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周景辭一時不知魏骁的意思,他安靜地看着魏骁的臉,溫聲說,“謝謝你一直愛我。”

魏骁卻沒理周景辭這茬,他歪着嘴笑了一下,“現在我終于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會跟你這樣的人在一起了。”

周景辭吸了吸鼻子,笑得勉強,聲音也有些發顫,“我……我是怎樣的人?”

魏骁歪着頭上下打量了周景辭一番,口中“啧啧”兩聲,接着,又漫不經心的說道,?“嚴肅,正經,渾身精英範兒,說實話,我現在一丁點都不喜歡你,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前究竟喜歡你哪裏。”

周景辭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魏骁挑着嘴角望他,眼神既是不屑,又是玩味,周景辭甚至分辨不出這是魏骁随口與自己開的玩笑還是心中的實話,可還未等他體味這刺刀帶來的痛苦,又聽到魏骁對自己說,“我現在看到你啊,連半分想草的心思都沒有。”

周景辭肩頭一縮。這樣麽?對我的肉體沒有半點興趣了麽?那以前呢?

自從三十幾歲以後,他們做的頻率就大幅下降,一來這事兒着實麻煩,做前要準備許久,之後又要清理,可饒是清理地幹幹淨淨了,周景辭也會隐隐的腹痛一整個晚上。所以到後來,他們就不太做全套了,一兩個星期一次罷了。以前周景辭覺得這是魏骁體恤自己身體不好,可現在他卻不那麽确定了。

周景辭當然知道以前魏骁是愛自己了,可這份愛裏究竟摻雜了多少親情與熟悉在裏面?又還剩幾分愛情呢?周景辭心中鈍痛,又心煩意亂的,他垂着頭說不出話來,一張煞白的臉,染滿不正常的紅暈。

魏骁見他不說話,覺得無趣,過了一會兒,又碰碰他的肩膀,問道,“你不會強制我交公差吧?”

見周景辭不說話,魏骁撓撓頭,“不是,就像你說的,咱倆都在一起二十年了,就算是沒失憶之前,我也不會總對你有興趣、隔個幾天就想上你吧?”

周景辭伸出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過了許久,才緩緩說,“你別這樣……以後……以後你若是想起來了,會很心疼的。”

周景辭的心髒突突地跳着,他從未想過有一天全世界最愛自己的男人會這般的羞辱他,嘲諷他。魏骁明明是愛着自己的啊,哪怕他對自己的肉體早就倦了、膩了、煩了,哪怕摸着的腰肢與胸膛都不再會有悸動,魏骁也依然是心疼自己、舍不得自己的啊。

他怎麽能這麽對自己講話呢?

魏骁将心底話和盤托出以後,自己也有些難為情起來。畢竟二十年的過去不是作假,就算心中仍存疑慮,可過去的情愛,昭昭鐵證都擺在眼前,魏骁看周景辭這樣,心底到底有幾分憐憫,也知自己過于薄情,放軟了聲音,讪讪地說,“或許吧。”

周景辭疲憊至極,心痛至極,可他卻還是愛着魏骁的,他只恨為何忘記一切的是魏骁,恨命運為何會如此懲罰他,又跟他開了這麽一個玩笑。周景辭吸了吸鼻子,抛下了所有的尊嚴與顏面,将姿态放到最低最低,“回到我身邊好麽?你還願意回到我身邊麽?”

魏骁忍不住嗤笑,他撐着頭看周景辭,“我這不是就在你身邊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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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辭搖了搖頭,頓了頓,才接着說,“跟他分手好麽?我們回到從前……我們在一起了那麽多年,我會對你好一輩子的。”他半輩子活得矜持內斂,幾乎沒對魏骁說過這種話,更何況如今面前這個魏骁還忘記了一切,對自己全然是陌生的狀态……他紅了臉,連眼睛都紅透了。

魏骁擡了擡眼眸。剎那間,他的腦海中已經有了評判。他對吳翼,感官的刺激遠大于感情,雖有幾分情愛,卻遠遠沒到為了他放棄這億萬家産的地步。眼前的周景辭雖然對自己有所隐瞞,可到底有利可圖。所以,魏骁只是沉默了片刻,就點點頭,沉聲說,“當然了,我當然會跟你在一起。”

周景辭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他嘴唇都在顫抖,勉強笑了一下,心中卻仍是不好受的。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竟還要向魏骁“搖尾乞憐”,還要紅着眼,祈求魏骁回到自己的身邊。

他以為魏骁會愛他一輩子的。

周景辭狠狠點了兩下頭,他忍不住靠近了些,這次魏骁沒躲開,甚至還伸手捋了捋他額頭上的發絲,神色溫柔,倒像是以前的日子了。

周景辭低了低頭,輕輕貼在魏骁的胸膛上,他聽到魏骁的心髒有力地跳動着,每一聲都給予他無限的安寧與平和。他的心漸漸靜了下來。他想,縱然魏骁忘記了,縱然他們之間的一切對魏骁來說都是陌生的、嶄新的,可魏骁心裏到底還是憐惜着他的。

周景辭的手環上了魏骁的腰,他忍不住叫了兩聲,“哥哥,哥哥……”

魏骁聽了這個稱呼,身體一個激靈,下一秒卻僵住了,酥酥麻麻的感覺從頭皮沿着表皮一路向下,他顯然對這個稱呼有些不适,清了清嗓子,“你別這樣叫我,怪肉麻的。”

周景辭又往下低了低頭,話都說不出來了。

就像是重新認識,把一切的酸甜苦辣都再走一遍。

魏骁摸了摸他的頭發,敷衍道,“睡吧,快睡吧。”

周景辭點點頭,卻沒松開自己的手,仍是搭在魏骁的腰上。魏骁沒轍,只能任由他如此。

待夜色深了,魏骁才将周景辭的胳膊挪開,他這才舒了口氣,又稍稍往一邊兒移了移身子,背對着周景辭,睡了過去,卻沒看到自己身後的周景辭忽就睜開了眼睛,定定地盯着他的後背。

周景辭皺緊了眉頭,心中無限悲哀。

周景辭睡眠不好,此時魏骁雖在他身邊,卻像是全然變了一個人。他知道,自己不該對魏骁過于苛責,他是無辜的,他只是摔壞了腦子,把往事統統忘了。可周景辭又在心底忍不住的難過着,那麽多的刻骨銘心,那麽多的美好時光,人生一半的歲月,原以為要帶進棺材裏的感情,竟然也能忘了。

他真的好不甘心。不甘心那些諾言都成了空頭支票,成了唯有他一個人堅守的黃柯一夢。

周景辭真的好累啊。他在感情中本就是個遲緩又木讷的人,這些年全靠魏骁一步步帶着他才走到今天。如今,魏骁忘了他,甚至身旁有了別人,周景辭又該如何堅持呢。

他看出了魏骁與那男孩的熟稔,亦能想到兩個男人在一起會發生些什麽。篤定的推測像一根針,不光紮在了周景辭心裏,也像一道疤痕,橫亘在兩人二十年的感情中。可這一切他的全然不能埋怨。他只能忍耐着,甚至連一聲原諒,都無從說起。

他知道魏骁沒有對不起他,魏骁是無辜的。可正是這種陰差陽錯,讓他痛苦不堪。

他堪堪忍下從魏骁身後将他抱住的想法,只在黑暗中盯着這具熟悉的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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