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因着年少的經歷，顧啓文雖是說受過所謂新式教育，卻也還是有幾分信命的，他篤信自己的命不太好，便不願意與兒女同住。
這些“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心思顧啓文不好和人說道，于是在兒女眼裏他便多多少少有些不近人情和孤僻了。顧啓文卻依舊是我行我素，在他那小小的四合院裏帶着，輕易不串門。
顧啓文的命的的确确是不太好的——幼年失估、少年喪母、中年喪偶，大半生都在颠沛流離裏過了。過着過着，也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了。這麽大半輩子，該受的罪都受了，顧啓文原本以為之後只需要安安靜靜的過日子就是了。
當然了顧啓文也沒指望後面剩下的日子啥毛病都沒有。但他絕對沒有想到，最先給他沉重一擊的是自己的兒子。
“行，顧藺我今天就帶走了。你們夫妻的事情我不管。”顧啓文牽着小男孩的手，臉色難看的不行，“只一件，顧章修你每個月得給顧藺一百塊塊生活費。并且要随着消費水平提高。”
“爸！”顧修章臉上也不太好看，“你把我當什麽人了？”“口說無憑，還是立下字據為好。”顧啓文根本就不管自己兒子說些什麽，只是叫他立字據，“也不會讓你一直給，但是十八歲之前你都要付生活費。”
顧修章看了他爸一眼，就知道這事情沒得商量了，他也不是就真的缺那一百塊錢，只是顧啓文的行為讓他覺得有些不舒服的感覺罷了。“我寫、我寫不就是了麽？不過她呢?周淑珍為什麽不用給撫養費？”
“你是我兒子，她不是我女兒。”顧啓文淡淡地說，“周女士你和我兒子的婚姻本來就是一段錯誤，早些結束對你們二人來說都是好事。只是顧藺畢竟是你們的孩子，有機會不妨多來看看他。”
周淑珍對自己的公公有着天然的畏懼感，這會兒又理虧，看都不敢看顧啓文一眼，只好側着臉假笑，心中則是下了決定絕對不會去看顧藺了——權當自己沒生過這個孩子就是了。
于是顧啓文難得出門，出門一次就帶着張條子和一個小拖油瓶回來了。
“從今天起你就跟我過了。”顧啓文其實不是很會帶孩子，這會兒他只能在心裏慶幸顧藺是個男孩了，養糙點也沒什麽。
顧藺緊緊地抿着嘴巴，眼眶裏眼淚轉個不停就是不肯落下來。
“怎麽不想和我過？”顧啓文嘆了口氣。顧藺抽了抽鼻子：“想。”顧藺今年才五歲，卻也是能知道些事情的年齡了，別的或許不清楚，爸爸媽媽不要自己了卻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顧啓文拍了拍自己孫子的腦袋：“想哭可以哭，我不笑你。”
顧藺硬是咬着牙抽着鼻子硬是沒掉金豆子：“不哭，我就不哭，他們不要我，我也不要他們了！”
顧啓文笑笑，問顧藺想吃什麽。顧藺想了想說要喝湯。
Advertisement
“行，那咱們就去喝湯。”
****
一個老頭子帶着一個小孩子，日子其實比顧啓文想象的要輕松，顧藺比他想象中的要乖巧聽話的多。最為關鍵的是，顧藺悟性好又聽教，這大大滿足了老人家好為人師的心思。當然了，調皮的時候也不少，畢竟顧藺确實是小。
“沒學會走就想學跑了？”顧啓文敲了敲顧藺的腦袋，七歲的孩子手骨還軟着，顧藺卻已經練了一年半的大字了，顧啓文給顧藺定下了每天兩張大字的作業，也不求他寫的多好看，但是一筆一劃必須寫的清清楚楚，不能連在一起。
“我以後會注意的。”顧藺悄悄吐了吐舌頭，今天他和張小軍約好了一起出去去釣魚，他一心急字就黏在一起了。
“不許出去玩！”顧啓文見顧藺不知悔改的樣子忍不住拿手敲了敲他的頭，“今天寫字不認真，罰你面壁一個小時！”
顧藺一聽，可委屈了，嘴上像是挂了一個小葫蘆似的，可是爺爺的話他又不敢聽，小腳踢踢踏踏的慢慢往牆根那裏挪。
“走路鞋不許黏地上！”顧啓文是書香門第出身，那麽多磨難都沒有抹掉他身上那些“壞毛病”、“臭規矩”。顧藺是他的孫子，他自然不會讓他丢了這些。大到行事作風，小到行走坐卧統統有講究。走路不能腳黏地、坐要背挺直、卧不能趴床上；吃飯更不用說。總之平時顧藺只要是錯了一點規矩顧啓文都會罰他寫十篇大字。時間一長顧藺自然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了。
一聽顧啓文的聲音，顧藺就知道，壞了爺爺生氣了，腳步立馬利索了，一溜煙就跑到牆根那乖乖面壁了。
顧啓文看了挺滿意，便讓顧藺好好站着，自己午睡去了。
這會兒正是夏天，太陽毒，顧藺站着站着就忍不住往樹蔭底下挪了挪——顧啓文的四合院裏栽了棵桂花樹。一邊挪吧一邊心裏還埋怨張小軍。都怪他找自己釣龍蝦！不然他就不會貪玩了，爺爺也不會罰他面壁了！
顧藺站着站着突然發現四合院的門被打開了一個小縫，然後張小軍圓乎乎的腦門就探進來了。他東張西望半天沒看到人，舔了舔已經豁了的牙床，一臉想喊又不敢的樣子。
顧藺本來心裏還有氣呢，可是看到張小軍的樣子他心裏又有些癢癢，忍不住就小聲說了一句：“這邊！”
張小軍長了一副順風耳，聽到顧藺的聲音一下就竄了過來。
“你怎麽在這裏啊？”張小軍看着顧藺的模樣忍不住問。“還不都怪你！”顧藺癟着個嘴，“我想早點出去，結果寫字不認真被爺爺罰了。”
張小軍撓撓腦袋：“那你還要不要去啦？”
顧藺看看顧啓文的窗戶，覺得自己是不能去了。張小軍順着小夥伴的眼睛看了過去，吸了吸鼻子：“沒事去吧，你爺爺睡覺呢，大不了咱們少釣一會兒在他醒過來之前回來！”
“可是……”
“放心吧！沒事的，我經常這麽幹。”
顧藺想了想，想出去玩的念頭還是占了上風，就點點頭，和張小軍一起跑出去了。
顧啓文站在窗子前，看着兩個小孩兒的背影，失笑，這兩孩子！
顧藺想的雖好，可是等到顧藺回來的時候，天都已經發暗了。
“曉得回來啦？”顧啓文坐在院子裏的石墩上，一邊的桌子上擺着個紫砂壺，帶着個老花鏡，捧着本線裝書慢慢的瞧着。愣是半分眼光也沒施舍給顧藺。
顧藺心裏一慌，釣到半桶龍蝦的喜悅蕩然無存。“爺、爺爺……”他把桶放到地上，兩只手絞得緊緊的。
“帶什麽回來不好！帶這一桶埋汰玩意回來，你指着誰做呢？”顧啓文放下書，指着裝蝦的桶就是一頓埋汰，“還白瞎我一個桶。”
顧藺心裏就是一松，爺爺肯說話那就不是事啦！摸摸腦袋，顧藺憨憨一笑：“張嬸兒答應幫我們做的。”
“哼，你倒是機靈。”雖然爺爺臉上兇，可是顧藺知道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傻笑着就過去了。
到了最後，龍蝦進了爺兩的肚子，顧藺還是被罰了十張大字。
“哼，還真當我不罰你啊？”
……
顧藺現在想起來也覺得那段時間算不得輕松悠閑，他學字練畫、讀書習樂自是不用說，手談烹茶也是要會得一二。林林總總，他的生活怎麽也不能用輕松悠閑形容。
“藺藺，你看什麽呢？”彼時顧藺和姜哲已經在一起很長時間了。顧藺的工作經常讓他郁郁不樂了，不過是因着顧藺喜歡他不好表現出來罷了。也是因為這樣，私底下姜哲的占有欲就格外強一些，不過他是舍不得也不敢沖顧藺耍臉子的。于是每每顧藺的注意力一不在他身上了他便做些撒嬌賣癡的舉——這也得虧是顧藺，不然姜哲一大老爺們弄這些怕是早被甩了。
顧藺拍了拍姜哲圈在他脖子上的手，示意他放開手，姜哲人高馬大的挂在他身上真的不覺得舒服。“我在看以前的照片，我小時候的照片。”
自從領了顧藺回來之後，顧啓文就買了臺照相機回來——那時候照相機可不便宜，不過老爺子還是買了下來。沒少給顧藺照相，等顧藺寒暑假的時候兩人還會背着相機出去旅游。
“你小時候日子過得還挺舒服的嘛！”這些照片姜哲也看過很多次了，可是他就是怎麽看都看不膩。看着看着就覺得開心又遺憾，自己沒有更早出現顧藺的生命裏。
“其實我小時候學的東西不少……”顧藺把相冊翻了一頁，“不過現在想起來，學是沒少學，玩也都玩到了。爺爺那時候經常帶着我全國各地跑。”
姜哲重新攬過顧藺的肩膀：“咱們爺爺一定是一個和藹的老頭！”
咱們？顧藺瞥了瞥姜哲。“對啊，就是咱們的爺爺。”“咱們”這兩個字咬得特別重。
顧藺失笑，也不和他計較，反倒是說起了顧啓文：“我爺爺，爺爺他才不是一個和藹的老頭。他很嚴厲的，小時候沒少被他罰，不是罰畫畫就是罰寫字，再不然就是罰我背書。”雖說是懲罰，顧藺現在想起來卻是有些懷念，那是他最悠閑無慮的一段時光了。“不過爺爺對我很好，教會我很多東西，做人也好，做事也罷。沒有他大概是沒有今天的顧藺了。”
“爺爺擅畫，所以等我開始學畫了，他就把罰寫大字改成罰畫畫了。工筆、寫意都畫過不少。不過我在這上面缺了幾分天分。”顧藺談起這些來還有幾分遺憾，顧啓文最擅畫，自然希望顧藺把畫學好的。可是顧藺偏偏在這上面少了幾分天分，小時候畫出來的東西還能稱得上天真活潑，大了就有些匠氣守成了。顧啓文雖然嘴上不說什麽，可心裏是有些遺憾的。
“那你最擅長什麽？”姜哲忍不住問。顧藺會的東西很多，有時候他總會産生這樣的一個人去當演員實在是太可惜了的感覺。
“我？不敢說最擅長，不過我的字确實要寫得好一點。”顧藺擡眼往落地窗看去，外面，陽光亮的刺眼。
“藺藺。”
“嗯？”
“我們去看爺爺吧，一起去。”
顧藺一怔，随即微笑：“好啊。”他要告訴他，他過的很好，之後會過得更好。
“我要和爺爺說，你過得很好，以後我會讓你過得更好。”姜哲的臉上出現了一種認真而執着的表情。顧藺有些臉紅。
作者有話要說： 事情是醬紫的，我昨天寫了兩千番外，發出去了_(:з」∠)_但是不知道為啥存稿箱沒有替換……我今天想看看有沒有發成功才發現居然不是番外！！！！！！！然後v文的章節字數只能多不能少，于是我只能補了。
關于番外……原來應該會更長，因為我實在是很喜歡顧爺爺_(:з」∠)_基友說我是爺爺控，我表示我只是很喜歡有文化有風骨的老人家。說真的，《男配》從頭到尾我給顧藺開的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金手指就是他有顧啓文那樣一個爺爺。_:(?□.」 ∠):_然而很悲劇的是，我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寫好這位老人家，于是番外就成了這種半死不活的樣子……
以後可能會單獨寫一個顧爺爺的番外吧，那樣的一個人真的是非常向往啊！
對了，推薦《有匪》……_(:з」∠)_近年來看過最有武俠味道的武俠小說，嗯，我先認為她是武俠小說，再覺得他是言情小說。p大的言情總是能讓我跪着唱征服qwq寫的炒雞棒！！！
最後，算是我為自己的失誤一點小小的補償吧，評論送紅包（不評論沒發送）
以及晚上更新照常！愛大家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