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狐仙篇7

往日裏黎清殊要做點什麽,只要不涉及他人,趙大人表明上雖然會小氣點,但是實際上多貴的也特別豪爽的給他買。但金昊軒二人入住趙府,趙大人反倒沒說什麽,黎清殊問了他,他說這二人奇怪,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也好,以為黎清殊也是這麽想的。但他絕對沒想到是黎清殊是看二人可憐兮兮蠻可愛的樣子的才把人帶回來的,否則鐵定要将人趕出門去。

趙大人說這話時聽到隔壁一直空落落的宅邸居然有人在搬東西,聲音很大,也有些吵,問黎清殊,“夫人,隔壁什麽時候搬來人了?”

黎清殊笑而不答,但隔壁的屋主很快就來了,常慧寧身後跟着帶着輕薄面紗,一身素衣白裳的君檀姑娘,發髻上銀簪流蘇随着步伐搖曳,在日光的沐浴下可見,對方是個十分靈巧美麗的女子。

常慧寧一臉喜氣,“淮景,你回來了。”

趙大人蹙起眉頭,望着君檀,“不是跟你說了……”

話未說完就被常慧寧打斷,且勾肩搭背地将他拉到一旁悄聲說話。黎清殊見狀,也未曾怠慢君檀,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外邊日頭挺大的,君檀姑娘先坐吧。”

頭一回如此近距離看黎清殊的臉,君檀止不住怔了一下,很快回神,不失優雅地屈膝道謝,“多謝趙夫人。”

常慧寧與趙大人打了個商量,“我沒讓她住這,我把隔壁宅子買了下來,我們就在那裏住,離你們家近,出事喊一聲就是了,怎麽樣,我夠聰明吧?”

“……錢那麽多怎麽不送點給我花花?”

常慧寧一拍趙大人肩膀,豪氣道:“多大點事兒呢,要錢盡管跟我說嘛,你娘知道我這次南下,特意讓我多多照看你呢。”

趙大人打了個激靈,沒好氣道:“我娘是不是還讓你偷偷給我帶錢了?你收了多少銀子?還不趕緊拿出來!”

“你別急呀,你老婆在這兒呢,動手動腳的,他不得記恨上我?給你給你,特意給你藏了點私房錢,你們家錢不是你管的吧?一看就知道了。”常慧寧趕緊揪住趙大人要翻他衣襟的手。

自懷裏又掏出一疊百兩銀票,偷偷塞到趙大人手裏,常慧寧特別可憐地看着趙大人,囑咐道:“你好好收着,千萬別讓小黎看見了,那可是雁過拔毛,分文不剩呢,小心點啊,知道你感激我,大家兄弟一場,不用謝我啊!”

向來只有心疼可憐黎清殊的人,還是頭一回碰見這麽懂事理的人,趙大人決定不告訴他家裏財政大權是自己掌握的,黎清殊喜歡白花花的銀子,他要是不掌着大權,黎清殊就要抱着銀子睡覺把他踢到一邊去了。趙大人默默地将銀票收好,以緘默回答。

于是二人商量完回頭的時候,就看到兩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郎才女貌相談甚歡的場面,趙大人滿臉不高興,醋壇子又打翻了。常慧寧急了,趕緊走過去插|進了二人之間的位置:“君檀姑娘,那邊我看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不若我們先回去看看?”

“趙夫人談吐不凡,君檀實在是愧疚,怎敢與趙夫人比拟?君檀還有事,不麻煩二位了。”君檀如今也只能聽常慧寧的,便起身欠身向趙大人黎清殊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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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不用跟他們客氣的,咱們快回去吧。”常慧寧不說別的,就拉着君檀走.

趙大人望了眼君檀的背影,身姿搖曳,很是好看。又看了看黎清殊,容貌氣質也是更為出衆,但他心裏就是不舒服,扭扭捏捏地問道:“你們剛才,說什麽了?”

“沒有說什麽,都是她在說話,對了,她說現下江南裏,凡是見過我們二人的人都說,我比之君檀的美貌,有過之而無不及,是真的嗎?”黎清殊饒有興趣地問,這些話他怎麽就沒聽說過呢,心底竟然還有些好笑。

趙大人松了口氣,心說當然是真的!夫人你比她好看一百倍呢!但嘴上卻說:“……不知道,你別太自戀了,哪有人整日說自己長得好看的?”

黎清殊張張嘴,垂下頭有些失望,“那就算了,好不好看,反正趙大人你喜歡就夠了。”

“誰、誰說喜歡你了?你,我問你,金昊軒那兩個小子呢?”趙大人即刻反駁,暧昧的酡紅爬上了臉頰。

黎清殊見他耳根都羞紅了,心道要這人說出真心話真是難,別扭得要命。便不再調笑,老實說道:“林子謙火氣大,非要去找李家問個清楚。”

于是在晚飯時,林子謙和金昊軒終于回來了,看林子謙已沒了怒氣,還絲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下吃起飯來,趙大人也看不過去了,說了一句,“你倒是老實。”

林子謙扒了一口飯,鼓着白淨的小臉回道:“我打聽了一天,都快餓死了,趙大人您也不是那麽小氣的人吶。”

但是趙大人就是這麽小氣的人啊!黎清殊心想,嘴角便揚了起來,趙大人問他:“你笑什麽呀?”

黎清殊咬着筷子忍笑道:“沒有,快吃飯吧。金少爺你也坐下吃吧。”

金昊軒還算有禮,“謝謝趙夫人。”

林子謙扒了幾口飯,才恢複往日正兒八經的小模樣,說道:“趙大人,我們今日去了李家打聽,雖說還是不能入其門,但是在找到了李霁襄的奶娘,倒是打聽了不少事情。”

“你能打聽出什麽事情。”趙大人絲毫不關心,黎清殊扯了扯他的衣裳,對着林子謙笑道:“別管他,你快說說,都有什麽收獲?”

林子謙也沒被趙大人幹擾,來蘇州快一個月了,與趙大人打過這麽多次交道,他對趙大人的脾性也是了解了幾分,小肚雞腸,還是個有名的醋壇子,除了趙夫人外,他還能把誰放在眼裏?

林子謙道:“那個奶娘告訴我們,五年前,李家其實并沒有現在這麽富有,家大業大,是因為李霁襄做了一筆大生意,發了一筆橫財,才給李家帶來了今日的繁華。只是那筆生意是做什麽的,誰也不知道,而過後不久,李霁襄便要急着去給若霜贖身,李家父母非是不準若霜入門,又給李霁襄訂下一門婚事。但當時李家家業已經是李霁襄做主,他父母也無可奈何,勸了不聽,到了李霁襄真要給若霜贖身時,若霜便死了。”

趙大人聞言極為冷淡地哦了一聲,林子謙急了:“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那筆莫名其妙的生意到底是什麽,才讓李家得到了今時今日的家産,這可是一個大謎團呢!”

趙大人還是冷淡的說:“要賺錢法子很多,李霁襄若是去幹點什麽不正當的勾當,比如他們家五年前開始做鹽商,他要是先販賣點私鹽什麽的,來錢也快呀。”

“不是的!”林子謙激動地說:“不是販賣私鹽,那奶娘與我們說,李家本來打算讓李霁襄上京采購絲綢的,但是他去了半路就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大筆錢,根本沒人知道那些錢是怎麽來的。”

黎清殊道:“那真是有些怪了,他的錢來歷不明,回來之後不久就要急着給心愛的女子贖身,這點也算正常,但是那個女子明明已經等到了贖身的機會,為什麽還要投河自盡?”

金昊軒解釋說:“我們了解了些情況,若霜姑娘她并非是自盡的,在死亡前,她曾向她的姐妹說過要和李霁襄成親,還準備了婚服的樣式。但是她就在去找老鸨贖身時,突然失蹤了,而後屍體便在河中浮現。”

林子謙點點頭,“而後李霁襄便馬上去查了若霜的死,但是他也在父母安排的婚宴上離奇死去。我認為,李霁襄一定是查到了些什麽,所以被殺人滅口。而且他的所有東西都被焚毀了,這點實在可疑。”

金昊軒又道:“我們下午去找了老鸨,她倒是與我們說了些奇怪的事,有關于若霜。她說若霜雖然長得漂亮,但是離花魁還遠着呢,怎麽也沒有存下多少錢。自從李霁襄向她求親後,若霜便不再接客,倘若那時若霜用的錢都是李霁襄的,那也能說得過去。但是奇怪的是,若霜死後,老鸨給她收拾房間時竟然發現了大筆銀票,便是李霁襄也不能輕易拿出手,将萬兩銀票藏在一個勾欄院的姑娘手裏,還不去拿回來,哪裏像是正常行為了?”

“嗯。老鸨也覺得可疑,所以偷偷記下了若霜那段時間招待過的客人,也想要查出究竟。但是那些客人都很普通,有一些還不是本地人,很難查出些什麽。”

這二人一唱一和個不停,聽得趙大人有些懵,“你們還是直接說結論吧。”

林子謙的熱情并沒有被磨滅,反倒斜了一眼趙大人,眼中鄙視清晰可見。

“我們懷疑那筆生意其實是李霁襄和若霜一起做下的,所以他們手中都有那麽一筆來路不明的巨款。李霁襄急着給若霜贖身,可能是怕東窗事發,但是他們最終沒能逃過兇手的獵殺。而後兇手将案子推給了那所謂的狐仙,每個來查案的人,都或多或少的警示一下,便有了後來的事情。”

黎清殊問:“那李二的死又是怎麽回事?”

林子謙不大确認,只能推測道:“李二可能是發覺了他兄長的死另有真相,所以也被害了。但是我們目前沒有明确的證據,什麽也說不好。若是能查到當年李霁襄和若霜做下的那筆生意的話,或許對案件的破解有幫助。”

趙大人飯也不吃了,沉吟不語。黎清殊便安慰道:“能查到這麽多東西,你們已經很了不起了,接下來就交給趙大人吧。”

林子謙搖頭,固執道:“不行,這個案子我是一定要查清的,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我是不會放棄的。”

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豈能輕言放棄……

這麽一句話剎那間出現在黎清殊耳畔,他晃了心神,仿佛那個對他說教的人還在眼前,一襲青衣,身形清瘦,冷面下卻有一顆狂熱的心,執拗得很的那個人。記憶将他拉進一個漩渦當中,深不見底,黑霧重重,眼前開始眩暈,似乎永遠看不見盡頭。

“夫人?夫人,你怎麽了?”

黎清殊即刻回神,手被趙大人緊緊攥着,趙大人看上去也很緊張。黎清殊強顏歡笑道:“無事,突然有些頭暈罷了。”

他不知自己臉色驟白,看上去很是瘆人。林子謙以為是自己說的那些事情吓到了黎清殊,趕緊道歉,“對不住了趙夫人,我不是故意吓你的,你放心吧,這世間定是沒有什麽所謂的狐仙娘娘的,趙大人呢,也會平安無事的。”

林子謙拙劣的安慰讓黎清殊有些好笑,他抿唇道:“我知道,我的趙大人英明神武,怎麽可能會有事呢。”

林子謙啞口無言,趙大人卻沒有再害羞,緊張的說:“你與我回房好好休息,走。”

黎清殊知道趙大人被吓怕了,便無奈的跟着他回房。林子謙還有些內疚,“趙夫人不會真的被我吓到了吧?他看起來膽子沒那麽小呀……”

金昊軒難得的沒有回答,反倒望着黎清殊與趙大人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林子謙在他面前揮了揮手,催他回神,“昊軒,你在幹嘛呢?你也被吓到了?”

金昊軒失笑,搖頭道:“怎麽會,我是看趙夫人似乎身子不大好,有些擔心罷了。”

聞言林子謙重重地哼了一聲,意味不明,低頭扒飯。含糊道:“人家都有趙大人了,還需要你瞎關心嗎?”

金昊軒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回神,無奈嘆氣,夾了一筷子林子謙喜歡的菜色到他碗裏,不再提方才之事,“餓了吧,先吃飯吧。”

林子謙見狀,又是重重地哼了一聲,将頭扭到一邊。金昊軒有些莫名其妙,子謙最近是怎麽了,越發奇怪了,竟然頻頻不理會人了,其實也并不是,只是不大理會他一人而已,金昊軒心底有些落寞,眸色陰鸷隐忍,似乎下一刻就要爆發。

趙大人牽着黎清殊回房,門還沒關上,就被人自身後擁住,腰間緊緊環着一雙白皙漂亮的手臂。趙大人握住他的手,心亂如麻,輕聲問道:“怎麽了?”

黎清殊頭靠在趙大人精瘦甚至有些文弱的背上,輕輕蹭了蹭,眼中有些憂郁,他極度沒有安全感地說道:“淮景,你抱抱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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