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莫約十點鐘的時候,周景辭才從沉甸甸的睡夢中醒來,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四下尋找魏骁,卻不見他的身影。
周景辭急忙下床,發現了餐桌上留好的豆漿油條。
他沒什麽心思吃飯,心裏不知怎地,頓時煩躁起來。
周景辭有氣無力地歪在沙發上,拿出手機,這才看到了魏骁一早發來的微信,說他瞧自己睡得香沒舍得叫醒,就自個兒先去公司了。
周景辭沒回複,把手機反扣在桌面上,只呆呆地望着屋外的花園。
中午時分,魏骁打來了電話,說為他叫好了外賣。
周景辭怏怏地應着,心潮起起伏伏,本想問魏骁什麽時候回家,擡頭卻瞥到了餐桌上未曾動過的早飯。
剎那間,周景辭就沒那麽想見到魏骁了。
他實在不知道怎麽面對魏骁的關心。可他真的沒有胃口。
外賣小哥送來的午餐是周景辭以前極愛吃的那家粵菜。他随意吃了幾顆蝦餃,又喝了半碗粥,剩下的便再也吃不下了。
他懶得收拾桌子上的剩飯,慢吞吞地坐回沙發上,什麽都不想做,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趣。
現在,魏骁已經恢複了記憶,自己也早已将股權交付出去。往後再不必去易購了,想到這裏,周景辭心裏非但沒有半分留戀,反而覺得如釋重負。
這些年,易購對他來說就像個想丢卻丢不下的包袱。
放下也好。
反正他本來也不貪戀什麽金錢地位,他貪戀的只有魏骁。
周景辭還不到三十六歲,明明這對一個男人來說是最好的年華,可他卻再也想不到自己的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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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工作,也不想回到校園。
明明只是待在家裏,明明什麽都沒有做,他卻已然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
周景辭靠在沙發上,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就又困了。
夢中他做了一場極好的夢,醒來卻再捉不住什麽頭緒,唯有嘴邊殘存的微笑,還帶着往日的溫度。
他怔怔地望着窗外,外面正下着小雨,淅淅瀝瀝的,夾帶着微微的涼意。
花園裏的月季疏于打理,今年凋謝得格外早。
這個夏天結束了。
他随手拿起張紙來,在上面寫道
“舊日不堪重話,往事已成陳思。
夢深忽回少時,醒來但聽雨細。”
傍晚魏骁才回到家,看周景辭睡在沙發上,茶幾上丢了個紙團,展開來,卻看到那首悲悲切切的詩。
魏骁不動聲色地将紙團收好,皺着眉頭将買好的晚飯放在茶幾上,然後拍拍周景辭的肩頭,“景辭,怎麽又睡了?我買了你喜歡吃的。”
周景辭嗅了嗅魏骁身上的味道,旋即眼球轉了幾下,卻沒睜開眼。
魏骁瞧他實在困得厲害,便攔腰将他抱起來,一步一步踏上樓梯,而後穩穩地把人放在了床上。
魏骁正要轉身下樓,周景辭卻忽地扯住魏骁的衣服,眼睛瞪得滾圓,問道,“你今天去哪了?”
魏骁怔了一下,“上午去公司了。下午去了文身店。”
周景辭皺了皺眉頭,緩緩想着,魏骁身上那淡淡的香水味是文身店裏的麽,他思忖片刻,又問道,“去文身店幹什麽?”
魏骁笑了一下,将襯衣扣子解開,露出自己的胸膛,上面用青黑色的墨水文着周景辭的名字,此時還泛着紅腫。
魏骁把襯衣整個脫了下來,随手丢在床頭上,胳膊上亦刻着周景辭三個字。
“這樣你簽的名字就洗不掉了。”
周景辭目光中透着晶瑩,他伸出手,本想摸摸魏骁胸前紅腫的墨跡,卻不敢觸碰,只虛虛地将手懸在魏骁的胸前,小聲問道,“疼麽?”
魏骁笑了一下,握住周景辭的手,撫在自己的左胸上,“不疼。”
周景辭将手縮了回來,垂下頭,他腦子昏昏的,想了好久,才憋出句話來,“我昨天不是這個意思。”
這副神情,倒似負累了。
魏骁親親他的額頭,生怕他胡思亂想,“我知道,寶貝。”
周景辭眉心仍是鎖着的,他看着魏骁的左胸,頓了頓,悶聲說,“那你也在我身上簽個字。”
魏骁笑笑,抓住周景辭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我不怕疼,我怕你疼啊寶貝。”
周景辭這才笑了一下。
晚飯周景辭難得吃得多了些,魏骁總算放下心來。
吃過飯後,魏骁一邊收拾着桌子上的狼藉,一邊問道,“景辭,你怎麽早飯都沒收拾?要不要把之前的阿姨請回家?”
周景辭肩頭抖了一下,他低着頭,用力抿了一下嘴,神色和聲音中都是不耐煩,“不要,我不想看到別人。”
魏骁愣了一下,他停下了手中的活兒,呆呆地看着周景辭,問,“景辭,你怎麽了?”
周景辭更深地埋下頭去,不言不語。
魏骁長呼了一口氣,将手裏的垃圾丢進垃圾桶裏,洗了個手,蹲在周景辭身前,又問了一邊,“寶貝,你這是怎麽了?”
周景辭慌亂地搖了搖頭,連聲音都在顫抖,“沒怎麽。我想睡覺了。”
魏骁皺着眉頭,摸摸他的發絲,“一會兒昭昭從實驗室回來以後要到家裏看我們。前兩天你狀态太差了,我沒敢讓她過來。你已經睡了一下午,堅持一下好麽?”
魏骁不是不願意周景辭休息,可周景辭近來實在太古怪了。
魏昭課業繁忙,九點多才匆匆來到家裏。
她前些天知曉魏骁恢複記憶以後,心裏又喜又憂,如今見了魏骁的人,更是五味雜陳。
她醞釀半天,才張開嘴小聲問道,“哥,你當時是真想打我麽?”
魏骁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我怎麽會打你呢……”
魏昭撇撇嘴,“你當時都握拳頭了,我看得出來。還有後來幾次,在家裏……你對我挂着副欠了你八百萬的表情。”
魏骁輕輕在她額頭上彈了個腦瓜崩,“你個臭丫頭,欠我的何止八百萬?”
魏昭撅起嘴,趴在魏骁的肩頭,拽着他的胳膊撒嬌,“哥,哥,以後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魏骁從小就是她的保護傘,護着她不被生父打罵,為她做飯穿衣掙錢養家。
魏骁不像她哥哥,更像是父親。他承擔了太多原該屬于魏軍的責任。
在以往的歲月中,魏昭有時候會覺得魏骁過于蠻橫霸道,自己穿背心短褲要罵,蹦迪泡吧要管,就連燙個頭發都要冷言冷語。
話不投機半句多,平日裏,兄妹倆坐在一起,總是要吵上幾句才罷休。
魏骁惱她不識好歹,她亦覺得魏骁頑固粗鄙。
可她知道,魏骁是這世上對他最好的人,有魏骁在,她才能安心。
沒有魏骁,她根本不可能長大成人。
魏骁攬了攬自己妹妹,神色倒有幾分不适應,他瞅了幾眼周景辭,故意說,“你瞧瞧昭昭,多大了還要撒嬌。”
周景辭難得笑了一下,“多大了在你面前也是小孩子啊。”
魏骁是個典型的“封建大家長”,只要能為家人遮風擋雨,他樂意承擔所有的辛苦。有時候周景辭會覺得,魏骁倒寧願自己與昭昭做個小孩子,沒心沒肺才好。
魏昭走後,周景辭的精氣神兒頓失了大半,他半合着眼睛,倦倦地望着魏骁,沖他張開雙臂,說了聲,“抱”。
魏骁心神一動,低聲笑了兩下,抱着周景辭起身,一邊往卧室走,一邊說,“景辭,你也是我的小孩子啊。”
魏骁擁着周景辭躺在床上,翻了個身,半壓在周景辭身上,從發絲開始一寸寸地親吻着眼前的戀人。
輕柔的吻落在周景辭的額頭上,随後越過高挺的鼻梁,印在了他的嘴唇上。
魏骁沒急着探出舌頭,他只是用嘴摩挲着周景辭薄薄兩片唇,溫情而安寧的氛圍游走于兩個人的唇齒間,這個過程仿佛持續了幾分鐘,直到兩個人都飄飄然,像是飛向了雲端。
魏骁的舌靈巧的滑進周景辭的嘴裏,周景辭卻忽地睜開了眼睛。
他稍稍推開魏骁,伸手抹去了自己嘴唇上的晶瑩,盯着魏骁的眼睛問道,“你親過他麽?也像親我一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