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家路上，顧悠然總是忍不住想笑。奈何有司機在，她要維持形象，不敢太明目張膽。

進了家門，她沒有着急換鞋，而是先給溫修遠發微信報平安。

忽然，客廳的大燈亮起，通明的燈光照的她睜不開眼。

接着，顧海生幽幽的聲音傳來，“把修遠送回家了？”

顧悠然眯着眼睛适應了一會兒，才說：“您怎麽還沒睡？”

“有些話要跟你說，過來坐。”

“明天再說吧，我今天要早點睡。”

早上父女倆的一場争執，并沒有改變顧海生的想法，而是讓他再度起了給顧悠然找工作的念頭。

顧悠然畢業一年以來，他不是沒有幫她安排過工作，以他C大博導的身份，桃李滿天下，想給女兒安排一個工作有何難？況且她也是C大本科畢業，全國top3的名牌大學。

只要她願意，她母親的楊氏集團，她也可以随時進去混個一官半職。關鍵是她不願意。

幾次工作都安排好了，她硬是不去，搞得他也很被動，幹脆就不管了。

但他實在不能看着她去相親，他的女兒又漂亮又聰明，為什麽要像擺在貨架上的商品一樣被人選擇？她應該主動争取，給自己創造一個美好未來，好讓自己有更多的權利選擇自己喜歡的人。

所以，他沒打招呼，便做主讓溫修遠給她安排一個職位，今晚特意在家裏招待他，就是為了這個。

眼看一切都談好了，只要當事人點頭同意，明天就能上崗。

但以顧悠然以往的行事風格，他擔心這次又要打水漂。

顧悠然意興闌珊的走過去，在單人沙發坐下去，“能快點嗎？我明天一早還有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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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海生聞言皺眉，“明天什麽事？”

“很重要的事情。”

“有多重要？推掉。”顧海生沒好氣的說。

“不能推，您要有事，排號吧。”

顧海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怕影響顧南山睡覺，他就要嚷起來了。

“讓我排號？”他不可思議的重複。

顧悠然點頭，“對，從明天開始，我每天都有事，您如果實在有事，提前排號，我有空了會優先考慮。”

顧海生氣的牙癢，但還是忍住沒有發作。

“行，你說說，你有什麽重要事。”

“我要去求索集團上班。”

顧海生冷哼，“你去求索……你去求索集團上班？”老父親的臉上瞬時蔓延起絕處逢生的笑意。

顧悠然點點頭。

“是的，您沒有聽錯，從明天開始，我要上班啦！”

“……”

“您說得對，我應該出去工作。”

“……”

“多見見世面。”

“……”

“每天窩在咖啡館，能有什麽前途？”

“……”

“多見人，多學東西，加強業務能力，變成更好的自己，實現人生價值。”

“……”

這些話顧海生說過千百遍，她從來都聽不進去，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從她嘴裏說出來？

溫修遠到底給她吃什麽了？狗嘴也能吐出象牙來了？

顧悠然等了半天，她的老父親不知道在想什麽，神游似的，半天沒理她。

她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到底什麽事？我周末應該有空。”

顧海生激動的就差熱淚盈眶了，“沒事了，你好好上班。”

顧悠然疑狐的打量着他，“真沒事？那我去睡了？您要是不提前說，周末我也未必有空哦。”

“快去洗洗睡，好好休息啊。”顧海生催促道。

顧悠然也不再追問，想到第二天要去上班，就有些興奮，興致勃勃的起身的往卧室走，嘴裏還哼着不成調的歌。

顧悠然洗完澡，頭發沒吹就跑出來，第一時間拿起手機，安靜如死機一般。又氣呼呼的原樣扔回去，恨鐵不成鋼的狠狠瞪了一眼。

“連個屁都沒有，好像我是個假女朋友。”

但是，溫修遠的“冷漠”并沒有阻擋顧悠然激動兼亢奮的情緒，往常粘床就睡的她，像貼煎餅一樣在床上翻來覆去，想着明天一定要早點起床，□□心早餐。

睡着之前，腦海裏停留的還是早餐食譜，甚至做夢都是做早餐。

溫修遠結束海外視頻會議才看到顧悠然發來的消息，已經淩晨1點，便沒有再回複。

他從來不看朋友圈，自己也不發，微信對他來說，最多是個通訊工具。

可是這一刻，他鬼使神差的打開她的朋友圈。

14點15分，發了一張摩卡咖啡。

——是咖啡不好喝？

22點45分，發了一張自拍。

——還是我不夠美？

照片裏，她坐在窗前，單手托腮，陽光在鏡頭下有了紋路。明眸善睐，側眼看着鏡頭，內眼角尖，眼尾彎出微妙的弧度，将可愛與嬌媚融合的恰到好處。

他輕笑，順手點了贊。

第二天的鬧鐘很早就響了，顧悠然從來沒有這麽早起床，掙紮着坐起來，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嚣着“我不想起床”。

迷迷糊糊中，打開微信，看到溫修遠點贊。

瞬間就清醒了。

不回複微信，卻點贊朋友圈？

這操作……看起來就是：我知道了，但我并不想搭理你。

那個贊，仿佛極其諷刺的“朕，已閱”。

顧悠然立馬給錢朵樂打電話。

“溫修遠太騷了，發微信不回，卻給我朋友圈點贊？”

“……”

“他什麽意思？”

“他是什麽意思我不清楚，”錢朵樂從睡夢中被吵醒，聲音沙啞無力，卻放狠話，“我的意思是，弄死你。”

“……”

挂了電話，顧悠然又打開朋友圈，只有溫修遠孤零零一個贊。

是的，朋友圈只對他可見。

點贊的時間竟然是淩晨1點13分！

這麽晚？

又或者，他看到微信時已經太晚了，不方便回複，于是朋友圈點個贊？示意他看到了，但不方便打擾？

這個想法瞬間就說服了她，然後便歡歡喜喜的起床做早餐。

顧海生出門晨練，等到顧南山起床的時候，早餐已經做的七七八八，有模有樣。心形三明治+水果，好看又有營養。

顧南山迷迷瞪瞪的走進廚房，腦子還沒清醒，味蕾已經打開，捏起顧悠然好不容易煎成的心形雞蛋，三兩口吃了下去。

“……”

下一刻，他被緊緊扼住喉嚨，無法呼吸。

顧悠然從他背後勒緊他的脖子，咬牙切齒的威脅，“你給我吐出來！”

“嘔……”

顧南山彎腰幹嘔，顧悠然快速彈到一旁，嫌棄至極。

随後拿了一個普通三明治塞給他：“滾吧。”

顧南山趿拉着拖鞋，咬着三明治悠哉悠哉的出去了，顧悠然又為了一個煎蛋奮戰半天。

終于做好早餐，顧悠然換上新買的連衣裙，腰細腿長，身材窈窕，蓬松長發幾乎及腰。

她皮膚白嫩無暇，不需要在化妝方面費時間，只塗了薄薄一層隔離，用草莓色口紅提亮氣色，便提上餐盒匆匆出門。

去求索大廈的路上，楊文欣打來電話。

她是真的不想接，在電話自動切斷之前，才慢悠悠的接起來。

楊文欣：“上次相親放鴿子的事情，暫且不跟你計較，這次我又選了幾個，從明天開始，每天見一個。”

幾個？還每天見一個？

“媽，正式通知你一下，我有男朋友了。”

電話那頭的楊文欣沉默了，過了好半天，才語重心長的勸道：“我知道你不想相親，所以特意給你排開了，就當是交個朋友。”

呵，我謝謝您嘞！

顧悠然看着自己光潔如貝母一般的指甲，緩緩說：“我男朋友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

楊文欣陡然提高嗓門：“顧悠然，你适可而止。”

顧悠然無奈，“楊女士，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呢？”

“你說為什麽？單身23年，一讓你相親就說不想談戀愛，現在又變新花樣了？還男朋友。”

說到最後，還嗤鼻一笑。

顧悠然一聽就不高興了。怎麽？看不起人？她就不能有男朋友嗎？

“以我這姿色，找個男朋友還不是分分鐘？！”

楊文欣也不願費口舌，“行，今晚把人帶回家見我。否則，明天就給我乖乖去相親。”

“……”

顧悠然到達求索大廈時，正值上班時間，大廈一樓人頭攢動、步履匆匆，咖啡館裏白領們排着隊買咖啡早點。

顧悠然一出現，便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是普通上班族的樣子，包、裙子、鞋，都是極有名的奢侈品牌，美豔無方、光彩照人，仿佛自帶光環，讓人過目難忘，說是網紅、明星也不為過。

更何況，還有溫修遠的助理周昊親自在門口等她。

周昊在公司裏就是溫修遠的代言人，他的一舉一動，都代表着溫修遠的态度。雖然只是助理，卻享受着比部門總監更高的待遇，是連公司高層都要禮讓三分的角色。

是以，需要他親自來接的人，哪怕沒有只言片語，也能迅速成為公司上下的焦點。

電梯直達60層，轉出電梯間，入眼是一片開闊的辦公間，只有寥寥幾人，都在認真工作，訓練有素的他們見多識廣，連頭都沒有擡一下。

左手方向有一片休息區，皮質沙發，落地大窗。

周昊帶着她走在松軟的地毯上，辦公區域的盡頭，就是溫修遠的辦公室。

周昊推開門，将顧悠然請進去，謙和有禮的說：“溫總有個臨時會議，請在這裏稍作等候。”

顧悠然道了聲謝，對方便出去了。

辦公室很大，兩面落地窗，采光極好，視野開闊。窗外便是滾滾江水，江上的輪渡緩緩駛過，江畔美景盡收眼下，城市風光一覽無餘。

顧悠然在沙發前坐下，十分無聊的等着。

她把餐盒放在茶幾上，打開蓋子确定早餐完好無損，又欣賞了一番。

就在這時，錢朵樂打來電話。

顧悠然一接起來，對方就大喊：“我刀磨好了，你人呢？”

“上門讓你砍嗎？”

“你說地方，我親自上門砍也行啊。”

顧悠然撩起長發，雙腿交疊而放，單手撐着額角，風情萬種。

“我要上班，就不去店裏了。”

對方聽聞一愣，“上什麽班？”

“求索集團。”

“求索？”錢朵樂低聲念叨着，瞬間恍然大悟，“溫修遠？你去他公司上班？”

“沒錯。”

“我十分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寫小說的，會不會撩啊？欲擒故縱你懂不懂？哪有這樣上趕着去追的？”

“……”

“撩一下就跑，讓他看得見，抓不着，讓他抓心撓肺。”

可關鍵是，她撩了，沒撩動啊。

這時，手機提醒有新的來電，顧悠然匆匆看了一眼，“不說了，我爸電話。”

電話切過去，顧海生說：“悠然，見到修遠了嗎？”

“還沒有，他在開會。”

“你能答應去求索上班，爸爸真的很欣慰，希望你好好表現，努力工作，不要辜負大家對你的期待。”

“……”

“之前你拒絕那麽多次，還以為這次也不會同意，你确實長大了。”

“……”

顧悠然懵了，過了好半晌，才喃喃着開口，“爸，你的意思是，工作是你找溫修遠安排的？”

“是啊。”

“昨晚他回家吃飯？”

“就是為了你的工作。”

“……”

——悠然就麻煩你多照顧了。

——您放心，我一定照顧好她。

原來此“照顧”，非彼“照顧”，是她誤會了？

相親相錯人，找工作都能跟找男朋友似的。顧悠然，你可太虎了。

不是好像假女朋友，你就是假女朋友啊！

那張“自以為美”的自拍在瘋狂打她的臉，她辛苦做的“愛心早餐”仿佛在嘲笑她。

想到昨晚那個“矯揉造作”的自己，她就想瞬間從這裏消失。

剛跟楊女士炫耀了一番，現在就翻車了。造孽啊！

不行，不要慌，穩住，問題不大。

顧悠然不停安慰自己。

反正她的目的是追到溫修遠，現在的情況，無非就是繼續追嘛！真的一下子變成男朋友，她也挺不适應的。

就在這時，她似乎聽到門外傳來了說話聲，看了一眼親手準備的心形三明治，又看了一眼大門。

緊張的心快跳出來了。

她原本的想法是，端上心形三明治，告訴他：這是我親手為你準備的愛心早餐，就連水果都是愛你的形狀。

可是現在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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