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賭約
“好大的口氣呀, 容将軍是不是把我看的太差了些?我要是想把靈珠寶傘拿走, 用得着這麽大費周折麽?”柳忘憂笑着将容花的劍柄用玉笛挨着撇了下去, 對着姑念和白鎮川行了個禮。
姑念對容花示意退下, 容花這才面色不悅将劍收了起來,站到一旁。
谷雨時抿着嘴看了柳忘憂一眼就轉過了眼去,再沒看一眼。
柳忘憂因為腰纏萬貫在妖界人脈甚廣,加之知道昨天是她救下烏竹,又因為曾經對靈珠寶傘感興趣,所以今天特意一并叫過來想着沒準還能出個什麽主意, 卻沒想到傘不見了。
姑念雖然不知道柳忘憂具體修為如何, 卻感覺柳忘憂并不是那種偷傘之人。
她在妖界已經很久了, 又曾經說過喜愛這把傘,再愚蠢也不會蠢到偷了傘還留下明顯的痕跡吧?
“既然人都到齊了, 咱們開始吧。”白鎮川招招手,樂音又開始悠揚響起。他略一揮手, 剛才傾覆的桌板佳肴全都恢複了原狀。
結界已經修補好, 一切都好像沒發生過一樣。
烏竹被谷雨時帶到原位置坐下, 正對着的就是柳忘憂。
姑念和白鎮川開始和谷雨時時不時問些天界的事,谷雨時耐心一一作答。牽言和孟千千兩個今天難得不吵嘴,氣氛十分和諧。
只剩下小竹子——嘴裏吃着鹹蛋黃南瓜,眼睛不停滴溜溜轉。今天姑念和白鎮川要問谷雨時的問題似乎特別多,烏竹聽的雲裏霧裏,索性就将眼神落到對面的柳忘憂身上。
她在想,怎麽每一次忘憂姑娘都能出現的這麽巧呢?
真的是巧合麽?
烏竹覺得, 掌櫃的似乎總是不太喜歡柳忘憂的出現。以谷雨時那樣随性清冷的性子來說,這已經是她能表達出來的最大的不悅了。
掌櫃的從來不會對其他人這樣,難道是因為柳忘憂是魔?
對面柳忘憂正拿着酒杯一口接一口地喝酒,對那些懷疑的目光都裝作沒看到。不論是誰,即使是女王說不是她所為,大家還是會有一絲懷疑在。
她作為魔族的身份,已經是他人眼中的原罪。
烏竹看到柳忘憂放下酒杯,突然臉上帶了一抹笑意,擡起了那雙仿佛蘊藏着秋水的眸子。
她的目光猝不及防和柳忘憂的撞上,烏竹趕緊往自己嘴裏塞幾塊肉吃,眼神心虛地往下。不是我不是我,我才沒有偷看。
是不是悶了,要不要出去轉轉?
烏竹詫異地擡頭,剛剛出現在自己耳朵邊柳忘憂的聲音……她看向對面,柳忘憂嘴唇動都沒動,周圍的人也沒一點反常。
這聲音只有她聽得到。
你看着我,試試自己在心裏說話。
柳忘憂又說了一句,對着烏竹循循善誘。
烏竹看向她,試探性地在心裏開口,是這樣麽?
對。
柳忘憂笑意加深,又說了一句:你出來,我帶你去走走,給你說點好玩的事情。
她站了起來,對着座上一拱手,說自己有些不勝酒力想出去吹吹風,還請大家莫要見怪。
姑念揮揮手同意了,并不在意。
柳忘憂走之前還特意給了個眼神給烏竹,那意思是在說——我在外頭等你。
谷雨時就坐在烏竹這裏,在她的眼中柳忘憂就是在故意對烏竹擠眉弄眼,心裏就隐隐有些不舒服。
烏竹顯得有些局促,柳忘憂說的她心動,想着能出去透透氣也好。反正掌櫃的在這要和女王妖主談事情,自己在這也沒事做。
“怎麽了?”
看到谷雨時側過頭問自己,烏竹講話都磕磕碰碰,嘴裏蹦出個蹩腳的借口:“我,我想出去上個廁所。”
谷雨時看向她面前的茶水,一杯滿的還沒動過。再看烏竹,耳根子講話的時候有些紅,眼神還飄啊飄的不敢正眼看自己。
是要出去找柳忘憂的?
烏竹見谷雨時只是看着她不說話,心裏也不知道為什麽忐忑地打鼓。她以為谷雨時會和她說不行,擡起了眸子去看。
就看到谷雨時用特別平靜的眼神看着她,甚至沒有一絲波瀾。雙手都攏在袖子裏,坐的脊背挺直優雅。
“你去吧。”
等谷雨時将這略顯冷淡的三個字說出來,烏竹怔了怔,馬上嘴巴就扁起來。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對着女王說了聲自己要出去上茅房,一溜煙就沖出去了。
谷雨時低下頭看桌面上烏竹剛才盛放東西的盤子,壓下心中隐隐的煩悶。
小竹子也是要結交朋友的,自己這麽敏感做什麽?那柳忘憂,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自己沒理由再去阻止。
烏竹走出了結界,心裏的委屈越積越多,輕飄飄站在水面上踩水洩氣。她擡了頭往邊上一張望,就看到柳忘憂正坐在那艘畫舫的最高處對她揚着笑,并招手讓她過去。
等烏竹到了自己身邊,柳忘憂看她嘟着嘴一臉氣呼呼的模樣,輕聲道:“怎麽了,誰惹你不開心?”
“你叫我出來什麽事?”烏竹心想自己又在這生什麽氣呢,掌櫃的心裏肯定一點兒感覺都沒有。自己還不如先找到靈珠寶傘——呀,想到靈珠寶傘,烏竹擡眼去瞅坐在自己旁邊的柳忘憂,脫口而出:“靈珠寶傘是不是你……”
“你也覺得是我?”柳忘憂的神情怔住,唇角溢出苦笑,心中更是沉下去幾分。
烏竹連連擺手解釋:“不是的忘憂姑娘,我只是……只是你和我提過你很想要那把傘,我……”
她急急忙忙地解釋,卻看到柳忘憂正含笑看着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小聲說:“對不起。”
“無妨,其實我現在也不一定再需要這把傘了。”柳忘憂的話別有深意,卻很快話鋒一轉,“這次叫你出來,也正是想同你做一次交易。事情辦好了,靈珠寶傘我會幫你找回來借你一用再給女王。我知道……你想拿靈珠寶傘去看看上神能不能生出情根,是不是?”
烏竹臉上一紅,心裏那點小九九被戳破了。但是她注意到了柳忘憂說的,要和自己做個交易。
通常很多人來找到谷雨時幫忙,沒見誰找自己幫忙的。她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妖,又能幫上什麽忙呢?
烏竹感覺到柳忘憂似乎在挖了個陷阱讓自己一步步往下跳,偏偏自己現在還真上了她的套,跟着問:“你真能拿到靈珠寶傘?”
“能。”柳忘憂彎了彎眸子,“只要是魔,就沒有我找不到的。如果是妖,也沒有我問不到的。你喜歡钰卿上神……我可以幫你生出上神的情根,但是就要看你吃不吃得苦,能不能給我拿到我想要的東西了。”
烏竹被她說的一愣一愣的,自己喜歡掌櫃的這件事真有這麽明顯的麽?她仔細琢磨着柳忘憂的話,低聲開口:“我要怎麽相信你。”
她是魔,烏竹的理智在讓她控制自己不要輕信了柳忘憂。但一方面心裏又出現個聲音,叫嚣着想要博一把,萬一掌櫃的開竅了呢?
她真的很想讓谷雨時體會到自己的這種喜歡上一個人的心情。
柳忘憂料到她的猶豫,面色自若,直接拉過烏竹在她耳邊悄聲道:“你跟我賭一把,跟着我走,如果谷雨時真的在乎你情根自然會出現。如果沒有,不如你委屈委屈跟了我算了?”
最後一句帶着些許調笑,烏竹氣的瞪了柳忘憂一眼。後者輕咳一聲,正色道:“作為交換,你将陰陽鏡給我拿來。只要一拿到鏡子,我就将靈珠寶傘送到你手上,到時候你的心上人自然會找到你。”
烏竹狐疑道:“你要陰陽鏡幹什麽?”
“久仰大名呗。”柳忘憂笑的特別溫柔,“聽說曾經是芙佳帝姬的東西,想借來開開眼,保證看一眼就給你。”
烏竹可是知道陰陽鏡怎麽從那周府大火裏面跑出來的,隐約也知道這東西不簡單,猶豫着說,“那不行!我直接問掌櫃的拿她肯定不會給我的,更不會去偷。算了,我不和你鬧了我要回去了。”
烏竹轉身就要走,袖子卻被柳忘憂趕緊拽住,一臉無奈地拿出個紙卷兒給了小竹子,無奈道:“服了你了,給!你走出建溪城外往北走有一座小廟,從那廟門穿過可以進去後山的一個山洞裏。将這個字條給那守門人看,自然給你吃好喝好住上個幾天。”
“這是什麽?”烏竹被勾起興趣來,準備打開那字條,卻被柳忘憂按住了手。
“別動啊,你看了那這事可就泡湯了,你就等不到谷雨時過來尋你了。”
烏竹皺眉看她,不知道柳忘憂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要讓谷雨時心裏意識到有多喜歡你,就得刺激她一下你知不知道?”柳忘憂一拍烏竹的小肩膀,眼神放在烏竹白皙的脖子上帶的龍角墜上,“你就去這地方玩幾天,到時候谷雨時自然會來。”
“掌櫃的不喜歡我。”烏竹搖了搖頭,把心裏那些冒出來的苗頭壓了下去。
“你不試怎麽知道?”柳忘憂附在烏竹的耳邊輕聲說,話語間仿佛帶有若有似無的蠱惑,把烏竹心裏那好不容易壓下去的苗頭又引的竄了上來。
“這筆買賣你穩賺不賠,更何況現在就你的修為和這仙氣,妖界也沒人敢欺負你。”
柳忘憂說着就往建溪城外去,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烏竹,“走不走?”
最終,烏竹在原地跺了跺腳,又回頭看了一眼宴席所在的方向。她出來都好久了,也沒見有誰過來找。
她捏了捏手心裏已經被抓皺巴巴的紙條,跟上了柳忘憂:“走就走!”
兩人往小廟趕去的時候,柳忘憂莫名問:“小竹子,你喜歡黑夜還是白天呢?”
烏竹看了一眼頭頂的星光,“現在白天的太陽可曬了,晚上多涼爽。”
“也是。”柳忘憂聽到答案後一笑,“大概是只有經常在太陽底下的人才會喜歡黑夜,我是再也不想見不到光了。”
魔族戰敗之後被天界劃分地界,被削去獲得光亮的資格,從此生活在永夜之中。無邊無際的黑夜讓人誕生無數心魔,還有無數的邪惡。
她看了一眼在自己身邊的烏竹,純淨的面容上一雙晶亮烏黑的眼睛,閃動着對自己的信任。
對不起了,小竹子。
柳忘憂和烏竹已經在談話間已經來到建溪城外,不多時已經來到那小廟的門外。
“進去吧。”柳忘憂的臉上笑意更甚,夜晚的廟門卻顯得有一絲陰森,烏竹想掏出夜明珠來,卻被柳忘憂眼疾手快躲過去。
“你要是想被一箭射穿,就試試帶着夜明珠這麽明目張膽過去。”柳忘憂推着她往裏走,在烏竹的耳邊輕聲囑咐:“這廟門不過是一道幻化的結界,裏頭和這外面是截然不同的,你只要去看看就知道。”
“哎,別推我!”烏竹才剛驚叫出這一句,就被柳忘憂輕輕往裏一推,瞬間就隐沒在了廟門內。
瀑布的水聲傳來,緊跟着就是刺目的光亮直晃的她睜不開眼睛。
這裏頭,竟真的別有洞天。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君不在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