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魏骁失蹤的第十五天,公司裏的謠言甚嚣塵上。如今,他雖然已被周景辭與李潤芝二人合力架空,可名義上仍是公司的總經理,無數的合同、單子都等着他簽字,可左等右等等不來人,只好找周景辭代簽。
這些年,魏骁雖高傲不遜,卻向來能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在公司缺席的日子不多見。起先,大家覺得魏骁是受了刺激,一蹶不振,漸漸地,他們又從其中咂摸出些別的滋味來,紛紛想着,就算魏骁撂挑子不幹了,從此跟易購一別兩寬,那也得經過通報、董事會選拔出繼任才行。可現在總經理一聲不吭地走了,大股東一個屁都不放,任由易購群龍無首算什麽事兒?
沒人知道魏骁的下落,就連李潤芝最後都心焦起來,問周景辭,“景辭,你打算什麽時候召開董事會選新的總經理啊?”
周景辭亦是對魏骁一頭霧水,這些天能用的法子他都用了,偏偏就是聯系不上魏骁的人。可他又不能真的罷免了魏骁。如今總經理不露面,他唯有越俎代庖。
周景辭每日都擔憂極了,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人變得憔悴不堪。電話自然是撥不通的,信息也沒人回。實在熬不住了,周景辭終于拜托了在銀行工作的同學,卻發現魏骁連刷卡記錄都沒有。
挂了老同學的電話後,周景辭徹底慌了神。
那日魏骁出走時,身上沒帶多少現金,後來周景辭特地翻了魏骁留在家裏的東西才推知道,當天魏骁身上只帶了一張中行的儲蓄卡和信用卡。可如今這兩張卡都沒有任何消費記錄和取款記錄,那麽這些天魏骁究竟是在做什麽?
周景辭坐在書桌前,他閉上眼睛,大腦飛速地運轉着,支通寶和微信的消費記錄他看不到,可魏骁向來沒有往這兩個APP上放錢的習慣,就算要用支通寶支付,也要通過綁定的銀行卡進行消費,沒道理在銀行查不到記錄啊。
周景辭沒忍住,大半夜又撥通了方宇的電話。
方宇最怯的就是周景辭這種一本正經一板一眼的人,這些天他被周景辭煩怕了,到最後,看到周景辭的號碼就直接裝死,連接都不接了。
周景辭心裏擔憂不已,接連打了十幾個過去,終于方宇沒脾氣了,“喂,周哥,又怎麽了?骁哥不在我這裏,我跟你說了啊——”
周景辭重重地咬了咬嘴唇,“方宇,算我拜托你了,我實在是擔心他出事,我只要知道他好好地,回不回家都沒事兒。”說完這話,周景辭臉都憋得通紅。他活到三十幾歲,又何嘗對誰這樣低聲下氣過。
方宇在電話對面沒耐心地“哎呦”了一聲,“周哥,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真的半個多月沒見過骁哥了,我哪裏敢騙您老人家。要是他來找我了,我立馬給您老打電話,我這邊還忙着呢,要不就先這樣吧。”
周景辭心裏一陣陣地鈍痛,他“嗯”了一聲,挂下電話。
放下電話後,周景辭站起身來,這段時間,凡是能找過的地方他都找了,凡是能打聽的人他都打聽了,不僅是他自己,連同魏昭,一起找了魏骁十幾天。就算魏骁對自己有氣,有怨,有恨,可沒道理連同自己的親妹妹都要一起抛在腦後不管不問啊。更何況,他與魏骁相戀二十年,就算要分開,也該有個告別,而絕非這樣的一聲不吭就不見蹤影。
魏骁一定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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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周景辭再也待不住了,換上衣服,敲響魏昭家的門,大晚上開着車與魏昭一同火急火燎地趕去了派出所。
“我要報案,我哥,易購的創始人魏骁,已經失蹤十五天了。”
民警本怏怏地坐在椅子上,一聽是易購的老板魏骁失蹤了,立馬來了精神,誰不想窺探商業大鱷的秘辛呢?他饒有興致的問,“什麽時候發現的?為什麽現在才報案?”
魏昭咬了一下嘴唇,瞅了眼一旁的周景辭,而後才說,“我哥十五天前在公司與周總監産生了一點争執,随後他跟周總監一起回到西山別墅,大吵一架後開着一輛雷克薩斯離開了。”
民警又看了一眼周景辭,覺得事情不簡單,“你是易購的財務總監?你跟魏骁兄妹都住在西山別墅是麽?”
周景辭皺緊眉頭,他掙紮了一會兒,方說,“不,不,我跟魏骁住在一起,妹妹住在隔壁。”
民警張了張嘴,“啊?”了一聲。
周景辭握緊的雙手一下子松弛了,“我與魏骁是戀人。魏骁失蹤前跟我大吵一架,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我懇請警方查一查西山別墅區附近的錄像,盡快查清我戀人的下落。”
民警嘴巴長得更大了,他愣了好幾秒鐘,才開始在電腦上敲敲打打。
過了一陣子,民警才回過神兒來,“魏總這個年紀的男人,一般不太存在走失的情況。會不會是綁架?家人或者公司裏有沒有收到過勒索電話?”
魏昭與周景辭均搖了搖頭。
民警沒轍兒了,說,“我們會開始調查,不過他可能就是出去散散心罷了……”
周景辭卻不動搖,“麻煩您幫幫忙吧,我跟他在一起二十年了,他就算再生氣,就算以後都不想跟我過了,也不可能十幾天沒一點兒音信。我拜托朋友查過他的銀行卡信息,沒有一筆消費記錄……”
民警又怪異地瞅了周景辭一眼,接着聳聳肩,一副不相信的模樣,嘴裏還念叨着,“就算銀行卡沒消費記錄,還有支通寶跟微信呢,三十六歲的人,如果不是綁架,不太可能失蹤的。”
做完筆錄後,周景辭腿都虛軟了,他踉踉跄跄地走上車,坐了好久都沒發動,魏昭也沒催促他,一路上,兩個人皆是心神不寧。
第二天中午,又有民警給魏昭打電話跟進最新的情況,後來,一連幾日過去,卻再無音信。
董事會和公司高層都炸開了鍋。李潤芝心裏打着徹底把魏骁趕出易購管理層的主意,每天都逼着周景辭做決定,小股東們見風使舵,紛紛站在李潤芝這邊,逼迫周景辭盡快給個說法。就連當初一起打天下,拿了公司股份的幾個元老也紛紛表示,現在正是要抓緊定下來繼任的時候,再這樣拖下去實在不是個辦法。
日子一天天過去,李潤芝摸準了周景辭的好脾氣,每天都到他面前轉幾圈兒。周景辭性格溫潤,卻很固執,硬是不松口,到最後,每一天都是劍拔弩張。李潤芝氣急,他當了一輩子的老狐貍、笑面虎,連魏骁那等的痞子他都應付得了,卻偏偏栽在了周景辭這裏。李潤芝如今連表面工夫都維系不下去,他重重地拍着周景辭的辦公桌,“當初是你把他拉下馬的,現在非要替他守着這個名存實亡的位子的還是你,你他娘的有病是吧!”
周景辭只淡淡地看了李潤芝一眼,親手沏了杯茶放在李潤芝身前,什麽話也沒說。
李潤芝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我他娘的就不該信你!”
周景辭笑笑,“您喝杯茶,消消氣。”
有時候,連周景辭自己都不知道,堅持這些沒用的東西是因為什麽。
這些天,公司裏吵翻了天,當事人卻猶如人間蒸發,沒有只言片語。
一時間,公司裏衆說紛纭,有人說,魏骁受不了被親信背叛的刺激,一病不起,又有人說,魏骁是被周景辭軟禁起來了。
魏骁失蹤已經整整一個月了,就連警察也一改了起初滿不在乎的态度,察覺出事态的嚴重。辦案警察幾次來到公司走訪詢問,終于坐實了真相:魏骁真的失蹤了。
魏骁可以廢,卻不能消失不見,上市公司高層更疊時有發生,可若是CEO離奇失蹤,則是件駭人聽聞的大事了。大小股東們這才慌了神,又紛紛湧到周景辭面前,仿佛魏骁是被他藏起來的一樣。
“周總,魏總現在究竟在哪,我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您總得給個說法吧。”
周景辭一愣,他扯了扯嘴角,掃了一眼面前圍上來的人。明明幾天前,這些人還叫嚣着要把魏骁趕出易購,現在卻又一個個的朝自己讨起說法來了。
“魏總在哪我比你們更想知道,現在這件事不是我能決定的,要看警方。”
高層們自然不肯放過周景辭,雙方僵持半天,卻發現這位兩次為易購力挽狂瀾的財務總監竟然比魏骁還倔。
待衆人離開後,周景辭才突然洩了力氣地頹在椅子上,雙手緊緊按壓着自己的睛明穴,疲憊不堪。
周景辭知道,魏骁失蹤的事情已經瞞不住了。
股東們自然不會主動将CEO離奇消失這等的醜聞透露出去,可易購上上下下有無數員工、無數雙眼睛、無數張嘴巴,茶水間、樓梯口、廁所裏,八卦和流言終會像毒氣一樣,一層層、一圈圈擴散開來。
周景辭細長白皙的手指夾了根煙,他望着窗外的華燈點點,突然之間,一個絕妙的想法從他腦海中冒出來。
魏骁失蹤了,他要的不是息事寧人,而是推波助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