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這些日子,周景辭與魏骁一起了解了很多關于抑郁症的情況。他們一起聽從醫生的告誡,也一起在網絡上搜索病友發布的文章。

有些患者,他們有着不幸的原生家庭,不堪回首的童年,龃龉的青春;有些人則是遭遇了感情或事業上的挫折,從此深陷抑郁的泥淖;還有一部分人,他們會得抑郁症則是沒有緣由毫無征兆的,這個病就只是這樣無緣無故的降臨在了他們身上了,從此,他們就只能接受這份痛苦。

看了許多的故事以後,周景辭坦然了許多。

他知道,自己不是唯一的那個,這世上還有許多許多的人,經受着這種折磨與摧殘。

好在,他還有魏骁。

他知道,魏骁疼他愛他,總是舍不得他受罪吃苦的。

漸漸地,周景辭開始适應了與抑郁症共存的日子,也學會了自我調節。

通過定期與心理醫生交流、每天按時服藥,周景辭的狀态相較以前好了不少。

不僅是外力的作用,他自己亦在改變。

每天,周景辭都有意識地想想以前快樂的事情、輕松的事情。他活了那麽大,總有那麽多個細節和片刻,至今在歲月長河中熠熠閃耀着,如星光璀璨。

讀書、看報是每天的修行,翻看一本本的老相冊則是必不可少的功課。

他打心底的想要好起來,也想讓魏骁放心。

魏骁聽醫生說,多出去走走對抑郁症的恢複比較好,可周景辭又總是提不起精神來,不願出門走動。

魏骁就絞盡腦汁勸他出去玩玩,兩個人走不遠,有時是爬爬香山,有時則轉轉國貿。

周景辭如今體力不好,逛不了太久就累了,魏骁也不強求,凡事都依着周景辭,甚至還時不時問上一句,“寶貝,要不要我背你走?”

周景辭臉皮薄,聽了這話立馬板起臉來,壓着聲音罵他幾句,魏骁卻最吃這一套,也不生氣,只是笑嘻嘻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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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辭看他這樣,心裏就更不痛快了,垂着眼睛不願搭理魏骁。

魏骁這才拍拍他的肩頭,連聲讨饒,“好了好了,我錯了我錯了。”

回到家裏,周景辭照例是枕在魏骁腿上,他困倦極了,眯着眼睛,突然嘆了口氣。

魏骁頓時緊張起來,低下頭問道,“怎麽了寶貝?是不是累壞了?”

周景辭勉強睜開眼睛,怔怔地看着魏骁英俊的臉龐,心中竟有幾分失落,他緩了兩分鐘,才徐徐說,“我整天在家裏呆着,什麽也不幹,哪那麽容易累壞啊。”

魏骁一邊撫摸着周景辭的發絲,一邊低下頭,在他光潔的額頭上啄了一口,“寶貝,你什麽都不需要幹啊,你只需要享受我的愛。”

魏骁說了這話,周景辭笑了兩聲,他這才恍然記起來,魏骁大概是希望自己什麽都不幹的吧。

魏骁是個典型的封建大家長,無論是對周景辭還是魏昭,總有份大包大攬的執拗在心裏,只不過,以往的時候,無論是魏昭還是周景辭,魏骁都管不了也不敢管。

周景辭覺得魏骁的這些想法有些可愛,神色不禁柔和了些,卻也沒再言語。

兩個人一個躺着,一個坐着,直到腐朽而陳舊的長鐘拖着沉重的腔調響了九下,周景辭再也堅持不住了,他推推魏骁的身子,悶着聲音說,“困了。”

魏骁把他往懷裏攬了攬,把唇覆在他耳邊說,“我背你?”

周景辭樂得如此,把頭抵在魏骁懷裏,稍稍點了點。

魏骁笑了兩聲,“寶貝,現在不罵我了?”說着,他用手拖住周景辭的大腿,把他扛在背上。

周景辭在他肩膀上輕輕咬了一口,說,“不罵你,咬你。”

魏骁笑笑,“咬吧,留個記號。”

周景辭覺得好笑,本想用點力氣,至少也要給魏骁蓋個戳才好,牙齒落下的時候,卻到底舍不得,最後只得浮皮潦草地親一親,嗔怪道,“你傻不傻啊?”

魏骁把周景辭放在床上,摸摸他的臉,“不傻啊,我喜歡。”

周景辭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他笑着朝魏骁張開雙臂,魏骁就俯下身子來抱他,随後親親他的嘴唇,“景辭,快點好起來好不好,我們的日子還長着呢。”

周景辭腦子已經暈成了漿糊,什麽都聽不到,什麽都沒法子想了,無論魏骁說什麽,他只剩下點頭的份兒。

魏骁瞧他迷迷糊糊地點頭說“好”,心頭的憐愛蕩漾起來,他摩挲着周景辭的手,柔聲說,“你可答應我了,不許反悔。”

後來,半夢半醒時分,周景辭支支吾吾地說了些什麽,魏骁已經聽不太到了,他失笑地為周景辭拉上被子,旋即自己也趟進去了。

他擁着周景辭柔軟而溫暖的身體,心情起起伏伏。

這些日子,周景辭的情況好了很多,就連醫生都說,景辭是個極具韌性的男人,哪怕精神和肉體都經受着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愛與希望亦能帶他穿破漆黑的長夜。

起初,周景辭剛剛确診的時候,魏骁查了許多許多的資料,看到網絡上那些患者的描述,他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擔憂恐懼。

他怕周景辭的病情繼續惡化,也怕他每天都過得辛苦艱難,他怕周景辭強顏歡笑,也怕他再難受都瞞着自己……

怕他尋死,更怕他為了自己強撐。

魏骁不敢逼周景辭吃藥,他知道,每每周景辭吃了藥,總會難受很久。

他舍不得看周景辭趴在水池前幹嘔,可不吃藥病又怎麽會好。

每當魏骁把水和藥拿給周景辭時,心裏其實都怕極了,他怕周景辭沖他鬧脾氣,更怕周景辭對他撒嬌。

他不配要周景辭好好吃藥,可藥又不能不吃。

好在,周景辭每一天都很乖很乖。

魏骁想,倘若得抑郁症的是自己,自己一定會努力陪周景辭走下去的,哪怕再難受,哪怕再痛苦,他都舍不得留周景辭一個人。

可得病的是周景辭。

倘若真的有那麽一天,周景辭實在不想堅持了,真的需要以死亡作為解脫,魏骁也只能如他所願。

他舍不得也不忍心看周景辭辛苦。

可他們在一起了那麽多年,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橫亘了彼此大半的人生,生生剜掉,就是丢掉整個靈魂。

一個人太寂寞了,實在沒什麽意思,倒不如随周景辭一起。

魏骁不是個悲觀主義者,相反,他一直以來都是“人定勝天”的擁趸者,近乎于悲壯的抗争精神是寫進了他骨肉中的戰歌。

可面對周景辭,他難免思前想後,總要把最壞的結局想明白才好。

看到周景辭如今一天天的變好,一天天的恢複,魏骁才稍微放松一點。

他看着周景辭的睡顏,忍不住想,愛一個人,就會舍不得他吃苦,舍不得他受罪,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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