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公主出巡需要幾個步驟?

如果讓一千年前的花昭回答,她會說沐浴淨身,焚香拜佛,由宮女伺候穿上盛裝,戴上華冠,再踏上十六人擡步辇,前後儀仗隊數十人人,禦前護衛百餘人,從宮殿正門而出,巡視國都。

可若是讓一千年後的花昭回答,她會說前一天晚上貼一片補水面膜,早早上床睡美容覺,第二天早上用美容儀提拉一下臉部,給眼周做個sa;為了保持身材,這一天就不要吃炸雞喝奶茶了,勉為其難吃幾口草,然後從午飯之後,就開始考慮今天晚上穿什麽去和沈郁休約會……啊不對,是“會晤”,會晤。

現在已經是冬天了,自然不能像夏天那樣,穿一件漂亮的吊帶長裙,露出細瘦的肩膀和平直的鎖骨;要真那樣穿,她絕對要凍死的!為了保暖,她不得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但俗話說得好,美麗“凍”人,女孩子要想漂亮,就只能犧牲溫度。

羽絨服雖然暖和,但穿上會不會顯得她像蠶蛹?

眼看要到出門赴約的時間了,花昭還埋在衣櫃裏,找不到能穿的外套。

她一定要足夠漂亮,足夠驚豔,足夠光彩照人,足夠……讓沈郁休看她一眼,就移不開目光。

就在花昭對着衣櫃冥思苦想之際,她的手機響了。

她按下接聽鍵,手機裏傳來男人揶揄的嗓音“公主殿下,臣已經在樓下等候多時了,您幾時起駕?”

花昭一邊用肩膀和耳朵夾着手機,一邊匆匆跑到客廳的落地窗前往下望。

在一片氤氲的夜色中,一輛銀灰色的跑車靜靜地停靠在樓下,沈郁休下車站在駕駛室旁,颀長的身形在路燈下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靠,這家夥哪來的跑車?

花昭咬住唇,心裏卻樂開了花曾經公主殿下出巡要坐十六人擡的步辇,折算到現在,怎麽也值得上一輛價值千萬的跑車了吧?

看來對這次出去玩,他也蠻重視的嘛。不枉她提前兩小時化妝外加卷頭發。

仿佛察覺到了花昭的目光,沈郁休擡頭看向了頭頂那還亮着光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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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昭吓了一跳,條件反射的蹲下了身,仿佛真的被他揪到了一樣。

她捂着胸口安慰自己沈郁休怎麽可能看到?這裏可是頂樓,他又沒有千裏眼。

她對着電話哼哼唧唧“本宮屈尊降貴和你出門,讓你等一會兒又怎麽了?”

話雖這麽說,但她收拾東西的速度明顯加快。

不能再磨蹭下去了。

她對着衣櫥的鏡子轉了一圈,目光從櫃子裏挂着的那些厚重保暖的外套上劃過,最終一咬牙,挑出了一件紅色的羊絨大衣。這大衣手感軟糯,下擺長至小腿,行走間衣袂翻飛,仿佛裙擺,襯得她身材修長,亭亭玉立。

若要硬說這件衣服的缺點,那就是薄。

但沒關系,公主殿下神功護體,薄點就薄點,美才是最重要――

――“阿嚏!”

花昭剛一下樓,就在寒風中打了個噴嚏,她凍得瑟瑟發抖,跺着腳在沈郁休面前跳起了踢踏舞。

“快……快上車!”她又打了個噴嚏,不肯承認自己怕冷,“晚高峰車多,去晚了要堵車了!”

今天的公主殿下打扮得格外嬌豔可人,一襲紅色大衣溫柔地裹住她的身體,腰帶勾勒出她纖瘦的腰肢,遠遠看去,像是一只在風中搖曳的玫瑰。

只是玫瑰雖美,但未免太弱不禁風了些。

華城的冬天向來難捱,尤其他們為了避開人流,特地選在晚上去游樂園包場。寒風刺骨,花昭被凍到縮成一小團,就連耳朵尖都紅透透的。

沈郁休眼底的驚豔很快化為了憐惜“花昭,你要不要上樓換一件厚一點的外套”

“不換!”花昭搖頭,她提前兩個小時卷好的波浪長發披散在肩膀,随着她的動作發絲也一并輕搖,“我不冷!”

沈郁休拗不過她,只能紳士地為她打開車門,請她上車。

車裏提前開了空調,連座椅都有加熱,花昭一坐進去,就被一陣熱氣包圍,她沒忍住舒服的喟嘆一聲,像是貓兒那樣餍足的眯起了眼睛。

果然,還是暖氣最棒了!

沈郁休繞到車門的另一邊上車,花昭瞬間坐直了身子,不敢再露出一點畏冷的樣子。

沈郁休看出她的裝模作樣,但為了公主殿下的面子,他并沒有拆穿她。

……

銀灰色的跑車穿過車流,上了環城高速,一小時後停靠在了五環外的一座游樂場門口。

這家游樂場遠離市區,年初剛剛建成,占地面積不大,但流行的游樂設備都有,不管是旋轉木馬、過山車還是摩天輪,足以讓小公主玩個過瘾。

不過,在游玩之前,總要先解決保暖問題。

沈郁休直接把車開到了游樂園的內部停車場,花昭鼓足勇氣準備下車,哪想到拉了一下車門卻拉不開。

花昭“……?”

沈郁休“你先等等。”

說完,他先推門下車,快步走向游樂園大門口旁的一處紀念品售賣店。幾分鐘後,沈郁休拿着一個提袋走了回來。

花昭好奇的接過那個袋子,打開一看,意外發現裏面裝的居然是厚厚的圍巾、帽子、手套三件套,摸上去軟fufu的。

這個游樂園的吉祥物是粉色的小豬,于是這三件套也做成了小豬的樣子。毛茸茸的帽子上頂着一對三角形的小耳朵,帽子後面還連着一條卷曲的粉色小尾巴,一扯那條小尾巴,豬豬的耳朵就同時立了起來,看上去又憨又萌,乖得不得了。

花昭明明都心動了,但又顧忌着自己辛辛苦苦做的發型,她猶豫着“我這個發型可做了兩個小時呢,還差點被卷發棒燙到……”

沈郁休直接替她做了決定他蹲在車前,二話不說直接把厚厚的小豬帽子扣在她頭上,圍巾也裹得嚴嚴實實的,把她裹成了一只大號的豬寶寶。

然後,他拉過她的手,先用掌心焐熱她冰涼的指尖,然後把手套小心套在了她的手上。

花昭“……”

她下意識地曲了曲手指,看到粉色的毛絨手套也跟着開合,沒忍住說“好吧,算你有眼光。”

果然小公主就适合粉色,被粉色包圍的豬豬公主,看上去更可愛了。

沈郁休向她伸出一只手,請她下車。

花昭理了理衣襟,擡腳踏出了車外。明明車外的寒風還是很冷,可她有了圍巾帽子的保護,再也不怕了!

這是她第一次來游樂園,之前她在家閑來無事看電影、電視劇,經常看到主人公來游樂園玩。有時候是和好友春游,有時候是和心儀的對象一起來約會……

在熱鬧的游樂園裏,兩位主人公手牽手并肩走在一起,牽着氣球、拿着爆米花,每一秒都是珍貴的回憶。

花昭太渴望來游樂場一次了,她把這個願望悄悄地寫在了日記本裏,與“坐飛機”“去電影院”“殺掉呼延律”排列在一起。

那時候她可想不到,現在的她不僅把最後一項願望從日記本上删除,甚至她還和呼延律的轉世一起來游樂場了!

花昭看了眼身旁的沈郁休,決定不告訴他這個小秘密。

“咱們先玩什麽?”花昭雀躍極了,像是小鳥叽叽喳喳個不停,“先玩過山車吧!我看電視上有,好酷的!”

她一邊說着,一邊向着過山車的方向跑去,她的聲音伴着夜風遠遠傳來,任誰都能聽出她心情不錯。

不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花昭公主,別人進游樂園都要從碰碰車、旋轉木馬玩起,只有她直接挑戰最可怕的過山車。

既然花昭興致高,沈郁休自然舍命陪君子。

過山車風馳電掣,快的不得了,那種刺激程度,比花昭第一次坐飛機還要有趣!飒飒的風迎面吹來,游客坐在車中上下颠倒,花昭一手護着帽子,一手高舉,興奮地發出叫聲。

她玩完過山車,意猶未盡,又奔向了大擺錘,然後是海盜船、旋轉飛椅、跳樓機……若不是冬天激流勇進不開的話,花昭絕對要坐一遍過山車爽爽。

沈郁休雖然不怕這些,但一連坐了這麽多遍,他臉也白了。

他簡直懷疑花昭是鐵打的膽、鋼做的心,怎麽就能渾身有用不完的精力?

花昭玩了好久,玩到渾身冒汗,她摘下手套塞進兜裏,正要繼續摘掉帽子,卻被沈郁休直接按了回去。

“手套可以摘,但是帽子不能摘,小心着涼。”沈郁休幫她調整好帽子的位置,一時手癢,又捏了捏帽子後面翹起的小尾巴尖兒。豬豬帽子的耳朵立刻站了起來,生龍活虎地同他打招呼。

沈郁休心情大好,深邃的藍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映滿花昭的身影。

“不準摘,”他低聲哄,“乖。”

“……”

花昭的臉瞬間紅了。

哇靠,乖什麽乖,這個字可是犯規的!

花昭心如擂鼓,覺得比剛剛還要更熱了。她連忙拉起圍巾擋住通紅的臉,逃避似的轉身就跑。

她結巴“我……我去看看那邊還有什麽可以玩的!”

她跑得太倉皇,跌跌撞撞真像只笨拙的小豬一樣。

沈郁休把她的羞澀全看在眼裏,卻沒有拆穿她,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偶爾提醒她小心看路不要摔倒。

在游樂園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座彩色的“帳篷”,帳篷裏燈火通明,遠遠看去像是一座亮晶晶的小山。

花昭走近了,才發現那居然是電視劇裏出現最多的旋轉木馬。

旋轉木馬是游樂園裏最熱門的項目,木馬的身上裝飾着各種各樣的紋飾,有的馬兒神駿,有的馬兒可愛,花昭沖向了最英俊的那一匹,跳上木馬,雙腿夾緊馬身,搞怪地喊“駕~駕!”

沈郁休從沒玩過旋轉木馬,他總覺得旋轉木馬很幼稚,但他望着花昭無憂無慮的笑容,忽然覺得陪她這麽一直幼稚下去也很好。

他挑了花昭旁邊的一匹馬,利落地跨了上去。

他潇灑的動作落在花昭眼裏,花昭忽然安靜下來,側頭定定的望着他。

沈郁休一臉莫名,問她“怎麽這麽看着我?”

花昭停頓了幾秒,問“……你現在還會夢見上輩子的事情嗎?”

“不會了。”沈郁休搖頭。

說來奇怪,他從遇見花昭的那天開始,夢中便零碎的出現了上輩子的瑣碎記憶;然而當他和花昭坦承說開之後,那些夢境又離他遠去……

那些光怪陸離的夢境,那些升騰跌宕的記憶,就像是從天際炸響煙火,存在過,絢爛過,喧嚣過,然後又默默消失在風裏了。

聽到沈郁休說他再也沒夢到過那些事情,花昭的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但她很快把那份情緒遮住,快到連沈郁休都沒有察覺到。

“沈郁休,你別騎馬了!”花昭笑嘻嘻地推他,“這是女孩子才騎的,你快下去給我拍照!”

沈郁休只當她真是想要拍照,只能無奈地從旋轉木馬上跳下來,走到欄杆外面拍照。

今天出來玩,他特地帶了一只相機。他是做導演的,學過攝影,操控單反相機自然不在話下。他調到夜景參數,舉起相機,鏡頭對準旋轉木馬上那個笑容晏晏的女孩。

夜色中,旋轉木馬伴着樂曲聲緩緩轉動,炫麗的燈光把這裏妝點的像是一塊金燦燦的蛋糕。女孩在馬背上放肆大笑着,豬豬帽子的小耳朵被風吹得立起來,衣擺紛飛,她眯起眼睛看着沈郁休的方向,對着鏡頭比出傻傻的v字手。

一個普普通通的旋轉木馬,花昭卻完全玩不膩。她在上面轉了一圈又一圈,坐到連伴奏樂都會唱了。

沈郁休也像是拍不夠她,照片中,女孩眸裏仿佛有星辰萬點,眉眼盈盈處,正是千年春光。

花昭終于玩夠了,她拍拍手從馬背上跳下來,結果因為轉圈轉太久她不适應平坦的地面,腳下一軟差點摔倒。

還好沈郁休眼疾手快,趕忙扶住了她,花昭直接撞進他懷裏,鼻子磕在他肩膀,瞬間就紅了。

痛痛痛……若不是公主殿下還顧忌儀态,現在就要口吐芬芳了!

她捂着鼻子擡起頭,結果卻看到沈郁休眼裏的笑意。

小公主瞬間就不高興了。

花昭問“你笑什麽?”

“沒笑什麽……好吧,我剛剛确實笑了,”沈郁休聳了聳肩,“我笑我這兩天是不是走了什麽黴運,總有女孩子站不穩跌到撞進我懷裏。”

昨天是焦嬌,今天是花昭。

不過前者是故意碰瓷,後者是無心之失。

花昭聽到沈郁休把自己和那個小練習生相提并論,嘴巴立刻撅起來了“我就知道,她撲在你懷裏,你一定心裏樂開花吧?我昨天看直播時可看到了,好多人誇你男友力十足呢。”

“都是水軍在炒c而已。”沈郁休無奈澄清,“難道程杏飛沒告訴你,昨天我在錄節目時,是怎麽把那個女選手罵下臺的?”

“……”花昭肚子裏的氣瞬間散了。好吧,之前她看直播時,一股莫名其妙的怨氣直沖腦瓜頂,氣到她昨天吃飯都沒胃口。可晚上程杏飛和她聊天時,就告訴了她節目錄制時的種種事情,瞬間抹平了她心底的煩躁。

若不是如此,花昭根本不會答應今天和沈郁休出來玩的。

想到這裏,公主殿下哼哼兩聲,拖長聲音說“人家只是抱你大腿暗搓搓的炒c,你殺不殺c、怎麽殺c那都是你的事情。你特地和我解釋做什麽?瞧你這幅樣子,好像是怕我多想一樣……”

“花昭,”沈郁休忽然打斷她,“我不怕你多想――我甚至希望你多想。”

“……”花昭微怔,傻傻地看着他。

沈郁休笑了起來“我希望你多想;我希望你會胡思亂想;我希望你會因為每一個蓄意接近我的女生而感到不開心,然後理直氣壯地告訴我‘沈郁休,我不允許你和別的女生靠這麽近’。”

“……”

“我希望你能神經過敏,要求我每天向你彙報自己的行蹤,這樣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一天找你三次,和你分享我早上在做什麽,中午在做什麽,晚上在做什麽。”

“……”

“我希望你能更關注我,更在意我;我希望我對你的意義,不是‘呼延律的轉世’,不是‘打游戲很好的網友’,更不是‘程杏飛電影裏的男一號’。”

沈郁休頓了頓,那雙湛藍色的眸子已經被花昭的身影填滿,他注視着她,然後拉住她的手,低頭輕輕在她的手背上烙下一吻。

那一吻是那樣的滾燙,花昭不由得全身顫抖,仿佛靈魂也被這個吻燙傷了。

“花昭,我想做你心裏最特殊的那個人――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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