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轟是被姐姐的電話緊急召回去,如果是名為父親的那個男人打過來,他或許還不會這麽快妥協。

毫無意外被訓了。

理由是沖動魯莽,但在教訓過後,轟沒有錯失父親眼底的那抹驕傲。

他的兒子做出了被社會所贊揚的事,并且足夠的提前預備沒有釀成大禍,損失的算是可控範圍——身為英雄的父親當然不會阻止他去救人,更不是就他本身為了營救而與罪犯正面對戰感到生氣。相反的,這會讓那個男人無比自豪。

只要接觸到這樣的目光,轟便覺得這一切的事情似乎被強加上“因為是安德瓦的兒子才這麽做”的标簽。

從和室出來,轟久久地站在廊下,庭院裏的池塘裏跳出一只魚,在水面上漾開不斷綿延的波紋。

姐姐偶然經過,似乎想過來,但還是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手機震動起來,轟沒有去查看的意圖,在擡眼的那瞬間卻看到了庭院中種着的風信子。

“花濑,我叫這個名字。”

少女說話的神情語氣還很清晰地留在腦海。

轟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機。

[我買到新手機了,轟。你還會來看我嗎?]轟想起來,在醫院登記的時候,監護人那方的電話都是打不通的,而花濑醒來後居然也沒有想着告知父母,某種猜測形成,轟的手指停在屏幕上,不多時給出了回複:[你一個人在醫院嗎?]

再怎麽說他們好歹算是共患難的朋友了,椎名花濑的戰鬥意識非常好,與他的配合明明是首次卻難能可貴的如此合拍,最後關頭更是将他拉了出來,去看望是應該的。

轟是這麽想的。

[朋友和朋友的媽媽都在這裏。]

轟的眸光掃過庭院中的風信子,側邊還有海棠花,一簇一簇地生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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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過去了。]

[可是我想見你。]

“……”

轟維持着原本的姿勢,分毫未動地站在廊下。

還未思考出個所以然,新消息就跳了進來:[請問,可以交換Line賬號嗎?]于是交流的平臺轉移到了Line上。

花濑的Line頭像是只頭頂花環的貓,從照片的邊界可以看到半截手指,應該是她自己操縱花瓣凝成的。

她喜歡貓啊。

※※※

爆豪光己帶着兩人份的晚餐過來,有些不滿地将花濑不離手的手機拿開,上下反複打量數遍,又拿起了病歷本,确認沒有看到什麽可怕的字眼才放下心來。

“花醬你未免太不注意自己了。”爆豪光己嘆氣摸摸了她的腦袋,在爆豪面前表現得無比兇殘的臉溫柔下來顯得十分美麗,她低頭抵住花濑的額頭,很淡的笑了一下,“……不過,你做了好事。”

花濑的臉瞬間就紅了,她也有不擅長招架的類型,緋色頓時蔓延到了脖頸,她輕吸一口氣,鄭重無比地道:“您實在是太好了,有機會真想迎娶您。”

爆豪憤怒地大喝:“喂我老爹還沒死呢!你在那裏發什麽花癡!!”

爆豪光己一個巴掌拍回去:“聲音小點啊混小子!!!”

“你聲音比我更大吧老太婆!!!”

“敢跟媽媽頂嘴你是想被逐出家門嗎?!”爆豪光己推了他一把,“今晚你就在這裏陪着花醬,反正你這家夥在家裏我也管不了!”

“哈?!”爆豪不敢置信地看過來,眼睛瞪得很大,瞳孔反倒小了些,更顯得不像好人,“你要是擔心你自己陪着她啊!幹嘛讓我做人情?!”

“你這個臭小子真的笨死了!”

“比你好啊老太婆!”

花濑:“……”

真是熱鬧的相處模式啊。

爆豪阿姨的蛋包飯簡直是一絕,花濑吃得心滿意足,但爆豪的臉色全程不怎麽好,花濑只好在他們争執不休的時候提出自己并不需要人照顧。

“我完全沒有問題。”花濑晃了晃手臂表示自己行動的不受限,“小勝明天還要上課,阿姨也要趕回去上班,只是這種程度我還能夠應付。”

“你啊……”

不知為何,爆豪光己十分無力地垂下了肩膀,面對兒子時氣勢高漲,然而看向花濑時總像是無比心疼,最後卻終究沒有多說什麽,只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小勝的母親和出久的不一樣,大大咧咧型與傳統的溫柔居家型,但不論是哪一種,在花濑的成長過程中都給予了她莫大的關懷,占有重要的地位。

再三堅定不需要被陪床,爆豪光己走的時候還是很不放心,叮囑花濑有事一定要給她打電話——旁聽的爆豪沒忍住,不耐煩地進行吐槽,下場是又被賞了一個爆栗。

他們走後,花濑實在無聊,給綠谷發了消息告知自己現在的手機號後便偷偷摸摸地下了樓,這會兒已經天黑,她的病房是單間,又沒人打擾,偷溜去樓下逛兩圈沒什麽難度。

花濑穿過林蔭道,在房間裏的時候她就很在意,這所醫院的小花園建造得太漂亮,讓她不禁想下來看看。

或許因為自己的個性是花,花濑對花草植物類有天生的好感,遠遠眺望時可以看見開得正盛的風信子,在醫院這樣沉悶的環境裏,風信子的花語聽來尤為美好。

花濑順手買了罐芒果汁,但沒有打開,握在手裏找空着的長椅,正好撞上了散步的時間段,基本都沒已經坐滿,唯有獨坐在側邊陰影下的那人身邊還有空位。

由于是樹蔭與背光的雙重加持,那處顯得分外幽暗,或許正是這樣才被空了下來。

“請問我可以坐這裏嗎?”

花濑走過去,手上還綁着一堆繃帶,并不覺得自己看起來比眼前陰沉的這位能好到哪兒去,要論外貌判斷內心,她現在看來更像個恐怖分子才是。

帶着兜帽的男人點了點頭。

他很清瘦,明明不是很矮卻習慣性地佝偻着腰,看起來十分的弱氣,從頭至尾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只是徑直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花濑瞥見他兜帽下未能藏住的嘴唇幹裂開來,便将手中的芒果汁遞了過去:“你喜歡喝芒果汁嗎?”

“……”

不知為何,男人的全身動作整個的頓住了,若說之前都是沉寂的狀态,這時卻更有種一觸即發的感覺,蟄伏在他循着聲音看向花濑的手上。

花濑感覺有些奇怪,好在男人還是伸出了手。

沒有使用五指并攏的抓握法,這微小的動作原本并不值得注意,但男人刻意翹起了中指不至于接觸到罐裝表層,這讓花濑以為他是手受傷,不由地多看兩眼這才得出結論。

……就像是,碰到了就會發生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一樣。

花濑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奇怪。

男人不再說話,花濑便也分毫未動位于原處專心地享受着寂靜的時光,鼻端隐約嗅到幾絲血腥氣,掩蓋在花濑本身的傷口氣味下,以至于這時候才發現。

這個人的手确實是受傷了。

但不是手指,而是藏在黑色連帽衫下的手臂,那血跡順着肌理蜿蜒流下來,花濑怔怔地看着他。

“你……”

音節剛出口,男人便像是被什麽驚吓了般猛然将手臂收攏至距離自身更近的地方,看上去更像是蜷縮起來。對于男性來說稍顯過長的頭發随着他的動作從兜帽中躍出幾分,花濑沉默地看着他抗拒無比的表現,小心翼翼地沒立即開口,但也沒有做出疏遠的後退動作。

明明年齡不小,卻讓人覺得仿佛是在面對一個小孩子。

花濑無法不在意他的傷口,那鮮紅的血跡在長椅上點滴彙聚,看得她很不舒服。

“你心情不好嗎?”

這次,花濑的語氣特意放輕,相對的,沒有再看到男人那麽抵觸的反應,花濑擡起還算完好的右手,花瓣在她指尖浮現,逐漸凝出一束花的模樣。

“……我看到花就會覺得高興一點。”花濑沒有直接接觸他,将花瓣結出的整束花輕輕靠放在長椅的椅背上,“希望能幫到你。”

她從站起到離開都幾乎是無聲的,很徹底地貫徹了“不驚擾”的基準,沒有對身旁仍舊保持着蜷縮姿勢、仿佛得不到安全感的男人做出更多的行動。

輕盈的步伐從來時的原路折返,長椅上的男人這才慢慢地擡起頭,正好看見少女在拐角前的背影,纖細又柔弱。

他擡手拿起那束花,如果有人在當場,絕對會為他那刻意不收攏五指的姿勢側目,更能清楚地窺見男人是如何嘗試着想要并攏全部的手指,最終卻只是将幹澀的嘴唇抿緊,以與其說是粗暴不如說是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去呵護的手法将那束花攬在了懷中,有幾片花瓣被撞得散落下來,男人拉緊兜帽擡步離開。

長椅上只剩下那攤不詳的血跡與孤零零的罐裝芒果汁。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這是弔哥√

花妹說白了是個通吃型

風信子花語是點燃生命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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