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故友
“妳真的必須要離開嗎，亞西諾多拉？勒托需要妳，提洛島的所有人都需要妳，我…我也需要妳……”
“只要我跟那位伊特魯裏亞的戰士一起離開，他便會出兵保護我們提洛島、不讓雅典的那些人對我們予取予求，他向勒托和斯堤克斯承諾過了。”對着幾乎是自己從嬰兒時期看到大的愛爾瑪，她只能蹲下了身讓自己的視線與她平視，然後一邊摸着她的頭一邊說道，“妳還記得偉大的斯堤克斯是掌管什麽的神祇嗎？”
愛爾瑪用力揉着已經盈滿淚水的眼睛，然後才抽抽噎噎地回答道：“她是司職誓言與仇恨的女神，因為她曾幫忙奧林匹斯的衆神對抗泰坦巨人，所以宙斯賜予了她榮耀，凡是以她的名義所發的誓便不能取消，若是有神靈違背了以她之名所立下的誓言，也會受到昏睡一年的懲罰。”
“是的，妳記得很清楚，我很高興。”說完這句話之後，她便傾身抱住了愛爾瑪，“若有什麽問題的話，就詢問我們的老菲裏斯吧，他會像當年教導我的那樣細心地教導妳所有關于神祇與祭祀的事。”
“妳的教導更好……”
聽到愛爾瑪的贊美，她忍不住輕笑了幾聲，随後她放開了她，并且在她的額頭上留下祝福之吻，“今後，妳将成為這座島上勒托的祭司，而我…會盡我所能保護這座島上的所有人。”
再度摸了摸愛爾瑪的臉頰後，她重新站直了身，不舍地着看着圍繞在身旁的人及景色，然後才接過一旁的人替她拿着的行李布包，走向那與她們有段距離、一臉不耐煩的他。
若是這個男人真能保護提洛島、保護勒托的子民、保護所有我認識的人的話，那麽…即便代價是讓我失去成為阿爾忒彌斯的祭司的條件……
當夢境變成了自己所想象出來的被戰火燃燒的提洛島的景象、耳邊甚至還出現了衆多熟識的人向自己求救的哭喊聲時，凱茜醒過來了，她驚惶地坐起身來，手緊緊領口的鬥篷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愛爾瑪，菲裏斯，米蒂斯，荷缇雅，特裏翁……
從她在睡夢中時就注意到她那突然變得劇烈的心跳聲的凱厄斯幾乎是在她坐起身時就抱住她，「怎麽了，亞西諾多拉？」
聽見他的聲音，本來還沉浸在過往記憶的凱茜愣了一下，她緩緩轉過頭去看向他，對着他的那張俊美精致的臉開始發愣。
她的注視讓從兩人重逢開始就一直被她忽視的凱厄斯感到十分開心，他擡起冰冷的手附上了她那因為過于激動而發熱的臉頰，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喚她的名，她眼中的迷茫哀愁便被憤怒給取代了。
勒托、斯堤克斯，為什麽妳們能夠就這麽輕易饒過這個違背以妳們之名起誓的罪人呢？！發現自己在心裏說出這句話時語氣已經可以算是質問了，為了避免再次對神祇不敬，她迅速收回放在他臉上的視線，并且側過頭避開他的手，然後冷冷地說道：「放開我。」
「妳！」
她的反應讓凱厄斯的心情瞬間從天堂掉到地獄，他很想就這麽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懷裏，大聲問她到底要鬧脾氣到什麽時候，只是擔心自己會因為力道一個控制不好而傷到她，所以最後他還是放開了她，并且迅速改坐到另一張沙發座椅上，雙手還緊緊抓着自己的手臂。
幾乎是在看見凱厄斯起身過來的那一刻，原本坐在他們對面的簡便馬上起身讓座給他，然後改為坐到凱厄斯原本的位子上。
一見到她過來了，凱茜緊繃的臉立刻放松了幾分，「簡，還有多久會到？」
「如果降落時沒問題的話，大概是三十分鐘左右。」在說話的同時簡很努力忽略對面的凱厄斯那帶有殺意的瞪視，「海蒂會開車到機場待命，到時候您是要坐車還是由我帶您回去？」
「妳帶我吧。」比起坐車，還是吸血鬼的速度更快，而凱茜十分希望能夠盡早得到阿羅的同意後回美國。
為了打發剩下的三十分鐘，她重新閉上眼睛将頭靠到椅背上，原本她是打算詢問簡沃爾圖裏的近況、他們是如何發現她的，只是她擔心這些話題可能會導致自己和凱厄斯争吵，所以最後她只是開口緩緩說道：「簡，跟我說一說那位海蒂吧。」
聽見她這麽說，簡便用着毫無起伏的聲音敘述海蒂是怎麽被阿羅招攬盡沃爾圖裏的、有什麽特別的能力，而在說到海蒂是負責引導游客到沃爾圖裏的城堡內解決阿羅他們及大部分衛士的夥食問題時，簡忽然頓了一下，「說到食物，最近這幾年我們雇用了一個人類女人作為前臺接待，她叫吉安娜，如果您有任何…特別的需要的話，您可以去找她，我會讓其他衛士在這幾天不要打那個女人的主意。」
凱茜在這時疑惑地張開了眼，「阿羅怎麽會突然雇用一個人類做前臺？」
「那個女人之前是在政府行政機關工作的，可能是我們外圍的人員在跟沃特拉的鎮長讨論事情時不小心說漏了嘴洩漏身分，所以她辭掉了工作，直接跑到了沃爾圖裏說要成為我們的一員。即便她現在并沒有展現出任何特別的才能，但是因為感受到她的熱情，」在說到熱情這個詞的時候簡忍不住冷哼了一聲，「所以阿羅同意讓她留在沃爾圖裏作為前臺，等她通過考核後才會讓她轉變成吸血鬼。」
她的語音一落，坐在她們對面的德米特裏忽然露出了帶着惡意的笑容，「雖然說是接待人員，但其實她更像是我們的儲備點心吧，希望她能夠撐到阿羅心情好願意轉變她的那一天。」
「那種破壞規則的人類就應該除掉！」
凱厄斯則是冷哼了一聲，用着惡狠狠的語氣說了這一句，只不過他剛說完便意識到不對，并且馬上往凱茜的方向看去，而就如同他所想的一樣，她輕笑了一聲，然後朝他微微揚起了嘴角，「像是我？」
她那帶着挑釁的微笑讓凱厄斯感覺到自己腦中僅存的一絲理智斷線了，他迅速地起身撲向她，雙手緊緊抓着她的頭兩側的沙發椅背，然後在對她露出他那尖銳的獠牙的同時咬牙切齒地說道：「妳提醒了我，亞西諾多拉，或許我該現在就轉變妳……」
對着他那鮮紅的雙眸，凱茜完全沒有顯現出懼色，「我以為我有選擇的，在轉變與死亡之間。」
「別總是試圖惹怒我，亞西諾多拉，」在說話的同時凱厄斯的手一個用力便毀了她所坐着的沙發，「妳要知道妳現在有多麽脆弱，而我最不想做的事情便是傷害妳。」
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原本凱茜是打算這樣回嘴的，只不過還沒等她将話說出口，飛機便因為降落的關系而産生了劇烈的震動，讓她因為驚吓而止了聲，而凱厄斯也暫時忘記和她生氣的事情，轉為将她抱入懷中，不讓她撞到因為剛才他一個用力而刺穿布料突出來的沙發木頭支架。
等到飛機平穩下來後，凱厄斯便放開了她，丢給簡一句“最多十五分鐘”，随後便以最快的速度下了飛機、離開了他們的視線。
雖然他的話沒頭沒尾，但是在場其他三個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所以簡跟德米特裏都不敢浪費時間，一個打橫抱起了凱茜，一個提着凱茜的手提行李箱，跟随着凱厄斯離開的路線追了上去。
即便簡因為擔心給懷裏的凱茜感到不适而稍微放慢了速度，但是最終他們還是在凱厄斯規定的時限內抵達了沃爾圖裏的古堡。
由于近百年裏沃爾圖裏古堡前面入口的部分順應時代的變遷而重新裝潢、牽了些線路，所以簡并沒有馬上将凱茜放到地上，反而是抱着她走到了一個隐密的樓梯口走下樓、走進了電梯，一直到電梯停了下來打開門後，她這才将凱茜放了下來。
看了眼面前不遠處的厚重大門，雙腳得以重新接觸地面的凱茜先是深呼吸了幾次，然後才一邊整理自己的頭發和鬥篷，一邊往裏頭走。
在他們經過接待前臺的時候，一個美麗的人類女人馬上起身朝他們問好，而凱茜也在停下腳步的同時示意德米特裏将自己的行李遞給她，「吉安娜，對吧，能讓我借放行李在妳的休息室嗎？還有，我需要一件厚一點的大衣或鬥篷，皮草也行。」
見吉安娜還是一臉疑惑的模樣，德米特裏直接将手上的行李用力放到她面前的桌上，然後用着不耐煩的語氣說道：「她是亞西諾多拉夫人，按照她所說的做。」
雖然不記得長相，但是對于亞西諾多拉這個名字吉安娜還是記得的，她迅速朝凱茜點了點頭，「是，我會立刻幫您準備好的。」
她的态度轉變讓凱茜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在她完全不想再被冠上夫人這個稱謂、不想跟凱厄斯再有牽扯的同時，她必須改變自己的說話方式和态度，畢竟一般的訪客可沒有資格吩咐沃爾圖裏的前臺辦事的，也沒有資格讓沃爾圖裏中穿着純黑鬥篷的衛士抱着自己跑來跑去、提行李的。
見她突然站在原地發楞，簡忍不住出聲喚道：「夫人？」
聽見她的叫喚，凱茜這才回過神來，她朝簡搖了搖頭，随後便跟着簡往裏頭走，并且在簡和德米特裏替她打開門的時候走了進去。
不同外頭那古典中帶有些偏現代化的設計裝潢，主廳裏的模樣仍與凱茜記憶裏一模一樣，她朝主廳盡頭的高臺上看去，上頭立着的三張椅子上只有屬于凱厄斯的那一張是空着的，其他兩張的主人都坐在上頭，心情複雜的她努力朝他們擠出一個微笑，「阿羅，馬庫斯。」
一見到她，阿羅便馬上朝她走了過來，輕輕擁抱了她一下後，他便往後退了幾步、停在距離她只有幾步的地方，然後對她露出了一個充滿欣喜的笑容。
「這真是個奇跡，亞西諾多拉，雖然十幾個小時前我才聽簡報告過，但是現在聽到妳的心跳聲時我還是忍不住感到吃驚！」在說話的同時他朝她伸出一只手，「可以讓我看看妳這些年的記憶嗎，親愛的妹妹？」
「我很抱歉要讓你失望了，阿羅，因為我只有最近這十一年的記憶，關于我是如何成為人類、如何跑到美國去的我也不清楚。」即便是這麽說着的，凱茜還是伸出自己的手搭到他那蒼白冰冷的手上。
在探查她記憶的期間，阿羅的神色時而驚訝時而凝重，最後他朝她露出了一個微笑，「是的，我看到了，妳在幾個小時前才恢複記憶的，我還看到收養妳的那一家人對妳很好，而且妳還碰到了我幾百年前所認識的好朋友卡萊爾和他的家人。」
盡管沒有從他的臉上看見任何怒氣，但是凱茜還是想先确保自己的新朋友的安全，「關于卡倫他們一家，我想知道……」
「妳放心，」知道她的顧慮，阿羅連忙說道，「雖然妳在認識他們的時候破壞了點規定，但是你們雙方都不是有意的，而且不管他們是選擇轉變妳或者是除掉妳，凱厄斯都不會開心的。」
「謝謝。」沉默了好一會後，凱茜這才又開口說道，「阿羅，我想你已經知道了我回來沃爾圖裏的目的了吧。」
聽見她這麽說，阿羅有些無奈地合起雙手，他朝主廳裏所有衛士看了一眼，而接到他指示的衛士們很快就退出了主廳，并且替他們關上了門。
在整個大廳裏只剩下他們三個人時，阿羅這才開口說道：「是的，親愛的亞西諾多拉，我知道妳只是擔心我或者更多的衛士會到美國找妳或者是給妳的養父母添麻煩才回來的，但是，妳是知道的，亞西諾多拉，凱厄斯是不會同意的，而我和馬庫斯也不好違背他的意願。」
「但是我想回去，我也必須回去。」凱茜直直看着他，一字一字清楚地說道，「剛剛你也感覺到了吧，阿羅，到現在我…我對他還抱持着極大恨意，如同我沉睡前一樣，這樣的我并不适合待在這裏。」
現在的她很痛苦，真的很痛苦，只要一見到凱厄斯，她會想起兩千七百年前與她一起活在提洛島的人們，她還會開始想象那時的提洛島被雅典人所侵略的慘狀，而她心裏對于凱厄斯的恨意也會開始劇烈奔騰着，可是她殺不了他，就算殺得了到最後也可能無法下手。
最重要的是，她很害怕，怕若是再跟凱厄斯這樣朝夕相處下去，她的恨意會遭受動搖，就像當初本來已經下定決心将自己定位為貢品的她卻被他影響得以他的妻子自居，尤其，她現在還是個人類，在情感上十分善變的人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