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嫁妝

入冬以後, 時間仿佛過得越來越快了。

轉眼間,就到了臘月。

臘月初七是皇帝壽誕,即萬壽節。每年這個時候, 都會大肆慶祝,今年也不例外。

天子過壽,朝野同歡, 還有各地進獻壽禮。

遠在邊關的臨西侯進獻給皇帝一只蒼鳥。

蒼鳥者,賢君修行孝慈于萬姓, 不好殺生, 則來。

這是祥瑞。

從邊關到京城,路途遙遠,蒼鳥依然威武雄壯、神采奕奕。

皇帝龍顏大悅。

韓濯纓心情也不差, 因為養父臨西侯除了給皇帝的壽禮以外, 還讓人給她帶了一馬車的東西并一封信。

纓纓和太子的婚事,臨西侯已然知曉。皇帝賜婚,女兒也樂意,臨西侯宋毅自然也沒有反對意見。

韓濯纓看着父親的信, 眼眶微微發酸, 果然爹爹最疼她。

這一馬車的東西,有臨西侯的私藏, 說是給她的嫁妝,也有纓纓小時候用的一些器物。甚至還有些小木馬、小木劍, 都是新的。養父在信中戲稱, 說是送給未來外孫玩的。

韓濯纓擦了擦眼睛,小聲嘀咕:“還沒成親呢,哪裏來的外孫嘛……”

翠珠笑嘻嘻道:“那也是早晚的事。”

韓濯纓只是一笑。

年關将近,時光溜得更快了。

年三十這天, 齊應弘一大早就來了清水巷,陪韓濯纓一道去父母二叔墳前祭祀,回來後又攬下了貼春聯等活計。

他身高腿長,又有武藝在身,貼春聯對他而言,輕而易舉。

“其實我也可以自己來的。”韓濯纓小聲說道。她到現在,還有點不太好意思麻煩這個親哥。

不過他最近一段時日過來,好像比以前自在了不少,還會主動攬下家裏的活計。

兩人有來有往,倒不似從前那般尴尬。

齊應弘瞧了她一眼,手上動作不停:“還是我來吧,很快的。”

他也不用梯子,看準位置,刷上漿糊,直接飛身過去,一貼就好。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翠珠看得直拍手,連呼厲害。

齊應弘微微一笑,下意識看向妹妹,想看看她的反應。

卻見她視線放空,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口角笑意吟吟,溫柔美好。

齊應弘心中一動,有一瞬的恍惚。

他當然不會知道,韓濯纓想到的是去年這個時候,她和謝澤一起貼春聯的場景。

時間過的可真快啊。原來都已經一年多了啊。

聽到親哥一聲輕咳,韓濯纓才猛然回過神來,沖他燦然一笑,誇一聲好。

齊應弘微微一怔,也跟着笑了笑。

他并未在韓宅久留,幫忙貼好春聯後,就動身離去。

謝澤在新年到來之前,特意來了一趟清水巷。

韓家宅院早就收拾幹淨了,春聯窗花業已貼好。

謝澤輕輕“咦”了一聲:“來遲了,還想着貼春聯呢。”

“我哥上午來過了,順手給貼了。”韓濯纓回答,“不過窗花是我自己貼的。”

謝澤留意到以前所住的前院廂房窗子上貼了一個大大的“春”字。

“我剪的,好不好看?”韓濯纓特意指了給他看。

“好看。”謝澤啧啧兩聲,“要是換成‘囍’字就更妙了。”

韓濯纓斜了他一眼。

“纓纓,明天新春,我不能過來,提前給你發個紅包。”謝澤不再逗她,而是從懷中摸出一個紅包,鄭重地遞給她,“現在就可以拆開。”

韓濯纓聞言好奇,果真打開細看。

只見是三張折疊的白紙,每張白紙上,都蓋着他的印章。

“你這是答應我三件事?”韓濯纓晃了晃手裏的落了印章的白紙。

她心髒怦怦直跳,他就這般膽大地給她承諾,就不怕她做什麽出格的事嗎?

“嗯,只要你想,只要我能。”謝澤略一沉吟:“是不是有點少了?”

韓濯纓搖頭,伸臂抱住了他:“沒有啊,很多很多了。”

謝澤回抱了她,卻聽她在耳畔輕聲呢喃:“……還不如兌換成銀票呢。”

這三件事,她肯定不會輕易去讨要啊。

謝澤:“……”

見他身體僵了一下,韓濯纓松開了他,輕笑:“逗你的啦,我很喜歡。我也不要銀票,咱們家裏現在不缺錢。”

“可惜今年不能陪你守歲。”謝澤有些遺憾,執了她的手,神情誠懇,“不過以後年年歲歲,我們都會在一起。”

韓濯纓倒不以為意:“沒關系啊,去年也是我跟翠珠。和去年一樣而已。”

謝澤不說話,心想,這怎麽可能一樣?去年這個時候,兩人的感情,可沒到這地步。

思及此,他就越發期待兩人的大婚了。

過年期間,韓濯纓甚是悠閑。

她跟翠珠玩鬧,和街坊鄰居之間拜年。偶爾見一見前來拜訪的兄長,時不時地和謝澤見上一面,還同他在上元節一道看花燈……

不知不覺中,正月就這麽過去了。

太子大婚,婚期定在三月初十,這是欽天監選定的龍鳳呈祥、子孫滿堂且有利于江山社稷的大吉之日。

婚禮前一個月,禮部官員上奏皇帝,請求指派一個司禮女官來指導未來太子妃的禮儀。

因為大婚當日,禮儀繁瑣,必須得提前熟悉。一個月,應該也夠了。

于是,宮中指派了一位姓江的女官,來到清水巷。

這位江女官三十來歲,一身宮裝,神情嚴肅。一見到韓濯纓,她先施了禮:“韓女傅。”

“江女官。”韓濯纓前年剛回京時,長姐宋清兮曾找嬷嬷教她熟識規矩禮儀,她又曾在宮中任職,是以禮節方面,并無差錯。

江女官暗暗點頭,看來一個月內教準太子妃熟記大婚禮儀,并不難。

“太子大婚,乃是宮中盛事,女傅的一舉一動,都代表皇家臉面,輕易馬虎不得。所以還請女傅盡力配合,不能有分毫懈怠。”

韓濯纓笑了笑:“江女官說的是,我自當配合。”

對太子妃的态度,江女官甚是滿意,态度也就越發緩和:“上一次的太子大婚,還是三十二年前,昌安皇帝做太子的時候,禮部諸位大人的意思,是還比照着當年的規格來。所以禮儀步驟上,也與當年類似……”

韓濯纓認真聽着,邊聽邊點頭。

“……這裏有當年昌安皇帝大婚時的一些禮儀步驟記錄,女傅可以一看。”

韓濯纓接過來一看,果然十分詳盡。只是厚厚一沓,足見其繁瑣。

雖然同謝澤成婚是讓她開心的一件事,可這過程也太複雜了一些。

不過很快她就打起了精神,複雜歸複雜,記熟了就好。

江女官嚴肅而富有耐心,韓濯纓也學的認真。

根本不需一個月,也才數日,韓濯纓基本上就掌握得差不多了。

江女官抽查提問,或是讓其演示,都能毫無差錯。

“很好。”對此,江女官越發的滿意。

時間還有很多,她也不急着回宮複命,而是同韓濯纓聊起了別的方面:“女傅嫁入東宮,會帶幾個人?”她指了指一旁侍立的翠珠:“是帶她嗎?”

翠珠立刻緊張起來。

韓濯纓回頭瞧了翠珠一眼,複又轉過頭來,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遞了一杯茶給江女官:“女官喝茶。”

避過了話題。

江女官垂眸輕笑,接過茶一飲而盡,不再追問。

晚間江女官回宮,韓濯纓同翠珠提起了此事:“翠珠,咱們兩個從小一塊兒長大……”

“小姐……”翠珠瞬間紅了眼眶。

“今天江女官的話,你聽到了吧?我先前也想問你來着,你是什麽打算?”韓濯纓給她遞了塊帕子,“若是你想随我進宮,那我就帶着你,護着你。若是你不想,那我給你安排別的路,也能保你一輩子衣食無憂。”

她算過她手裏的錢,盤個鋪子之後,還能有不少結餘。

翠珠悶悶地說道:“我跟着小姐。”她吸了吸鼻子:“我早就說過了,小姐去哪裏,我就去哪裏。當初小姐要進京,我就跟着進京。小姐回清水巷,我也來清水巷。總之,我的命是小姐救的,我只跟小姐在一起。小姐別把我丢下。”

她說的動情,韓濯纓聽着也頗覺動容。

韓濯纓輕輕抱了抱她,輕聲問:“那石頭呢?你,不考慮他了?”

不提還好,她這麽一提,翠珠的身體就微微有些僵硬了。

抹了一把眼淚,翠珠輕聲道:“我才不管他呢。”

“真不管了?”

“小姐,你不知道,上元節的時候,我特意約了他一起跟我看燈……”

韓濯纓心裏一沉:“他沒來?”

“來了倒是來了,但是他……”翠珠重重嘆一口氣,自己也覺得難以啓齒,“他對我,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石南星自小長在邊關,這是他第一年在京中看花燈,怎麽看怎麽新鮮。他仿佛根本就沒留意到那是上元佳節,是青年男女幽會的佳期。

翠珠自那日以後,就努力息了這心思。她覺得,她主動約他上元賞燈這件事,已經夠明确了,還要她怎麽直接呢?

顯然是對方無意罷了,她也是要臉面的。

這些天小姐跟着宮裏來的江女官熟識禮儀規矩,翠珠也在旁邊看着模仿,就是想着不能丢了小姐的臉。

韓濯纓沉吟:“真不用再考慮一下嗎?進了宮後再出來,只怕就不那麽容易了。”

話是這麽說,宮中每年也都有被放出宮的宮女。

翠珠扁了嘴,眼睛裏包了一包淚:“小姐是不是嫌棄我?不想要我了?”

“不是。”韓濯纓否認,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我怎麽會嫌棄呢?我永遠都不會嫌棄你的啊。”

她說着說着,眼眶微微發酸。她當初離開宋家,前往清水巷,那時候陪在她身邊的,除了兩個包裹,只有這麽一個翠珠啊。與其說是丫鬟,倒不如說是親人一般的存在。

“……我不嫌棄你,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幸福,而不是心有遺憾。”

“沒有遺憾了。”翠珠搖了搖頭,“能陪着小姐,是我的福氣,我怎麽會遺憾?”

她的确中意于石頭,但在她心裏,最重要的還是小姐。

韓濯纓輕輕點一點頭,不再提這個話題。

随着婚期的越來越近,韓濯纓漸漸緊張起來。

三月初三,是她的生辰。

因為不是重要的生日,就沒有大辦,于她而言,只不過是稍微特殊點的一天而已。

一大早,齊應弘的馬車停在清水巷。他沒有直接進家門,而是先轉身自馬車上抱下來兩個紅樟木箱子。

從他的動作來看,這絕對不是空箱子。

“哥?”韓濯纓好奇,“這是……”

“生辰賀禮。”齊應弘停頓一下,“也是嫁妝。”

樟木箱,也叫女兒箱,姑娘出嫁,娘家都會用香樟木做成箱子作為陪嫁。

韓濯纓笑笑:“謝謝,你有心了。不過皇家府庫準備的有……”

關于出嫁這件事,謝澤根本不讓她操心。六禮請了楚國長公主幫忙,嫁衣也不用她動手繡。至于嫁妝,他更是早早就準備好了。當然她還有養父臨西侯給皇帝進獻賀禮時托人帶過來嫁妝。

她更意外的是,親哥居然記住了她的生日。她不記得跟他提過。

“那是他們的,這是我的。”齊應弘抿了抿唇,“樟木箱原本該是父母準備的。他們早逝,就由我來吧。”

“嗯。”韓濯纓暗暗一嘆,心下微酸。盡管他沒立刻認祖歸宗,可他到底是她親哥。

齊應弘沒有告訴妹妹,這香樟木是他親自挑選,看着木匠一點點做出來的。甚至連這樟木箱上的圖案,都是以他的畫作的藍本。

他沒刻意學過繪畫,但畫出的圖樣竟意外的不錯,可能是随了他那個早逝的二叔。

齊應弘事情極多,初三又不是休沐日,他放下箱子後,就告辭離去。

臨近晌午,石南星來了,同往年一樣,仍是送了一些藥丸做賀禮,還順帶蹭了一頓飯。

六公主與陳宜玲雖未親至,卻使人送了生辰賀禮過來。

韓濯纓尋思着,謝澤記得她的生辰,想來應該會見一見她。

然而直到傍晚,她都沒見到他的人影。

“篤篤篤”的敲門聲響起,韓濯纓心想,多半是他來了。

她快步去開門,門外站着的卻是長壽。

長壽行了一禮:“恭賀韓女傅芳辰。”

韓濯纓下意識向他身後看去,并未看見旁人。她心裏不由地有幾分失落。

“這是殿下命長壽送的生辰賀禮。”說話間,長壽呈上一個黑色木匣,“請女傅笑納。”

韓濯纓遲疑着接了過來,輕聲問:“他是不是很忙啊?記得讓他多休息。”

“殿下每日都很忙。”長壽一本正經,“不過想見思慕之人時,再忙都能抽出時間的。只是今天情況有些特殊……”

“怎麽特殊?”韓濯纓好奇。

長壽咳嗽一聲:“因為成婚前十天,新人不能見面。老話說‘婚禮前見面,婚後不相見。’所以,還請女傅暫且忍耐。”

韓濯纓怔了一瞬,紅雲爬上臉頰。她強自鎮定:“什麽忍耐?胡說什麽呢?轉告你們殿下,東西我收下了,七天後見。”

“放心,肯定帶到。”長壽嘿嘿一笑,忽然低聲道,“太子妃殿下。”

他也不要打賞了,迅速轉身,匆匆離去,心中暢快之極。

再過七天,殿下就要大婚了,想想就很激動。

韓濯纓笑着搖一搖頭。

一晃就到了三月初九的夜晚,韓濯纓還有點恍惚感:明天就要出嫁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麽麽噠麽麽噠

有點可惜,今天沒嫁成,明天大婚好了。感謝在2020-07-11 22:42:19~2020-07-12 23:21: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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