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 祈禱(捉蟲)
在吃完吉安娜所準備的水果色拉和一盤意大利面後，在恢複記憶時因為過于激動而滿身大汗、之後又乘坐好了幾個小時的飛機的凱茜也顧不得是否會消化不良，直接拿着自己帶來的衣服跟着吉安娜到她的休息室，因為偌大的沃爾圖裏古堡裏只有她的休息室裏的淋浴間是設有熱水器的。
由于不想讓還想跟自己說話的蘇爾庇西亞等太久，所以簡單沖了個澡後凱茜便馬上從淋浴間裏出來了。
一看見她出來，吉安娜便馬上拿着幹淨的毛巾迎了上去幫忙擦拭着她那頭金色長發，等到差不多了她這才換上吹風機，一邊幫她吹着頭發一邊詢問道：「夫人有帶臉部保養品和護發霜過來嗎？如果沒有的話我這邊有。」
「不了，我現在還沒有習慣用那些東西。」
在說話的期間凱茜還試圖将吹風機給拿到自己的手裏，畢竟她剛才已經在阿羅的面前說出了以後只會成為沃爾圖裏的衛士，不好再讓衛士、甚至是這個人類前臺替自己做這些雜事，只是結果她還是沒有搶過吉安娜，只能由着吉安娜繼續溫柔仔細地替自己吹頭發。
等到她的頭發幹了之後，她便拿着吉安娜替她準備好的厚外套離開了休息室，然後按照自己的記憶找到了位于大廳後方的一個走廊盡頭的樓梯口，沿着旋轉階梯不慢不緊地往上爬，很快地，她便來到了蘇爾庇西亞的房間所在的樓層。
一進到蘇爾庇西亞的房間，蘇爾庇西亞便馬上挽住她的手臂，拉着她一起坐到沙發上，而沙發旁的小桌子上還擺着熱紅茶與一些小餅幹，那是先前吉安娜趁着她洗澡時準備的。
雖然說是聊天，但是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凱茜在聽蘇爾庇西亞說，畢竟她目前只有十一年的事情可以分享，但是蘇爾庇西亞卻有四百多年。
她聽着蘇爾庇西亞說着費利克斯等衛士是怎麽被阿羅搜羅進沃爾圖裏的、阿羅曾帶着她到哪裏去游玩、這幾百年來凱厄斯是如何尋找她的、凱厄斯每次搜尋完一個她先前去過的地方卻無果時是多麽的難過、凱厄斯當初在發現關于她的線索時是有多麽欣喜若狂、凱厄斯在等待沃爾圖裏的外圍技術人員的答案時是有多焦躁不安、凱厄斯在得知了她的下落後便馬不停蹄地往美國趕……
即便早就發誓不會忘記對凱厄斯的恨意，但是在蘇爾庇西亞那像是在讀着一首情詩一樣訴說着凱厄斯對她的付出、并且用着美麗的詞彙形容他的深情與痛苦時，凱茜的心還是忍不住動搖了，腦袋裏甚至開始回響起許多她在沉睡的時候凱厄斯對她說過的情話。
察覺到自己心态的異狀，凱茜連忙出聲打斷她的話：「蘇爾庇西亞，那裏…還好嗎？」
「妳是指妳的神殿嗎？那裏仍舊和妳沉睡之前的時候一樣，即便凱厄斯總是威脅着沉睡中的妳、說妳要是再不起來就将那些雕像給砸了，但是每一年春天他都會催促阿羅去找最優秀的工藝師來替那些神像進行保養。」說完之後，蘇爾庇西亞還忍不住輕笑出聲，為了凱厄斯那矛盾且孩子氣的行為。
對于她所說的威脅，凱茜其實也有印象，只是不管是先前在昏睡中還是現在清醒時她都對凱厄斯的威脅嗤之以鼻。
在阿羅和凱厄斯從馬庫斯的身上發現了吸血鬼只要失去了伴侶就會變得脆弱不堪的弱點之後，他們便開始以保護之名将蘇爾庇西亞和她一起軟禁在沃爾圖裏的古堡裏，而為了讓她們感到滿足且“自願”被軟禁，他們利用了科林的能力，只是科林的能力只在蘇爾庇西亞的身上起了作用。
大概是因為身為勒托的祭司并且全心全意地相信着希臘衆神的關系，這樣類似洗腦的能力完全無法對凱茜産生任何影響，所以唯一能讓她毫無怨言被軟禁在沃爾圖裏的原因便是她的神殿。
雖然沃爾圖裏的人都戲稱是神殿，但那只是位于沃爾圖裏最高層樓的最大的一個廳，裏頭擺着奧林匹斯十二主神及其他居住在奧林神祇的雕像，而那裏便是她在加入沃爾圖裏後花費最多時間待着的地方，也是她之後願意回來沃爾圖裏的主要原因之一，要是凱厄斯真的将那些雕像給毀了的話，她其實也用不着跟阿羅談條件了，直接找把銳利的刀子往脖子上的動脈給割了就能一了百了。
「我想去那裏看看，」沒有将心裏的想法給說出來，凱茜只是保持着本來的微笑詢問道，「在那之前妳能借我一條緞帶和剪刀嗎，親愛的蘇爾庇西亞？」
聽到剪刀這個詞，蘇爾庇西亞先是愣了一下，随後她的臉色變得有些奇怪，她轉過身從自己那裝着發飾的盒子裏拿出了一條紅色緞帶遞給了凱茜，但卻遲遲沒有去取剪刀，一直到凱茜用着疑惑的目光看着她時，她才用着擔憂的語氣坦承道：「剛才阿羅在妳去沖澡的時候過來了我這裏一趟，說是讓我小心一點、不要讓妳接觸任何有危險性的物品，而剪刀就在他所列舉的例子裏……」
看見她那擔心且欲言又止的樣子，凱茜忍不住啞然失笑，她覺得阿羅的擔憂有些可笑，畢竟他都同意自己回到美國了，若是她真的打算做出什麽事的話也會等到回美國時再做。
難道…他難道打算派衛士陪我回美國麽，以保護之名行監視之實……後知後覺地想到了這一點，凱茜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郁，只不過很快她便恢複了原狀，「我并沒有要做什麽危險的事，親愛的姊姊，不過如果妳還是不放心的話，那我就在妳面前使用就好。」
對着她的笑容，個性比較溫柔随和的蘇爾庇西亞也不好再拒絕，她迅速地從自己梳妝臺的一個抽屜裏拿出了一把銀色剪刀遞給她。
凱茜并沒有馬上接過那把剪刀，反而是拿過那條紅色的緞帶将自己那已經及腰的金色長發綁成馬尾，然後才從蘇爾庇西亞的手中拿過剪刀，從第一條緞帶所綁住的地方上方一點的地方一刀剪下。
雖然說人類的動作在吸血鬼的眼裏像是放慢了十幾倍的影像，但是由于沒想過她會剪發，所以蘇爾庇西亞幾乎是眼睜睜地看着她從及腰的長發變成了連肩膀都不到的短發。
在凱茜将剪刀還給她時，她也不管是否有危險的疑慮、随手就将剪刀放到一旁桌上，然後伸手緊緊握住凱茜那捧着長發的雙手，一臉心疼地說道：「妳怎麽就把頭發給剪了呢……」
「幾百年沒有去祈禱祭祀了，總要準備一些東西去賠罪了。」凱茜一邊将緞帶從那束金發的頂端移到中間的部分，一邊用着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妳放心，等兩年後我回來時頭發就會變回原來的長度了。」
在公元前兩百多年的時候，古埃及法老托勒密三世的王後貝勒尼基二世曾經剪掉長發奉獻在阿佛羅狄忒的神廟裏，祈求她的丈夫得以從戰場上平安歸來，而她所奉獻的長發在次日便從神廟裏消失不見、被女神帶到了天上成為了後發座。
既然連嫁給信仰埃及神祇的法老的貝勒尼基二世奉獻的頭發阿佛羅狄忒都願意接受，凱茜覺得她的頭發應該還是可以作為謝罪的供品的。
「那也不用剪的這麽短吧，連耳朵邊的長度都不到。」蘇爾庇西亞用手摸了摸她那參差不齊的發尾，「我讓吉安娜去請沃特拉最好的美發師過來替妳修剪一下，這樣太難看了……」
雖然沒有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但凱茜卻毫不在意，她只是朝她笑了笑，「等我明天要回美國前在請人過來幫我修剪一下就好，現在還是去那裏比較重要。」
說完之後，她給了蘇爾庇西亞一個擁抱，然後披上了先前請吉安娜替她準備的厚重大衣，捧着那束長發離開了她的房間。
當她來到了位于沃爾圖裏古堡的最高樓層的主廳大門前時，她的心開始劇烈地跳動着，深呼吸了幾口氣後，她這才推開了厚重且刻有美麗雕花的木制大門。
門一打開，意大利夜晚所吹起的冷風便馬上朝她襲來，所幸她有先請吉安娜替她準備大衣，要不然憑着她現在的身體肯定無法在這個大廳待上一整個晚上。
如同她記憶中一樣，整個大廳的四周牆上都挂着文藝複興時期的藝術家的作品，而所有畫作的主題都是與希臘神祇及神話有關，擺放在最裏頭的是衆神之父宙斯及其王後赫拉、海王波賽頓及其王後安菲特裏忒、冥王哈迪斯及其王後珀爾塞福涅，其他奧林匹斯衆神的神像被擺放在兩旁，而她所信仰的太陽神阿波羅、月神阿爾忒彌斯和黑夜女神勒托則是擺在左邊最前方，畢竟即便她是勒托的祭司，她也不好讓将勒托及其子女越過了掌管三界的宙斯三兄弟。
朝着宙斯等六位主神跪拜了一下後，她這才轉身走到勒托神像的前面，她先是将那束金色長發放到勒托的雕像的基座上，然後才跪了下來，用着古希臘文輕聲說道：「勒托，生育出光明的偉大女神，感謝妳，讓我在變成不死之人時還得以陷入沉睡，也感謝妳能讓我重新變回人類、逃離了這裏長達四百年，但是…我不配得到妳以及阿波羅、阿爾忒彌斯的恩賜。我很抱歉，身為勒托妳的祭司卻沒有盡到任何祭司的職責，害得提洛島上的子民全部遭到那群希臘人的殘害，只有我一個人平安無事……」而到現在…也只剩下我一個……
她的聲音開始出現哽咽，甚至還只做出嘴型、發不出聲音，眼淚也不停地往下掉，她稍稍起身往前移，改為靠着勒托雕像的基座。
「為什麽妳不早點讓我知道這件事呢？如果及時知道的話，憑我剛變成吸血鬼後的能力，一定能殲滅整個希臘的軍隊……」說到這裏，她忍不住擡起手來捂住自己的臉，「而我也不會在愛爾瑪他們受苦的時候……一個人在伊特魯裏亞…安全地活着、無知地笑着…和那個違背承諾的騙子一起，甚至…還對那個騙子……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配成為妳的祭司……」
但是啊，但是…明明是個保護不了勒托子民的祭司，卻利用着成為祭司才被恩賜的特殊能力獲得了阿羅的同意，明明想要斷絕跟凱厄斯的所有關聯，卻還是免不了利用着他對自己的感情讓阿羅妥協，勒托啊，我所信仰的女神，像這樣卑鄙的我會因此遭受到報應麽……
靠着勒托的雕像蜷縮着身子，凱茜就這麽不停地無聲流着淚，一直到哭累了陷入沉睡為止。
憑着出色的聽力，确定了她的抽泣聲及吸鼻聲已經被平穩的呼吸聲所取代、心跳聲也緩和了下來後，一直守在門外的凱厄斯這才閃身進到了神殿裏，并且在不發出任何聲響的情況下來到了她的身邊。
他用着心痛的眼神來回在她那毛躁的短發發尾以及放在勒托前的長發看着，随後才将一直拿在手上的披風披到因為冷意而不自覺縮了縮的她的身上。
忍着想要将她抱入懷中的沖動，他直接坐到了地上，肆意地盯着陷入昏睡中的她，過往與她的點點滴滴不斷在他腦中浮現，雙手則是緊緊地抓着自己的膝蓋。
“只要你願意以斯堤克斯之名起誓願意保護提洛島上的人民，我…我願意跟你一起，伊特魯裏亞的戰士……”
“凱厄斯，在你回來之前我會一直在雅典娜的面前祈禱你的勝利的……”
“嗯，我的确很喜歡這幅畫裏的阿爾忒彌斯，謝謝你，凱厄斯。”
“最喜歡你哪裏？怎麽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大概是你那頭金發吧，就跟傳說中的阿波羅的金發一樣燦爛耀眼。”
……
一直到微弱的陽光開始照進神殿的角落時，凱厄斯這才從地上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拿走半夜披在她身上的披風，而在确認她還沒有清醒後，他便拿起了她放在雕像前的長發，在他動手拿起那束金色長發時，他的雙眼不經意對上了雕像勒托的。
身為曾經克裏特島上的王、衆神之王宙斯和歐羅巴之子米諾斯的後代，凱厄斯在人類時期也是相信過古希臘神祇的存在的，只是對祂們并沒有抱持多少敬意。在轉變為吸血鬼之後，他更加不将祂們放在眼中，他認同了阿羅的說法，這世界上并沒有神的存在，即便祂們是存在的，他們吸血鬼也是比神更為強大的存在，而他們沃爾圖裏就是吸血鬼中的神。但是現在，他的腦袋裏卻浮現了勒托正透過雕像在注視自己的荒謬想法。
「如果祢真的存在的話，」對着勒托，凱厄斯無聲地說道，「讓她再度愛上我，只要她再度回到我的身邊，我願意…也成為妳的信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