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甜啊(7)

他的琴聲輕盈利落,技巧娴熟,恰到好處的感情流露與節奏把控,水平已經到達令聞者聽一次便難以忘懷的程度。

溫歡半邊身體靠在門上,一只手扶着門把手,眼神逐漸變化。

是了。

她想起來了。

就是這個琴聲。

難怪他說那句話,又字沒用錯。

她不止贏過他一次,是兩次。

要是沒記錯,兩年前的小提琴青少年國際賽,她打敗他,奪取了那一屆的冠軍。

他們确實見過。

準确來說,是他們的琴聲遇見過。

她演出完畢就直接走人了,離開前他正好登場,她只在門邊背着身聽過一段。

好是好。

就是沒她好。

房間內的曲子已經換成其他經典曲目,溫歡立即明白過來,這是他的練琴時間。

她站在門口聽了一會,繼而悄悄離開。

直接下樓,書包放在客廳沙發上,背起就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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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歡沒有再回薛早房間,而是等出了陸家別墅,才給她發微信告別。

薛早發消息說想送她,溫歡随意挑了個表情包發送,關掉手機屏幕,埋頭往前。

沒有打車回去。

用走的。

燥熱的天,夏風簌簌,從額面吹過,短暫的涼爽。

淮市比南城熱得多。

每年這種時候,南城才剛好到穿短袖的天,偶爾下雨,涼得需要套外套防寒。

南城雨水多,她最喜歡在下雨天練琴。

以雨聲做奏,以雷聲為伴,狂風暴雨拉一曲《土耳其進行曲》,細雨纏綿拉一曲《卡農D大調》,有時候蔣之香爽約不來看她,她房間裏就全是《野蜂飛舞》的曲調,從下午到夜晚,不曾間斷。

溫歡低眸看自己的雙手。

這樣一雙手,曾被她的音樂老師們誇贊過無數次。

太久沒碰過琴弦,已經快要忘記曾經那種沉浸其中主宰旋律的滋味。

直至今天,聽到陸哲之演奏。

琴聲響起的瞬間,她腦海的第一反應,不是他拉的有多麽好,而是換做是她,她會怎麽變調調弦。

從出生起,如果說有拼盡全力努力過的事,大概也只有兩件了。

一件是蔣之香的愛。

一件是小提琴。

第一件,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可能走到一半就不想要了,但至少尚未丢棄。

而第二件,她不會再拾起了。

走回海邊別墅時,已經是夜晚九點。

溫歡爬上最後一個坡,累得滿頭大汗,尚未站定,迎面一個黑影沖過來。

齊照氣喘籲籲,兩條濃眉擠成川字,語氣躁得不行:“我正要報警,以為你怎麽了。”

他手裏捏着手機正在通話中,那頭喊:“同學,請問你到底怎麽回事,110不能随便撥……”

齊照掐斷,鼓着腮幫子緊盯溫歡。

溫歡接住他的目光,睫毛顫了顫,讷讷道:“對……對不起嘛。”

齊照原本焦躁的心情瞬間緩和,她這一把小嗓子軟着聲音輕描淡寫吐出幾個字,他腦子裏什麽情緒都沒有了。

就只剩下她水靈明亮的大眼睛。

溫歡拿過手機開機,繼續安撫:“我……我這麽大個人,又不會丢,齊哥哥不用太着急。”

齊照撅嘴:“誰着急了,我是怕我媽找我算賬,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她不得剁掉我啊,我還等着繼承她的千億家産,絕不能栽你身上。”

溫歡跟在他身後往裏走,“我……我有那麽重要嗎?幹媽就你一個兒子,難道會因為我剝奪你的繼承權嗎?”

齊照雙手扣着後腦勺,大大咧咧:“那可說不定。”

溫歡提醒:“你……你還有齊叔叔。”

齊照停下腳步,彎腰将臉湊過去:“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爸我媽的錢,我都要,畢竟,我唯一從他們身上繼承的優良基因,也就有錢這一個優點了。”

溫歡被逗笑,踮起腳說:“你……你還有很多優點。”

齊照豎起耳朵:“比如說?”

溫歡:“說不出來的好。”

齊照悶哼一聲,胡亂揉揉她的腦袋。

大概是因為遠處海景的美麗,溫歡心情重新好起來。

輕松愉悅,不會再想小提琴的事。

等齊照将蛋糕捧出來時,溫歡更開心了。

甚至在齊照問話時,撒了個小謊:“別……別人家的飯确實不好吃。”

齊照一臉果然如此的神情。

在陸家吃得太飽,溫歡嘗了兩口蛋糕,就丢在一旁,窩在沙發上看書。

剛看一頁,身邊有人坐下。

她偏頭看,齊照在膝蓋上鋪開餐巾,将茶幾上的蛋糕捧到膝上,拿起勺子,滿滿舀一勺,另一只手捧着,遞到她嘴邊:“你繼續看你的書,張嘴就行,外面沒吃飽,回家得吃飽了。”

少年眉眼俊氣,神情認真嚴肅。

客廳的燈光從他長長睫毛落下,細碎的光籠罩,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樣閃耀。

溫歡翻書的手略微停頓。

片刻。

她垂下眸繼續看書,張開雙唇,咬住他遞來的勺子。

齊照一邊喂一邊說:“我是怕你餓壞了我媽心疼,不然我才懶得喂你。”

溫歡只是吃,不說話。

他喂多少,她吃多少。

胃都要撐壞。

吃完後躺在沙發上歇氣,慢悠悠地舔舐嘴角奶油,剛好碰到少年捏着紙巾的手。

他指腹滾燙,隔着薄薄抽紙,從她雙唇拂過。

她舌尖的奶油渡到他的手指側邊。

空氣潮熱安靜。

快速道完晚安,溫歡急急忙忙合起書起身上樓。

拖鞋踩在木質樓梯的聲音逐漸遠去。

客廳沙發,齊照怔怔看了很久,直到女孩子徹底從視野中消失。

半晌。

他擡起手,沒舍得擦掉,小心翼翼舔掉從她嘴邊沾到的奶油。

手都要舔紅。

找機會再喂一次好了。

反正他臉皮厚,哥哥喂妹妹吃東西,沒什麽好害羞的。

被喂蛋糕的溫歡,這一夜連做夢都在吃蛋糕。

起先是夢見自己在拉小提琴,快樂的事變了味,做夢都胸悶。

還好不太愉悅的場景很快更換,齊照出現在她夢裏。

他笑臉盈盈地喊她溫歡妹妹,反手掏出就是兩個大蛋糕。

喂着喂着,他忽然将奶油蹭到她臉上,一邊舔一邊說:“齊哥哥替你擦擦。”

溫歡從夢裏驚醒,開了燈,臉頰滾燙。

外面天還沒亮。

恰逢蔣之香打視頻電話來。

溫歡晃晃腦袋趕走惺忪睡意,按下通話鍵。

那邊是傍晚,蔣之香穿着泳衣,濕漉卷發垂在腦後,千嬌百媚。

溫歡看一眼便移不開目光。

老這個詞,向來和蔣之香搭不上關系,她看上去就像從未生育過的妙齡少女。

上帝一定欠了蔣之香什麽,不然怎麽會額外厚待她。

“歡歡,剛起床嗎?”

“嗯。”

“臉怎麽那麽紅?夢見什麽害羞的事情了嗎?”

溫歡捧着臉,下巴擱在微曲的膝蓋,手機置于前方:“沒……沒有。”

蔣之香前傾身體,眼睛微眯,像只慵懶的波斯貓,笑道:“歡歡是有喜歡的人了嗎?媽媽在你這個年齡,已經交過好幾個男朋友了呢。”

溫歡咬唇,輕聲說:“我……我不交男朋友。”

“如果是女朋友,也可以告訴媽媽,媽媽不是沒試過。”

溫歡臉更燙,小聲抗議:“媽媽。”

蔣之香笑起來,聲音更媚:“等你再長大些就會明白,戀愛是個好消遣,有喜歡的人,是件美好的事。”

溫歡急起來:“我只喜歡我自己。”

蔣之香一愣,問:“那媽媽呢?”

溫歡猶豫,剛要答,屏幕那頭冒出另一個人。

不是上次那個年輕的小提琴家。

蔣之香舉着手機介紹:“ Nathan,這是我女兒Emma。”

她用英文又說一遍,名字卻用了中文的發音。

從蔣之香流暢變換的美式口音,溫歡迅速明白,這次的新歡是個美國人。

“Nathan是名游泳健将,你真該看看他游泳的樣子,活脫脫就是一條魚。”蔣之香語氣遺憾:“歡歡,要是由Nathan做你的游泳老師,你肯定能學會游泳,下次你來媽媽這,就能和媽媽一起去海邊沖浪。”

視頻通話并未持續太長時間。

蔣之香站起來走到泳池邊時,溫歡意識到該挂電話了,說了下次見,沒有立刻挂斷。

手機被蔣之香丢在一旁,大概以為通話已經由溫歡這邊掐掉。

溫歡瞪大眼,膽戰心驚盯着屏幕邊角若隐若現的畫面。

她呼吸都停止,全身肌膚都羞成珊瑚粉,顫抖關掉手機,一頭倒進枕頭。

無法再睡着,一閉眼全是蔣之香挂在男人脖子上兩條細細白白的手。

說不出的美。

溫歡委屈地想,難怪那麽多男人都愛她,縱使被無情抛棄,也至死不渝。

真傻。

都是一群傻子。

內心暗自腹诽別人對蔣之香的讨好殷勤,溫歡發誓自己絕對不會這樣。

結果沒過兩天,她卻開始學游泳。

學校周五放半天假,溫歡推掉了薛早那邊的補課請求,直接回到海邊別墅。

換了新買的泳裝,打算再次挑戰她學了無數次卻沒有一次學會的游泳技能。

泳池邊沿擱着觸手可及的游泳圈以備不時之需,她将iPad放到泳池前方,點開游泳教學視頻。

隔壁房間裏。

早該出門的齊照翻箱倒櫃,總算找到上次從謝恺那裏搶來的跑車鑰匙。

換好衣服準備出發,聽見外面傳來的動靜。

好像有人在泳池裏?

是小結巴嗎?

可她不是不會游泳嗎?

齊照拉開窗門走出去,視線落到泳池,深深吸進一口氣。

陽光下,女孩子穿着白色露背泳衣,象牙般皮膚,烏發紅唇,坐在泳池邊,腳尖碰碰水,不敢往下沉,盯住水底,像是要赴死,神情稚氣天真,眉眼間有種別樣的清麗妩媚。

齊照慌張地眨眼。

第一次意識到性感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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