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幫忙搬家的原本是水泥司和空靈鬼魂，但傷還沒好的相澤執意要申請前往， 身為1-A的班主任他身上應當負有相當的心理壓力， 畢竟對象是自己班上的學生，這算是變相的家訪。
——說是這麽說， 實際上椎名家根本沒什麽人。
從資料上看去再普通不過的家庭，卻由于父母陪伴的缺失在進入的那刻便感覺到了不容忽視的冷清。屋內擺設一應俱全， 然而不管怎麽看都實在太過空曠了些， 這是由于煙火氣的缺少而表露出的不足，花濑率先踏入，站在玄關上禮貌地請他們不用拘謹。
漂浮着熱氣的杯子被擺放在眼前， 少女沒用多少時間就從樓上下來， 手上拎着的東西讓三位都不禁暫且止住了動作。
相澤最先開口：“只有這些嗎？”
他所指的，是少女手中輕便到不足以任何人插手幫忙的小型行李箱，就從那質感來看最多的大概還是衣服之類。如果只是簡單的住宿， 這樣當然算是足夠……不過在先前已經向她說明可能會待上很久，此刻配上這個毫無人氣的家內氣氛， 整體看上去不免更為蕭索了些。
“是的。”
“……那就走吧。”
花濑乖巧地跟在最後，娴熟地按滅燈光、鎖上大門。當收上鑰匙轉身時，相澤注意到她甚至沒有回頭多看一眼，在同齡人中已顯出類拔萃的精致面容上未有半分留戀的情緒，平靜得猶如無風的湖面，泛不起絲毫波瀾。
察覺到相澤的視線， 花濑敏銳地望過去， 第一時間便準确捕捉， 率先微微彎起眼露出笑來，出口的話語坦誠且直白：“老師是不是有話想和我說？”
“什麽時候你都能像這樣反應快就好了。”
相澤意有所指。
“老師讓我反思的東西，我大概有頭緒了。”
“說說看。”
“是因為我的思維方式不對……或者說，是将‘生命至高’的做法有些不妥？”
“也不是那樣。”相澤停了停，示意水泥司和空靈鬼魂稍等，兩人見狀頓時識趣地走開兩步遠，相澤這才拿出談話的架勢正面對着花濑，“生命當然是很重要的，但這與‘其他的東西同樣重要’是不起沖突的。你的行為中舍棄意味太過明顯，不只是生命，還有其他重要、值得珍惜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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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認為其他的東西是不重要的，但他們都沒有生命重要。”花濑不摻雜任何水分、僅僅表述內心所想，“畢竟沒有生命，其他東西都沒有了前提條件。”
“這個觀點沒有問題，但有很多與生命幾乎能等同的東西，在很多場合下足以相提并論——我這麽說可能會造成誤導，但絕不是讓你不珍惜生命，那确實是前提，只是想告訴你，并非所有的東西在最後那刻都是可以被排列出先後輕重的。除此之外，你同樣不能認為‘只要不死，受到任何傷害都是無關緊要的’。”
相澤皺着眉，似乎很是苦惱該如何潤物細無聲地将這個理論傳達給花濑，因此一旦這個環節有所缺失，那麽她的兩面性幾乎是可以預見的未來，在某個不遠的将來，只要緊緊拿捏住她這個弱點，絕對是滅頂性的災難。
“以其中一項為設想，”見花濑陷入沉思，相澤換了最直接同時也是最有沖擊力的說法，“如果某天敵人拿你的性命要挾你來殺了我或者是轟，乃至是所有你珍惜的朋友，你會那麽做嗎？”
“……”
花濑像是瞬間被巨大打擊似的擡起腦袋來，眼中泛着讓相澤不忍繼續說下去的空茫。
相澤頓了兩秒，追問道：“你會怎麽做？回答我。”
這近乎殘忍的選擇題不過是知道椎名花濑不擅說謊，同時也絕不會對他說謊。誠實的品質矛盾地存在于她輕而易舉便能倒向敵方的無上準則間，相澤深知現在不能心軟，否則有朝一日她真的行差踏錯，那才是追悔莫及的痛苦。
“……我不想死。”花濑的聲音都在發抖，可見這個問題實在讓她難以面對，“但我也無法殺死老師和其他人……”
“所以——”
“所以。”花濑仿佛頃刻打開了思路，神色堅定地仰起臉來，“我會變強的，不會讓這天出現。在出現這種情況前，我會盡全力改變。”
“……”
算了，姑且知道她的答案并非偏頗到會毫不猶豫選擇“殺死”這方就好。
思維模式與行為習慣并非朝夕可以改變，在現階段知道椎名花濑的本心仍然不被污染。這點就足夠了。
畢竟來日方長。
相澤轉身朝車子那方走，身後的花濑自動跟上。
原本騰出給花濑的房間是位于保全系統最完備、各方最容易抵達的中心樓後的小型公寓內。這本無可挑剔，問題就出在A班那些不知消停的學生們，居然紛紛提出住宿要求，雖然只是班級人數的不到一半，以官方的理由給出拒絕并非不可，但與校長根津進行溝通後，他卻表示可以支持這種行為。憑他那逆天的大腦，在調度各方思考整所校園的運行同時，将學生們未來的安危與規劃亦考慮進去，認為“在不久的将來，為了學生們的安全說不定住宿是勢在必行的事，倒不如在那之前讓班內部分學生加以帶動，這之後的工作會更好推進”。
這番話将相澤心底那份猶豫不決成功解答，他所擔心的正在于此，只是腦中概念多少有些模糊，此刻被根津點破才猛然驚覺。敵聯盟方才進行過襲擊，既然目标是A班的學生和歐爾麥特，即便失敗過一次想來也不會善罷甘休，日後雄英肯定會再次遇到襲擊，且以不容樂觀的态度計算，敵聯盟卷土重來之日說不定會更加壯大強勢，較之今日更難以應付。而歐爾麥特畢竟不會每時每刻都在，如何從別處保護學生們，這是雄英刻不容緩的課題，必須要提上日程。
綜上所述，校長根津改變了原計劃，将位于校舍不遠處——僅步行五分鐘後比便能抵達、原要用作新樓的建築地做為學生們的宿舍預備，A班已申請的學生們可以提前入住，但房間數量實則符合A班所有學生數。對應的，其他班級的住宿地相繼建起，在校園論壇上引起了不少猜測。
花濑是最先入住的。
抵達目的地便被雄英一如既往的闊氣驚得數秒內沒動步子，展現在眼前的建築富有歐式風格，兼具一貫簡約卻豁然的氣勢，除一樓外兩方分開，這與先前得到信息不符的建築設施讓花濑在搭眼便産生了猜測：“難道這會是A班專屬的宿舍樓嗎？”
“你猜的沒錯，等哪天時機成熟我就相當于你們的守門員了。”相澤沒什麽情緒地道，“這屆學生還真是相當不讓人省心啊。”
花濑誠摯地道歉：“給您添麻煩了。”
随後進入的分別是轟和八百萬，不同于只是打了個車就過來的轟，八百萬直接請了搬家公司将自己慣于使用的家具從家裏搬到了宿舍，當在收拾完的花濑一樓大廳給大家泡茶、見到那足以将整個房間填滿的公主床時，內心對于“八百萬是大小姐”的定義在這刻才真正明晰了起來。再然後是綠谷、蘆戶和切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爆豪竟然在最後姍姍來遲，帶着滿身不可說的戾氣和宛如要沖破這棟建築的架勢從正門邁了進來，吓得端起茶杯的蘆戶以為是來了什麽敵人。
由于花濑并沒有住過很高的地方，所以在最開始選了五樓的房間。轟緊随其後選了她正對面的房間，隔着過道的窗戶就可以看見，八百萬住在花濑的右手側，蘆戶理所當然選了左手側。綠谷猶豫地選了轟旁邊的房間，跟着他抵達的切島則選定在綠谷的旁邊。最後抵達的爆豪無可選擇，在轟另一側的唯一房間內入駐。
“何等喪心病狂的住宿排列。”
蘆戶一邊搖頭一邊發消息給耳郎傾情直播當下的盛況，并不遺餘力地試圖将她也拉入住宿的行列之中。
花濑正好起身去燒水，沒能聽到這危險十足的看戲發言，倒是在廚房裏碰到了綠谷，後者見到她顯得有幾分異常的拘謹，但還是打了招呼：“花濑，以後就一起住了呢……我是說、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花濑如常地回應，“出久你在緊張什麽？”
“……抱歉，我最近狀态有點不對。”
綠谷無奈地垂下腦袋，忍不住在心底唾棄無法游刃有餘面對的自己。
花濑想了想：“是因為個性？”
“唔？”
“出久的個性，是最近覺醒的吧。”花濑試探地做出猜測，“是磨合不夠的原因？”
反應過來，綠谷結結巴巴地回應：“啊…是、是的……”
花濑的發言完全是從“相信綠谷是最近才覺醒個性”這點出發，既不詢問綠谷沒有說出的部分，也沒有對任何其他提出質疑，似乎認為只要是綠谷不願意說的便最好不問，在這點上花濑對朋友的信任一如既往。
這才恰恰讓綠谷産生了負罪感。
“很強啊。”在綠谷內心掙紮的同時，花濑颔首予以肯定，“沒想到遲來的個性會這麽強，這麽說的話只要時間足夠，其實出久你……”
她的話語戛然而止。
只因為想到了某個一直以來忽視的事實。
這讓花濑忍不住将驚訝的視線定在了綠谷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