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連綿的陰雨伴随着持續的低溫，裴瑜時隔多年，再次感受到了京市迥然相異的季節變化。
她有在京市生活的經驗，可瑜姐卻沒有。常年生活在氣候宜人、生活節奏緩慢的南方，身體大約也養得嬌弱了，猛地直面北方冷冽的寒冬，心理上自信滿滿，身體卻不堪一擊——前兩天還說陳晨身子弱的她，也感冒了。
擱在從前，仗着自己身體底子好，裴瑜根本不把這點兒小毛病當回事兒，多喝熱水多睡覺，熬上兩三天就好了。可如今，先不說瑜姐養尊處優的身體耐不耐扛，就是這年歲，也不敢太過随意任性。
因而，一有感冒的症狀就去看了醫生，積極按照醫囑忌食、吃藥……面對一個小小的感冒，裴瑜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陳晨病久了，人似乎已經适應了身體時不時出毛病的狀況，不像之前那樣煩躁了，但心情也沒好到哪裏去，整天窩在光線昏暗的書房裏，對着電腦敲敲打打。
這天，見裴瑜也總不住地咳嗽，她愣了下，聲音沙啞地說：“抱歉啊姐，應該是我傳染給你的。”
“沒事兒，換季嘛，總免不了小病一場。”裴瑜擺了擺手。她自己做養病營養餐的時候多做了些，喊陳晨一起吃，“你別整天窩在書房裏不動彈，多活動活動。等你好了，咱倆一起去健身吧？”她很不喜歡生病時那種難受又無力的感覺，在因咽喉腫痛無法入睡的夜晚，就琢磨着要開始鍛煉身體了。
因着病情反複、胃口不佳，陳晨原本就瘦弱的身形更是縮水了一圈，看着越發弱不禁風。她搖了搖頭，“我心髒有問題，不能劇烈運動。”
裴瑜愣了下，“心髒有問題？”她對醫學常識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關乎心髒的問題，肯定不小，面上不由帶了憂色，“是什麽問題？嚴重嗎？”
陳晨慢慢擡眸看向裴瑜，眼睛黑沉沉的，面無表情的樣子與平日裏大相徑庭。
見她好一會兒沒說話，還用那麽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裴瑜困惑又有些無措，神色尴尬地說：“抱歉，這個……是不是冒犯到你了？”
陳晨再度垂眸，腦袋輕輕搖了搖，聲音聽起來有些失真，“沒有啊，怎麽會呢。”
直覺不能再繼續這個話題，裴瑜習慣性地避開尴尬，若無其事地聊起了別的。
等陳晨離開，裴瑜坐在客廳仔細回想了剛剛發生的一切，卻怎麽都想不通陳晨突然變得那麽奇怪的原因，忍不住問瑜姐有沒有看出是怎麽回事。
“大概是從小因為身體不好受過不少罪，不想跟人聊這個吧。”瑜姐頓了下，繼續說，“就像我，因為我媽去得早，我就很讨厭別人問我媽的事，連聽起別人聊這個話題都覺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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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裴瑜還是覺得不大對。
陳晨算是裴瑜的朋友，瑜姐對她為什麽突然變得那麽奇怪并不是很關心，也不是很在意。在她看來，那就是個舉手投足間處處透着讓她打心底覺得不喜的女孩兒。若在外面的是她，她不僅不會跟那個女孩兒成為朋友，甚至連基本的鄰裏來往都不會有。
她不想跟裴瑜聊一個不相幹的人，突然問：“默默怎麽還沒打電話來？”往常都是這個點的。
裴瑜看了眼挂鐘，确實，自從知道自己生病後，原先一周兩三次的通話頻率變成了一天至少一次。裴瑜理解他擔心母親的心情，每次都盡量在通話時表現出心情愉悅、身體正漸漸好轉的樣子。說實話，也挺心累的。
“應該是什麽事耽擱了吧。”想到之前通話聽崽崽說劇組加快了進度，應該能提前結束工作回來，裴瑜有些不确定地說。
“你問問。”瑜姐催促着。
“問什麽啊？”裴瑜這次完全沒法理解瑜姐這突如其來的一出。
“問問是不是有什麽事，我了解默默，要是有啥事耽擱了，他會提前說一聲的……肯定是出了啥事。”瑜姐越說越焦躁。
裴瑜一頭霧水地發了信息給小高，問那邊情況怎麽樣。
[阿姨，都挺好的，默默跟開了竅似的，最近都沒怎麽NG。]
“看吧，真沒事兒。”裴瑜能感覺到瑜姐心還懸着，并沒有真正放心，正琢磨着幹脆別糾結會不會打擾到崽崽了，直接打電話過去，好安瑜姐的心。
結果很快，崽崽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不過大約今天是真忙，匆匆問了她的身體狀況，就語氣歉疚地說今天比較忙。
“媽沒事兒，真的好多了，你忙你的，不用天天打電話過來。”裴瑜一接電話，就聽出了崽崽的語氣不大對勁，似乎有些疲累，心裏想着多半是最近趕進度趕的，就再次勸道，“默默，不用天天打電話，有空多休息一下，別惦記家裏，媽一切都好……”
“現在放心了吧？”挂了電話，裴瑜問瑜姐。
瑜姐“嗯”了一聲，随後小聲嘀咕了一句，“剛剛不知道怎麽的，突然覺得有點兒心慌。”
“我咋沒感覺到啊？”不應該啊，現在兩人可是共用一顆心髒的！
“可能是錯覺吧。”聽裴瑜這麽說，瑜姐也有些懷疑剛剛那陣突如其來的心悸有沒有真實發生過了。
裴瑜前一晚還說用不了幾天她的病就能好，結果隔日一早醒來，感覺神清氣爽的，全然不似這些日子的昏昏沉沉，“終于好了！”
人生中頭一次被一個小小的感冒折磨這麽久，如今一朝痊愈，裴瑜恨不得立馬出去跑兩圈兒，把瑜姐脆弱的身體練得壯壯的。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雨才停沒兩天，又突然下起了雪。外面陰冷陰冷的，她如今的小身板兒可頂不住那刺骨寒風的摧殘。
自己病了又好了，陳晨卻反反複複，都快一個月了，還沒好透。裴瑜最近不知道是做飯做順手了還是激發了瑜姐本身就具有的隐藏技能，每天早晚出于省事簡單吃點，午飯必要張羅着做一頓豐盛又美味的。
一個人不好控制量，吃不完剩下又浪費，裴瑜依然喊陳晨一起吃。
這天，因着感冒痊愈，裴瑜一下子炒了五個菜，“多吃點兒。”
“姐，今天這麽高興啊，有啥開心的事嗎？”陳晨問。
“因為病好了啊！”病好了，胃口也好了，裴瑜吃得津津有味。
“就因為這？”
裴瑜這才擡頭看向對面的陳晨，猝不及防地捕捉到了陳晨臉上錯愕的表情。“是啊，還能因為啥？”
“噢。”
陳晨這沒頭沒腦的一出，搞得本沒多想的裴瑜都開始忍不住疑神疑鬼了：難不成，這姑娘知道她是葉裴默媽媽了？最近崽崽發生了啥她不知道的好事嗎？
心裏有了懷疑，裴瑜就去找人求證——上次在劇組呆那麽久，崽崽團隊工作人員的聯系方式她都留着呢。
結果，好事沒打聽到，反而從小高口中炸出了一個她不知道是好還是壞的消息——瑜姐的渣前夫，崽崽的親爹，酒駕出了車禍，癱了。
“啥時候的事兒啊？”不顧瑜姐的激烈情緒，裴瑜聲音冷靜地問小高。
“就前天，您問我默默是不是在忙。”小高意識到自己被套話了，心裏雖懊悔，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實話實說，“其實那天我們正在老家醫院裏看叔叔……阿姨，默默不是故意瞞您的，實在是奶奶她受的打擊太大，情緒有些激動，說，說叔叔出車禍都是因為您鬧離婚。”
原本這話小高作為一個外人，是不該說的。可默默拍完大夜戲匆匆趕過去，迎接他的卻是親奶奶尖利的唾罵和一點力氣都沒有收的巴掌，要不是自己擋了一下，默默那臉能被打腫！親孫子都被這樣對待，前兒媳能得了什麽好？不管是愛屋及烏還是本身就存着對裴阿姨的感激，小高都不想看到好不容易脫離苦海的她回去受罪。
小高的話通過手機，清晰地傳入了裴瑜的耳中，也傳到了瑜姐的心裏。剛剛激動得跟發瘋一樣的她，終于安靜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