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落魄的……”

阿波羅轉過頭去問他:“你認識?”

那人笑道:“不算認識,見過幾面,也算個可憐人。”

阿波羅沉默了一下,看見狄亞仍然攔在他面前,只是臉上的神色很難看,那種樣子,讓人不知道該用什麽詞語來形容,阿波羅嘆了口氣,語氣也柔和了些,只是說出的話,依然沒留半分餘地:“你還是讓開吧。”

然後狄亞就讓開了,默默地走到一邊。

如果阿波羅真的不認識自己,那麽攔他八百次也沒用。

“我們會再見面的,”狄亞小聲道,阿波羅已經走遠了,這句話他是聽不見的,狄亞這句話,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我會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的。”

他原路返回,路漾已經不在那裏,狄亞這才發現路漾剛剛已經通過個人智腦找過他好多次,只不過自己剛剛心如亂麻,耳朵上的小震動被完全忽略了。

路漾說在門口等他,狄亞出了門,找到了等在那裏的他。

“我原想去找你的,可是你跑地快,和兔子一樣,那裏人又多,一愣神就沒影了,”路漾問他,“到底怎麽了?”

“我遇到一個熟人,”狄亞低着頭,幾乎要把自己埋進衣服裏,“但是他不記得我了。”

路漾的神情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不自然地僵了僵,随即又笑起來,安慰他道:“不記得都不記得了吧,以前的人留在過去,狄亞,你總會遇見新的人,或許忘記,也并非是一件壞事。”

狄亞勉強對他笑笑,多餘的話也沒說。

“我們回去吧,已經晚了,睡個好覺,明天去餐廳還有事呢。”

“嗯,好。”

然而這個晚上,并不是只有狄亞一個人心事重重。他沒有注意到的是,路漾也有點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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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亞在發現阿波羅的時候,幾乎被這件事奪去了所有心神,以至于并未看到,坐在他身邊的路漾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的時候整張臉近乎崩裂的表情,狄亞也不知道,路漾不是找不到他,而是在自己跑去拉住阿波羅的時候,他整個人以一種非常慌亂的腳步,馬不停蹄地從側門逃離了那家酒吧。

這世上每個人守着的秘密,如同雪花一樣多,只不過大多數秘密總會有宣之于口的那一天。

Chapter id013

狄亞第二天有點渾渾噩噩的,連自己什麽時候從路漾家到餐廳的都不知道。早晨他果然起遲了,可巧的是路漾也遲了,頂着個黑眼圈手忙腳亂地洗漱,等到匆匆忙忙開車到格林餐廳的時候,已經接近午飯時間了,馬上第一波客人就要來,整個餐廳人很多,看着很熱鬧,狄亞帶着熊貓眼焉焉地走進去,顯得很格格不入。

路漾是名義上的合夥人,所以有些事情他還是要過目的,在送他到餐廳之後馬上到後廚去了,老格林也忙得腳不沾地,這時候也無法分心照顧他,只把狄亞安置在一個布置好的小包間裏面,許諾會把新的套餐給他準備一份。

他一個人也好,正好想想昨天晚上的事情。

阿波羅不認識自己,可是他身邊那個人好像認識自己,不,确切地說,是見過原來的狄亞·霍爾曼,言語之間甚至還比較清楚他的遭遇。

昨天晚上太亂沒想起來,在他冷靜下來捋清記憶的時候,也發現狄亞之前的記憶裏也确實有這麽個人,但是狄亞在霍爾曼家族的時候沒有什麽朋友,人際交往很少,除了在某些必要出席的場所和聚會當背景板以外很少有其他活動,開*談就更少了,以至于關于那人的記憶很模糊,名字也不記得,只記得是家族裏自己那些趾高氣揚的親戚都要低下頭來唯唯諾諾着巴結的人,自己受寵的堂妹和他說話的時候聲音柔地能滴出水來,反正身份不低。

聽昨天阿波羅和他說話的語氣,兩個人的關系應該是熟識的朋友,照這樣來看,阿波羅的身份也不會太簡單。

狄亞想到這裏,嘆了一口氣,煩悶地把自己的頭發揉地更亂。

那麽現在阿波羅在哪裏呢?還留在十方城麽?

但他們和自己不一樣,狄亞來到這雪棵星,是因為財産被謀奪無奈才來的,否則,霍爾曼家直系的後輩可能一輩子也不會踏足如此落後的地方,即使這是白手起家的柯舍·霍爾曼的家鄉。可是那人的背景卻比霍爾曼家要更加強大,不知道怎麽會來雪棵,應該不會是像自己一樣被家族驅逐的,因為那人面對着他講話的語氣,始終帶着濃濃的可憐意味。

不管是心血來潮來這裏走一趟,還是有什麽目的來的,這兩個人都不像會在這偏遠星球長住的人,自己是昨天晚上遇見他們的,那時候已經入夜有一段時間了,兩人的樣子不像要馬上離開,那麽按理來說,他們該是會在這裏過夜的。既然要過夜,又不大可能在這地方置房産,那麽就要住賓館了。

狄亞猛地站起來,迅速在個人智腦上搜索了十方城的賓館信息,想了想又加了幾個限定,十方城最好的賓館。

最後得出的結果有五六個左右,但是裏面靠近昨天那家酒吧的只有一個,橙印大廈,離那家酒吧非常近,只有一個轉角的距離。

查到結果的狄亞坐不住了,他心裏雖然知道自己猜的不一定對,畢竟所有的東西都是自己想當然推算出來的,甚至即使他們真住在那裏,自己這時候去,也不一定能見到人,但是一絲希望也是要見的,他心裏從見到阿波羅那時候起,就一直無法平靜下來。

狄亞給路漾留了言,轉身就出門了,這裏沒有人注意到他。他出去之後,搭上公共交通往橙印大廈那個方向走了,公共交通自然要比路漾的車要慢地多,近一個小時的車程,他對面的電子屏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播放關于十方城狂歡節的廣告,狄亞甚至看見有關于格林餐廳的一個瞬間,不過很快,一下就過去了。

他在車上的時候腦子裏什麽都有,亂七八糟的,像個五顏六色的調色板,可是到地方了,狄亞卻有點束手無策了,他才發現,在什麽都沒有的準備的情況下,自己連前臺這關都過不去。

“您好,”前臺小姐帶着微笑問他,“請問您有什麽需要麽?”

“呃……”狄亞有點無言以對,“我想問一下,最近有沒有一個……不對是兩個,大概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人來這裏住宿?可能,比我要高一些,長相……就……都挺好看的……”

講到後面他有點講不下去了,說話磕磕巴巴連不起來,前臺小姐看着他窘迫的樣子,臉上微笑不變,道:“不好意思,我們不能透露旅客的個人信息,如果您需要找熟人的話,可以告訴我他的名字和房間號,我再幫您聯系。”

“他叫阿波羅。”

“是全名麽?請問他的房間號是?”

“應該不是全名……”狄亞猶豫道,“但是我只知道這個。”

“那麽不好意思,非常抱歉我不能給您提供這方面的幫助,我們需要對旅客的安全負責。”

狄亞有點着急,但是沒有辦法,前臺眼前那塊登了客人信息的電子屏沒有權限他是看不見的。

“那麽,我想住在這裏可以麽?”狄亞微微冷靜了一下,“給我開個房間吧。”

“好的,橙印大廈有以下幾種房間類型,您可以進行挑選,”前臺小姐臉上的笑容更加甜美,“在十方城狂歡節期間,還會贈送美味晚餐一份哦。”

前臺姐姐就這樣笑容無害地坑了他好大一筆錢,狄亞付款的時候都還在心疼自己縮水的小金庫,真是多出來的支出啊,這麽多錢放在攬香上都夠他再多喝好幾杯了。

在城裏如此熱鬧的時間段,房間已經所剩無幾,即使橙印是消費比較高的賓館,現在也只剩下幾間豪華套房,狄亞別無選擇,他乘着環形梯往上走的時候,寄希望于自己真能見到阿波羅,不然自己辛苦掙的錢就真的要白白浪費掉了。

橙印在外面看來像是一片細長的葉子,最上面和最下面的地方都很小,中間稍微寬一些,這大約是十方城裏最高的建築,住在最好的房間往外看,出了俯瞰全城以外,還可以看到遠處綿延的赫涼山脈以及最高的雪峰,風景獨好。狄亞由侍者帶着往最高處升,看着地面上所有東西漸漸變得渺小,到了地方卻有點傻眼了。

這是一個環形的走廊,狄亞站在自己房間的門前,卻看不到另外房間的門在哪裏。

他張望了半天,覺得這種地形亂走是要迷路的,只好轉過頭問道:“我想請問一下,如果我想找旁邊房間的人的話,應該怎麽走?”

侍者禮貌地向他解釋道:“很抱歉,貴賓包房是經過設計的,我們有非常強大的*保護,除非您有房卡,否則是找不到其他房間的門的。”

“……”

狄亞強忍着把眼前這人一拳打飛的沖動,他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萬般無奈與忍耐之下,只能轉過身默默地盯着走廊那頭白色的牆壁,像是要把那牆壁剜出一個洞來,那是屬于另外一個房間的牆,或許阿波羅就住在裏面,可是哪又怎麽樣?一扇自己找不到的門,狄亞對現代的高科技從來都束手無策。

仿佛是他盯那牆盯地太久了,老天爺都聽見他的召喚一樣,那面牆先是突然抖了一下,下一秒,就“轟隆”一聲從內部爆裂開來。

狄亞感覺腳下的地都在抖動,亂七八糟的東西四散分裂,同時伴随着震耳欲聾的警報器的響聲,狄亞看着那原來屬于牆的一部分的金屬材料飛到自己腳邊來的時候,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他發誓自己什麽都沒有做!只是看了一看而已!

身邊的侍者似乎也被吓住了,幸好那面牆離自己比較遠,東西也只飛過來一小部分,兩人都沒有受傷。從這裏看過去,那面牆上多了一個大窟窿,一片狼藉。年輕的侍者只望了一眼,開始哆哆嗦嗦地用個人智腦試圖聯系其他人,大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他臉上職業性的微笑根本保持不住了,人也跑遠了一點,蜷縮在拐角處躲着,狄亞聽着他和人講話,語氣像是快要掉眼淚了。

“簡直是恐怖襲擊……差一點就沒命了!那面牆那麽堅固的材料……那面牆……完全被炸穿了!”

狄亞卻站着沒動,甚至還想走近一點。

那裏有人,剛剛爆炸的那個地方有人,而且還不止一個。

那會不會是阿波羅?

可是還沒等他看清楚,那地方卻又冒起煙來,白色的濃稠的煙霧,順着通道漸漸地飄散到狄亞身邊來,他聞到了非常難聞又刺鼻的味道,那種難受的感覺好像有把刀子要生生把他的鼻子割下來,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捂住鼻子然後耳朵邊就聽到那侍者驚懼地幾乎嘶吼出來的聲音。

“快跑!快跑——”

然而一切都發生地太快,狄亞聽到那句話還沒有來得及有任何行動,就再沒有其他感覺了。那一瞬間好像眼前的煙驟然就濃起來,茫茫一片白,白到極致整個世界又轉成墨色的黑,他在那一刻并沒有覺得痛,也聽不見任何聲音,甚至整個腦子裏都是空的,忘了自己是誰,又身在哪裏,仿佛整個人都漂浮在半空中,摸不到天空又觸不到地面。

再後來他做了一個夢,噩夢。

那種感覺太真實,以至于完全分不清楚那到底是夢境,還是自己真正經歷過的事情。

Chapter id014

狄亞覺得有一團火在黏着他炙烤,火舌從頭到腳地親密地舔着他,無論怎麽逃都逃不過去,就像是被投進火裏的一塊木柴,幾乎能聽見自己被燃燒發出的噼裏啪啦的聲音。火光沖天的時候,透過橘黃色的火焰,影影綽綽地看見奧林匹斯中央神殿開始開裂,牆上的壁畫慢慢地糊成了一團黑,石柱子一根一根地砸下來,連上面衆神的臉都變得模糊,最後全都變成了大火下沉底的灰。

可是他還沒有死,還在有目的地踉踉跄跄地向前走,那種感覺很奇怪,像是靈魂漂浮在外面,拖着自己破碎的身體往前爬,他一會兒是那個前進的人,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浮在一邊,冷眼看着自己狼狽的樣子。

爬到最後,終于到了盡頭。

宙斯站在那裏,轉過身來看他,他臉上的微笑那樣寧靜,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可是一切确實已經發生了,就連宙斯頂上的天花板都已經完全裂開,露出外面烏雲翻滾的天空。

酒神一頭栽到他面前,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從喉管裏擠出來,斷斷續續不成調子:“求求您……救救……救救……”

他太疼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宙斯走到他身邊,把癱在地上的他輕輕抱起來,眼神慈愛,但是什麽都沒做。

“狄俄尼索斯,我親愛的孩子,你看起來不太好。”

“不過我也沒辦法,我不能救你,也不能救其他神。”

“知道麽?這是諸神的罪孽,不可逃避的罪孽。”

頭頂上那片黑沉沉的天突然一道驚雷響過,宙斯擡起頭來看,他的眼睛裏閃動着不明的光,就好像在等待一個必然的結果。

酒神看見了,整個人卻開始掙紮起來,不過他畢竟也是起不來了,耳朵裏那雷聲越來越大,直到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震顫起來,宙斯握着他的手卻突然松開了。

那是弑神之雷,宙斯依靠着這個拿到了神王之位,傳說中的那一戰,天地同毀,秩序重建。

現在,宙斯用自己最強大的力量,殺死了自己。

狄俄尼索斯覺得自己也要停止呼吸了,他身處的空間開始整個崩裂,只是依稀聽到宙斯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以後,如果還有以後的話……請努力地活下去吧,狄俄尼索斯,我的孩子,可惜,再沒有奧林匹斯了,好可惜……”

噩夢戛然而止。

狄亞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他頭上一層一層的冷汗冒出來,他甚至覺得自己呼吸進去的空氣都是冷的,順着呼吸道進去,一直冰冰涼涼冷到肺裏。

很真實的夢,那種鈍痛現在也是如此清晰,密密匝匝地遍布全身的疼,讓他整個人都不舒服起來。

但是伴随着疼痛,他突然發現自己怎麽也找不回來的另外一半的酒神的力量,又回來了一點,仿佛那個緊閉着的盒子露出了一絲小縫。

怎麽回事?

狄亞有點恍恍惚惚的,他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小房間的床上,這裏好多白色的東西,白色的被子白色的枕頭,就連自己一直習慣穿的黑色防寒服也換成白的了,不僅如此,他身上連了好多莫名其妙的管子。

他下意識伸手想拔掉,但是下一秒就被開門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

是路漾。

狄亞見到路漾想笑一笑的,但是他身體不舒服,嘴唇也是幹的,最終笑地無比扭曲,可是路漾看起來也不是太好,狄亞只覺得自己睡了一覺,可是路漾站在那裏,透出一種無比憔悴的感覺來。

“你醒了,醒了就好……”路漾幾步走到他跟前來,講話的時候嘴唇都是抖的,不過他很快發現了他想拔管子的動作,又輕輕地把他的手按下去,“不要拔,先忍一下。”

路漾的聲音聽起來很輕,更确切地說是中氣不足。

“到底怎麽了?”狄亞有點懵,他發現事情好像不是僅僅一個噩夢那麽簡單,“你別站着,你坐下來好麽……我都有點擔心你了,路漾。”

“……你真的不記得了?”路漾看他一眼,眼神裏透着無奈,“那天,你為什麽會跑去這麽遠的橙印?”

“橙印?橙印大廈?”狄亞愣了一下,路漾的話好像觸動了他腦子裏的某個點,回憶漸漸回籠。

對了,那天,自己為什麽碰個運氣去找阿波羅,後來到了橙印,再後來又無奈定了一個房間,在最高的樓層的時候,結果發生了自己都沒有想到的突發事件。

“我想起來了,那裏發生了爆炸,牆上好大一個窟窿……但是我那時候沒受傷啊,後來……後來……”狄亞低着頭努力想了一下,“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你知道你昏睡了多久麽?”

“……多久?”

“整整三天!三天!不省人事!我接到消息的時候都吓壞了!我以為你要沒命了!”

路漾的怒氣姍姍來遲卻一點也沒減,統統發洩在剛剛醒來的狄亞身上了。他大概是剛剛更關注于狄亞身體的問題,沒來得及發脾氣,現在看他除了臉色慘白也沒什麽毛病,談到之前的事情還一臉茫然裝無辜,路漾的火氣就沖出來了。

狄亞坐在床上老老實實聽着路漾絮絮叨叨說他,偶爾還點頭稱事認錯态度無比良好,也不知道為什麽,酒神活了這麽多年,路漾現在說他說成這樣,也不見他生氣。

或許是因為那人再大的火氣,也是建立在關心之上的吧。

狄亞這時候還沒有發覺,甚至路漾也沒有察覺,他們兩個人才相處不到一個月,但是雙方對于老友相處這種模式之駕輕就熟,簡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不過感情這個東西,總是陷在裏面的人不可察覺,多一個感情深刻可以慢慢交心的朋友,又何妨呢?

不過從路漾怒氣沖天的話裏,狄亞也漸漸弄清楚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橙印大廈那天,并不只是一起爆炸而已,那牆壁被炸裂開只是第一起,還有一次,就在不久之後,自己那時還想走近一些看,結果下一秒就被沖擊波炸飛了出去,當時就昏迷了,同時,因為左邊的手臂被重的金屬材料砸到,傷勢也不輕。

狄亞雖然是酒神,但是他的能力只恢複了一半而已,況且毫無預兆的情況下,放在誰身上也來不及做出反應來,幸好用的不是殺傷力範圍特別大的武器,狄亞也離得遠一些,才沒有受太大的傷。

“醫生說你原本第一天就該醒了,但是你就這麽躺了三天,醫院也找不出緣由來,只說傷口已經處理好了,就是死活不醒,倒把我吓了個半死,”路漾說夠了,最後坐在床邊上嘆了口氣,“幸好還是睜眼了。”

他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桌子上,打開蓋子,又給狄亞倒了一杯溫水,接着道:“這是老格林給你做地午飯,傷口還沒愈合,吃點清淡的。不過也是你活該,亂跑,人家盡心準備的新套餐,你連一口也沒嘗到。”

狄亞先接過路漾遞給他的溫水,抿了一小口,萬幸他的右手沒受傷還能用,聽到新套餐的事,忍不住問道:“所以新套餐賣地如何?大家……對酒怎麽看?”

路漾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道:“你猜。”

“……我怎麽猜地出來。”狄亞無奈,放下水杯拉了拉他的衣袖,語氣軟下來,“受傷的事情我也沒有想到,那都是意外啊,我保證以後不會了。”

“……你自己用星域網查去吧,”路漾把輕輕他的手弄下來,居高臨下地瞥他一眼,道,“我去找醫生。”

他放下東西轉身出門去了,狄亞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他的個人智腦藏地好,一點也沒壞,于是就順手打開了星域網。十方城的整個界面上都是有關于狂歡節的消息,或許是因為這個特殊的節日本身就是因為美食而起的,所以有關于美食的板塊占了大半。

狄亞一進去差點被吓了一跳,格林餐廳那特殊的明黃色的餐廳标志幾乎占領了評論區,下面的反饋還在不停地更新。

“讓人驚喜的格林餐廳!”

“軟芙魚真的很好吃,套餐裏的甜點我也很喜歡。但是!重點是配的那杯酒!那杯酒太棒了!我從來沒想過木松果酒會是這種味道的!來旅游之前我還和朋友說要戒酒來着,啊啊啊啊我不戒了!為了那杯酒我也要在十方城多呆幾天!”

“天哪,求格林餐廳告知木松果酒的牌子!”

“套餐我已經嘗過了,嗯,現在我只想說,跪求格林餐廳來我老家葉城開分店。”

“排了兩個小時隊總算進去吃了,人好多,不過酒真的很棒!”

“我是聽朋友說特地從倫爾德趕過來的,不過到這已經第三天了,來得太遲,聽說酒已經賣光了,來不及補貨,有點遺憾,不過軟芙魚也很好吃,是我吃過最棒的了,如果酒有補貨,店家要記得在星域網上通知哦。”

“……”

看到這些,狄亞總算放下心來。毫無疑問,格林餐廳這場翻身仗,打得漂亮極了。

Chapter id015

阿波羅獨自一個人坐在地毯上,他似乎在思考些什麽,面前擺着各種各樣的儀器,有一些在運轉,發出細微的呼啦呼啦的聲響。橙印大廈出事那天他們就搬出來了,那裏炸成那副亂象,自然是不能住人了。現在他們兩個幹脆在這裏租了一間屋子。

這時候,和他同行的顧靈司從外面敲門進來,一進來就告訴他:“狄亞·霍爾曼剛剛醒了。”

“他身體怎麽樣?”

“還好,醫生說沒有大礙,不過左臂的傷還沒有好。”顧靈司皺了皺眉頭,“就是不知道為什麽那天他也在那裏,那天晚上也在酒吧碰見他,這麽巧,有點可疑。”

阿波羅看他一眼,道:“畢竟是因為我的事情受傷的,況且誰也沒有到預料會發生那種事,他受的傷最重,應該與他無關。”

顧靈司沒再說話了,伸出手去擺弄他眼前那些儀器,過了一會兒又問他:“你什麽時候去醫院看他麽?”

“……待會兒去吧。”

橙印大廈的爆炸原本是沖着他們兩個人來的,确切地說,應該是沖着阿波羅一個人來的。

那人是假裝成侍者混進來的,阿波羅懷疑當時賓館的系統也被入侵過,在他開門的那一瞬間,“侍者”身上的自殺性爆炸裝置就被引爆了,不過幸好他天生的警惕性發作,在那之前啓動了自帶的防禦性武器,才幸免于難。

但是還不僅如此,橙印那天兩次爆炸,後面那一次更加陰毒。第二次的爆炸裝置啓動在那人脈搏停止十秒之後,他要是在第一次躲過去了,說不定會暫時松懈,也就着了道了。

事後顧靈司多次誇兩人命大,也确實是天不亡人。第二次的裝置在啓動的時候出了錯,發生了洩露,冒出大量刺鼻味道的白煙,阿波羅當時就認出來了,那是被命名為“狼爪”以便于攜帶著稱的新型武器,引爆之後在小範圍內的殺傷力非常大,如果正面遇上,自己的保護裝置剛剛抵擋過爆炸一次,第二次估計會承受不住,這樣的話,他是極有可能要丢掉性命的。

也萬幸發生了洩露,“狼爪”的威力最終只發揮出來了一小部分,連最外層的牆壁也沒有炸穿,阿波羅和顧靈司兩個在房間裏的人因為有保護裝置只受了點輕傷,另外一個服務生因為離得遠躲得好,受傷也非常輕,這樣算起來,受傷最重的應該是誤打誤撞還被飛濺的石塊打中的狄亞了。

至于假扮服務生帶武器上來的那個人,在第一次爆炸的時候就已經死掉了。

爆炸的事被瞞了下來,當時本來人就不多,知情的也不過是受傷的幾個人和酒店的負責人,醫院裏的一些閑言碎語也沒有傳出去。樓外的牆壁沒有被炸穿,外面的人也不知道,至于那一點聲響,在狂歡節裏不算什麽,這是十方城最熱鬧的時候,禮炮的響聲到處都是。

“事情已經壓下來了,至少應該不會被傳到星域網上去,麻煩也少了很多,”顧靈司這樣跟他說,“都是識趣的人,知道什麽事請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

阿波羅點了點頭,又對他說:“這次也連累你了。”

“說什麽連累不連累的,”顧靈司道,拍了拍他的肩膀,“這麽多年朋友,我還不知道你家那邊是什麽情況麽?”

阿波羅那邊的家族,情況确實有些複雜。

在聯邦星際年代裏,人們在慣把常那些聯邦那些出了名的豪貴家族,統稱為月穹窿,這種叫法來自于聯邦非常著名的一部諷刺性黑色幽默小說《月穹隆》,但是後來這個稱呼漸漸地變得不帶過多的情感色彩,只是一種稱呼而已,也慢慢地從私底下擺到臺面上來,就連那些家族本身如今也接受了這麽一種叫法。

月穹窿,可以指那些家族,也可以指代聯邦首都星周邊發展的最好的幾個星域,這個詞大約代表着聯邦目前的最高水準。但不是說法律上的不平等,聯邦律法還是非常公平公正的,只是人多的地方就會有競争,就會分出好壞。人本就是過得有高有低的,社會無論發展到什麽程度,也沒法保證資源均分。

最能享受特權的人最計較特權。

普通人不知道的是,其實月穹窿裏面的人,才是把這種“高低”分的最清楚的人,他們對于家族的劃分,也是極度苛刻極度斤斤計較的。

霍爾曼家族當然也算月穹窿裏面的一員,不過他的創始人柯舍·霍爾曼是白手起家的,算起來發展起來的時間也不長,與那些在聯邦紮根幾百年,如老樹一般屹立不倒的家族是比不上的,而阿波羅和顧靈司所處的家族,在月穹窿裏面也是靠前的。這也難怪在狄亞的記憶裏,霍爾曼家族那些人在遇到顧靈司的時候總帶着一副巴結的表情了。

只不過呆在月穹窿這樣的地方,其中的苦旁人是不知道的。

狄亞·霍爾曼雖然說是月穹窿的笑話,被灰溜溜地趕到這地方,但是除了落差以外,在這裏他有穩定收入,有一方住的小屋,受傷昏迷了呆在醫院,還有人忙上忙下關心他,月穹窿裏的很多人,都要一輩子困在家族裏逃不出去,也未必活得舒服,甚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例如阿波羅,要時時刻刻提防着,心裏沒有一刻不是緊繃着的。這樣計較起來,還真不知道是誰過得好一些。

顧靈司想到這裏,嘆了一口氣,把手裏的東西放下,又問阿波羅道:“家族那邊,老爺子知道了麽?”

“大概知道了吧,”阿波羅沒擡頭,“什麽事情也瞞不過他,不過或許我們這邊能消停點了。”

他家老爺子的培養方法,标準的九犬一獒式叢林撕咬式教育,家族幾個小輩鬥得水火不容,阿波羅貌似不太喜歡這種方法,不過就算他躲得遠遠的,也并不能完全躲掉這些争端。

不過老爺子也是有規矩的,耍陰招可以,但是陰招也要耍地滴水不漏。這更像是他對備選繼承人的一場考試,聰明的人在考卷上顯示自己的聰明,會作弊的也要弄出來完美無缺的招子,但是要是出來一個人為了贏把的其餘人的考卷都一把燒了,其他人都死了的情況下,自己随随便便寫個什麽也能拿第一,這場考試也就沒意義了。老爺子是為了選繼承人,而不是看着熱武器一個個把自己的血脈轟成渣渣,最後只剩下一個只會用蠻力的惡毒蠢貨。

雖然不知道是家族裏的哪一位蠢貨幹的,也不知道自己都躲這麽遠了為什麽還不放過,不過這步棋他該是走錯了。

阿波羅話音剛落,他手裏圓形的小機器頂上藍色的燈一亮,開始轉着圈運轉起來,他把那東西放回原地,轉過頭對顧靈司說道:“我修好了,現在去醫院吧。”

“好。”

醫院病床上,狄亞把路漾給他帶的午飯一口一口都給吃了下去,在這其中他心裏的滋味真是苦不堪言。

太清淡了,一點味道都沒有,他幾乎要以為是路漾怒氣沒消偏要拿這個整蠱自己的,還威逼着自己吃完一口不許浪費。他剛剛看過星域網上格林餐廳的評價,上面圖文并茂,再加上星域網的真實度,仿佛身臨其境,結果一下來塞一口自己的午餐進嘴裏,感覺恨不得再昏過去一次。

“我不相信這是格林叔叔給我做的午餐,這是對他手藝的侮辱,”狄亞一開始還想反抗,義正言辭,舉着餐盒給路漾看裏面的清湯寡水,“好了路漾我真的知道錯了,把我的午餐交出來。”

“愛吃不吃,”路漾翻了個白眼,“只有這個。”

“……”

最終他還是屈服了。

等到他吃完午餐心情降到低點的時候,阿波羅卻來看他了,哦,還有一個人,就是在酒吧裏認出自己的那個,狄亞後來才知道,他的名字叫顧靈司,是阿波羅很好的朋友。

不過他們來的時候路漾也在旁邊,狄亞剛剛和路漾坦白過,自己去橙印是因為覺得阿波羅可能住在那裏,自己在酒吧那天突然離開就是因為看見了他,以至于路漾在看見那兩個人進來之後臉色怪怪的,但是也沒有離開,只是坐遠了一些。

阿波羅兩個人進來的時候也稍稍關注了一下這房間裏的另外一個人,不過人家既然已經識趣地走遠了一些,也就沒說什麽,不過倒是顧靈司朝那個方向多看了幾眼,再回過頭來的時候,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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