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能忘舊日恩
兩個人就這麽一路無話的回到了小區,下車的時候季斯南拖着箱子一個氣鼓鼓的走在前面,顧念吃力的在後面跟着。好不容易前後腳的進了電梯,季斯南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只按了二十一層。電梯緩緩上行,像是在心裏默默的讀秒。
終于電梯到了二十一層,大門打開的一刻,顧念甚至有些如釋重負,想要從季斯南的手裏接過箱子,可季斯南的手卻握得死死的,任憑顧念如何用力也掙脫不得。
“斯南,你別這樣。”顧念低聲道:“我們兩個真沒可能的。”
“什麽叫沒可能。”季斯南的聲音隐約有些顫抖,他一直都是個很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表現出來的所有都不過是掩飾內心脆弱的外殼,如今好不容易從顧念這裏找到了些許被在意被關注的感覺,可卻又如昙花一現般的要消失了,這讓他如何肯輕易放手。
“我欠宋旭堯的實在太多了,這輩子都還不起,不能再欠你了,這對你不公平。”顧念咬緊牙關說道。
“那要是我不在乎呢。”季斯南依舊很執着。
“你這話說得跟孩子似的。”顧念嘆了口氣,“任何一段完整的感情都不能只有一方付出,這樣的感情是維系不下去的。”
“那你跟宋旭堯呢?”季斯南反問,“在你們的這段感情裏,難道不是你一直在付出嗎?”
“這不一樣。”顧念反駁道:“我都說過了,這是我欠他的。”
“所以你現在對他也只是虧欠而不是愛了?”季斯南道:“既然都不愛了,為什麽還要勉強自己呢。”
“我連還能活多久都不知道,還說什麽愛不愛的。”顧念嘆了口氣,慢慢握住季斯南的手,“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趕快回去收拾東西,機票是後天的,我等你給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伴手禮。”
“所以……”季斯南似是看到了一絲最後的希望。
“我們不還是交換過秘密的好朋友嘛。”顧念溫柔的笑了笑,然後趁着季斯南出神的空隙,從他的手裏拿過箱子,順手按了二十八樓,然後快步走出了電梯。
在自己家門口,顧念隔着防盜門重重嘆息,相較于拒絕一個人的愛意,看不見光亮的日子才真的讓人絕望,只是顧念已經習慣了而已。
開門進屋,原以為闊別十多天的屋子還會是自己離開前的樣子,而自己離開的這十多天就當是從漫長人生當中偷出來的時光片羽,記錄了自己死生一念的決絕,又镌刻了與季斯南點到為止的甜蜜,可還不等顧念在重新回到原有生活軌跡之前,将這些為數不多的美好小心翼翼的珍藏,眼前淩亂的一切就像一記重擊一樣,把顧念重新拉回到了現實。
酒櫃裏的藏酒少了兩瓶,襯衫被随意仍在沙發上,煙灰缸裏插滿了扭曲的煙蒂,還有衛生間髒衣簍裏換下來的襪子和內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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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念強迫着自己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眼前的事實已經很足以說明問題了,在自己不在的這十幾天裏,宋旭堯應該不止一天回來住過了,但也僅僅是宋旭堯一個人回來住過,并沒有帶一些亂七八糟的人回來,好歹算是給顧念保全了最後的一點臉面。可明知道自己不在家為什麽不打電話呢,還是自己在宋旭堯的世界裏,已經無足輕重要就算消失了也無所謂的地步了?
顧念忍着心疼又重新開始收拾起屋子,一件一件的洗着宋旭堯仍在沙發上的襯衫,努力将淩亂的屋子恢複成幹淨整潔的樣子。到了晚上的時候,顧念又聽到了門鎖轉動的聲音。
宋旭堯回來了。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再次見面終歸難免尴尬,主要是兩個人都沒做好對方會回來的準備,尤其是宋旭堯。
自從上次顧念拒絕了宋旭堯的愛撫之後,宋旭堯的心裏一直就別別扭扭的不痛快,想着以前溫婉可人,對自己千依百順的顧念什麽時候變得這樣生硬了。宋旭堯以為是自己那天因為公司的事所以态度不好,可等到他第二天再回來的時候卻發現顧念整個人,連帶着他日常生活的一應物品都不見了。這一刻宋旭堯感覺到了一絲被抛棄的孤獨感,只是這種孤獨感太過弱小,很快就被無邊的憤怒吞沒了。
對于顧念的突然出走,宋旭堯順理成章的理解成了為了躲着自己出去玩了,他想給顧念打電話,可又拉不下面子。畢竟顧念在走之前都沒跟自己說一聲,現如今自己眼巴巴的再把電話打過去,這不成了求饒了嗎。可就算這樣,每隔一兩天宋旭堯還是要回來看一眼,他本以為顧念出去玩幾天,氣消了也就回來了,只是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十多天。
“這些天你去哪了?”宋旭堯沒好氣的問。
顧念沒說話,他自然是不知道宋旭堯這些天跌宕起伏的心路歷程,可就算是知道又能如何呢,就許宋旭堯天南海北的出去浪,莺莺燕燕的圍在身邊,動不動的一兩個月的見不到人影,跟宋旭堯比起來,自己“消失”的這十多天又算什麽呢。
見顧念不搭理自己,宋旭堯不由得無名火起,連着聲調也搞了起來,“我問你這些天都去哪了!”
“我去哪,你管得着嗎!”顧念不軟不硬的回怼了一句。
“你說什麽!”宋旭堯連鞋都沒顧上脫,直接兩步沖到了顧念面前,一把揪住了顧念的衣領,居高臨下的吼道:“你敢再說一遍?”
“我說,我去哪不用你管……”顧念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可還不等顧念把話說完,宋旭堯的巴掌已經呼嘯而來。顧念只覺得自己耳邊像是響起了一記炸雷,接着整個人就任由這股外力的牽扯直接撞到了茶幾的尖角上。那一瞬間,臉上火辣的痛感已經感受不到了,腹部劇烈的鈍痛已經席卷全身,将顧念整個包裹起來。
顧念已經說不出話了,疼的在地上縮成了一團,可宋旭堯并不在意這些,他直接把顧念從地上提了起來,絲毫都沒有意識到現在的顧念已經輕到可以讓人任意拿捏的程度了。
“我這些年是不是太給你臉了!”宋旭堯惡狠狠的說道:“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要是沒有我,能有你的今天。”
的确,沒有宋旭堯就不會有現在的顧念,顧念不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被宋旭堯困死的嗎。顧念無法反駁,更可況他現在也無力反駁。
“不就是沒陪你過個生日嗎,你至于跟我生這麽多天的氣,還不聲不響的離家出走!”宋旭堯喋喋不休的說着,好像要把這些天的委屈和憤怒全都一吐為快。
“我告訴你,別以為自己有多重要,誰離了誰都照樣活。”宋旭堯說罷一把将顧念甩到了一邊。
“是啊,誰離了誰都照樣活。”顧念勉強從方才劇烈的疼痛中抽離出一絲殘存的意識,支撐着從地上爬起來,他冷冷的看着宋旭堯,這就是他一度愛到無以複加,甘願失去自我的男人,可當一切歸零,那些曾經因愛之名所加諸的所有都沒有任何意義。惡言加身,拳腳相向這些顧念都可以忍,真正讓顧念接受不了的是一個人的變心。
宋旭堯也呆住了,他看到了顧念的眼神,那裏裏翻湧的絕望讓他窒息,這麽多年以來宋旭堯早已習慣了顧念的順服與安靜,可他卻恰恰忽略了在顧念骨子裏的隐忍和堅強,那是在生活重壓之下依然能活出自我的意志,更是可以為了自己所珍視的拼盡全部的決心。只是宋旭堯現在根本來不及想這些,他想要的只是顧念的聽話服軟,然後說一句我錯了而已。
“你到底想怎樣?”宋旭堯有些後悔了,他不想跟顧念鬧到這樣不可收拾的地步,只是一直以來的強勢讓他必須撐下去。
“你走吧。”顧念顫抖着聲音說道:“我不想看見你。”
“你不想看見我!”宋旭堯厲聲反問,他這一刻真的生氣了,明明是顧念無理取鬧的生氣,然後又不聲不響的離開,為什麽反倒像是自己從頭錯到尾一樣,就算自己在外面做了不少對不起顧念的事,可至少心裏面從來沒把顧念忘了,要不然也不會在顧念不在家的日子裏沒隔幾天就回來看看,好不容易把人等了回來,自己不過是問了一句,可顧念又擺着那張不鹹不淡的臉,連一句好話都不說給人聽。
“我告訴你,現在不是你不想看見我,是我不想看見你。”宋旭堯只覺得自己腦袋一熱,索性也顧不上許多了,又沖了過去直接把顧念從地上提了起來,“你不是不喜歡在這個家待了嗎,那你就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愛滾哪去滾哪去。”
這一刻,宋旭堯絲毫不在意顧念驚恐錯愕的神情,直接打開大門,像扔垃圾一樣把顧念整個人扔了出去。然後是重重的關門聲,整個世界又重新恢複了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