略掉,往前走了兩步,回頭瞧見他沒動,眉梢一挑,“怎麽,你還要在這站一會兒?”

“不了。”淩昔辭跟上去,要把燈還給對方,越疏風卻道:“送你吧,挺合适的。”

淩昔辭:“……”

哪裏合适了。

他心底琢磨着怎麽問對方知不知道他大哥在附近的事情,懶得就此事反駁,随口扯話題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天早上,你呢?”

“剛回來沒多會兒,不知道你也在城裏面,想着明早再聯系你。”

越疏風“哦”了一聲,像是開玩笑道:“那賭約是我贏了,”

願賭服輸,也沒什麽好說的。淩昔辭應了一聲,問他道:“你想讓我做什麽?”

越疏風聞言頓了頓,皺眉沉思了好一會兒,複又展眉道:“還沒想好,先放着吧。”

淩昔辭:“……”

好在他此刻并不專注于這個,正想着怎麽開口問他大哥的事情,便聽對方又在他前面開口,語氣像是開玩笑,“你方才在河邊的時候想什麽呢?那麽入神。”

淩昔辭一愣,迅速反應過來,“你看了我多久?”

“有一會兒吧。”越疏風回頭看了他一眼,勾着唇笑,“瞧見你好像在發呆,就沒上去叫你。本來想順便試試你什麽時候能發現我,結果愣是看了你好長一會兒你都沒反應,你的警惕性呢?”

“那河上也沒什麽東西,有花燈也不是你的,再說早就滅了。”越疏風輕飄飄的瞥了他一眼,繼續道:“你到底發什麽呆呢?還是說那河上有什麽我沒注意到的東西?”

淩昔辭總不能回答對方我在想你有沒有跟你哥聯系,便低着頭随口胡扯道:“也沒什麽,就是想都這麽晚了街上還有這麽多人,民風挺好的。”

“那是你沒瞧見人多的時候,人擠人,簡直走不動道。”越疏風随口說着,這麽一會兒聊天的功夫,兩人也差不多走完了大半個街道。

行人已經逐漸稀少,越疏風擡眼看了看天色,道:“回客棧休息一會兒,天亮再回去?”

淩昔辭點頭,跟在對方身後往客棧走,越疏風身影籠在月光下,多了一層夢幻般的失真感。他盯着對方的背影,亂了好一會兒的思緒終于回到正軌。

他暫時屏蔽了越疏風給予他的情感上的沖擊,轉而開始從理性的角度上分析今晚的事情。

首先,他因為湊巧趕上了妖族守衛一年一度的“放松”而碰巧遇到了同在這一天進入放逐之地的黑衣人。而後他發現了越疏風同這些黑衣人的關系,并且對方在言辭過程中也提到過越家會保他的事情。

也許越家就是黑衣人的一部分?又或者直接是掌權者?那麽越祁身為越家的一部分,會不會也是參與其中的?

并且越疏風曾說自己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

他的心髒怦怦跳着,快走幾步跟越疏風并排,狀似無意地問,“這邊的節日是晚上才開始的嗎?你這一天怎麽過的?”

“白天就開始了。”越疏風答得很快,至少從表面上看起來很是鎮定自若,“白天先陪着客棧老板娘家的小孩玩了大半天,晚上才出來逛的,剛出來的時候比這要熱鬧,街上到處都是人擠人,什麽也看不見。”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淩昔辭挑不出毛病。

這一會兒功夫,兩人也已經走到了客棧,一前一後的進了房間。遠離了街道上的喧嚣,周圍靜的幾乎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淩昔辭盯着對方看了一會兒,突然道:“你有沒有聞見一點血腥氣。”

越疏風挑眉,“有嗎?我怎麽沒聞見。”

“有啊。”淩昔辭往前兩步逼近對方,越疏風身後便是桌沿。淩昔辭傾身貼近對方,卻又保持着點距離,微低着頭挨近對方的胸膛偏下的位置,伸出一指碰了碰,“好像是這裏吧,你之前是不是受傷了。”

這自然是淩昔辭詐他的,他根本什麽血腥氣都沒聞到。修者身體自愈能力很強,若從越疏風拿到解藥的時間來算,已經足夠對方傷口結痂,但完全愈合到毫無痕跡卻沒那麽快。

其實能夠迅速修複損傷的功法是有的,不過都是屬于魔道術法,并且大都是注重外表的女修才會學。別說現在魔道術法已經斷絕傳承了,就算是還有,越疏風一個大男人,應該不至于這麽喪心病狂吧。

淩昔辭拿出一個細白瓷瓶放在桌上,玉石碰撞間發出清脆的響聲,他目光動也不動地盯着對方,“我幫你上藥啊。”

越疏風婉拒道:“我沒受傷。”

“不用逞強啊。”淩昔辭毫不退步,“受點傷也沒什麽,大家一起出來的,你如果受傷了還撐着不告訴我,我心裏過意不去啊。”

越疏風一臉為難:“這樣不好吧。”

越是不讓看,淩昔辭就越懷疑對方心裏有鬼,又假意讓步,“這樣吧,你讓我看看,真的沒受傷的話,我也好放心。”

越疏風問他,“那如果有呢?”

淩昔辭道:“那我就幫你上藥呗。”

話說到這份上,越疏風再拒絕也不合适了,終是松口答應,淩昔辭見他真的答應了又不免懷疑,但瞧見對方動作慢吞吞的,這份懷疑又消下去了,他緊盯着對方手指的動作,呼吸都屏住了。

偏偏越疏風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動作慢的要死,先是扯松了前襟,才慢條斯理地把外袍去了,接着才開始是裏衣,過程急的淩昔辭幾次想自己上手。

但等對方确實扯開了後,他就有點傻了,對方露出來的胸膛部分的皮膚白皙光滑,肌理分明,肌肉線條完美,但卻一點痕跡都沒有。

至于胸膛以下的部分則被對方刻意用衣服蓋着,沒有露出來。

淩昔辭湊近了瞧,反複看了看,确定沒有,不死心地扒着對方的小臂道:“下面呢。”

“下面也要看?”越疏風挑着一邊眉梢,似笑非笑地問,“你不是說是在這裏聞到的?”

淩昔辭狡辯道:“興許是我辨認錯位置了。”

“行吧。”越疏風瞧了他一眼,慢悠悠道,緊接着便松開手,最後一點衣襟滑落,露出小腹的位置。

少年人瘦削的上半身完全展現在他眼前,小腹處的腹肌整齊的排列着,肌肉不突出,卻線條完美,蘊含着極深的力量。

淩昔辭一眼就瞧見那裏的确有一塊剛結痂不久的傷口,但是任眼界再尋常的人來看,都能看出那是妖獸所造成的爪痕,跟劍傷什麽的半點扯不上關系,更別說傷口的位置本來就不對了。

他大失所望,憂郁着想把手收回來,卻被越疏風握住手腕,拉着放到了那一處。

少年人微啞的嗓音在他頭頂響起,尾音上挑,勾的人心底生出幾分癢意,“你方才不是說,要幫我上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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