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始至若有得

周冉不出意外的铩羽而歸,臨走的時候還有些心有不甘的看了顧念一眼,就像是無奈的叫嚣又像是悲憤的抗議,他實在沒有想到顧念會用這樣一種不軟不硬的态度,終結了他原本充滿信心的來訪。送走了周冉之後,顧念失魂落魄的在門口伫立了好久,神情雖然平淡,心裏卻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畢竟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對決裏,顧念似乎也不是最後的勝利者。

午後的陽光依舊溫暖而刺眼,顧念坐在沙發上,不住的擺弄着套在自己食指上的戒指,最後像是下定決心般的把戒指摘了下來。

顧念先是回到了卧室裏簡單的收拾了幾件衣服和其他一些日用品,然後又回到書房把那些裝着藥的玻璃瓶子也小心翼翼的裝到了行李箱裏,在路過書架的時候,看着裏面擺着的各種公仔手辦,顧念猶豫了一下,還是選了幾個帶走了,尤其是那個怪盜基德的小手辦,尤其被顧念珍而重之的塞進了行李箱裏。收拾完這些之後,顧念又重新環顧了一下整間屋子,像是在與過去的一切告別。

上一次因為動手術,宋旭堯誤以為顧念離家出走,還發了好大的火,甚至把顧念整個人扔了出去,而這一次顧念真的要離開這裏,跟宋旭堯徹徹底底的了斷了。雖然顧念也想用自己生命之中最後的這點時間好好陪着宋旭堯,可顧念也深知宋旭堯喜新厭舊的劣根,自己得的病終究是有是包不住火的,與其到時候被人嫌棄,莫不如先一步離開,更可況現在都有人堂而皇之的找到自己面前來跑馬圈地宣誓主權了,既然這樣,自己強留在宋旭堯身邊又有什麽意思。

顧念拖着行李箱在路邊叫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去了火車站,雖然還是在正月裏,可比起過年前後比肩接踵的“盛況”,現在的火車站已經好了很多,售票大廳的人工窗口隊伍排得并不算太長,顧念挑了一個相對而言人數較少的,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終于輪到了顧念。

“我想要一張最近回溪城的車票。”顧念道,溪城是顧念的老家,顧念從小就跟着奶奶在那座質樸的小城裏長大,雖然日子過得很拮據,但至少每一天都很安穩。

“K2397,今晚十一點三十八分進站,還有卧鋪票。”售票員一邊熟練的敲擊着鍵盤,一邊頭也不擡的說着,語速快到幾乎要聽不清的地步。

“沒有再早點的了嗎?”顧念試探着問。

“這已經是最早的了,再有就得是明天了。”售票員冷冰冰的說着。

“好吧,我要一張。”顧念認命似得嘆了口氣,他已經許久沒有這麽任性過了,可能他這個人注定是不配任性的吧,自從不管不顧的決定跟宋旭堯在一起開始,再到現如今自己弄成這樣一副鬼樣子,與其說是天不假年,莫不如說是咎由自取更貼切一些。

“是要硬卧還是軟卧?”售票員繼續問。

“軟卧吧。”顧念沒有猶豫,畢竟回去的車程并不算短,顧念也想能過的盡量舒服一些。

“軟卧四百二十八,現金還是微信?”售票員道。

“現金。”顧念說着從錢包裏抽出了五張百元大鈔還有身份證,順着售票窗狹小的入口塞了進去。

也許是上天注定了顧念這次離開不會一帆風順,車票是半夜的也就罷了,在過安檢的時候因為自己行李箱裏的那些玻璃瓶子,顧念又被帶到了警務室裏開箱查驗。顧念極力配合着檢查,可那些裝在玻璃瓶子裏的藥都是從國外買來的,在國內并沒有備案,而且顧念還都把藥盒拆了,連個說明書都沒有,再加上顧念病弱瘦削的樣子,不用打扮都像是個“瘾君子”,也不怪警察懷疑。為了自證清白,顧念同意了取樣毒檢,在這期間顧念需要單獨隔離并且扣押全部的通訊設備。顧念沒有辦法只能默默的接受這一切,看了看手裏攥着的火車票,突然感覺這個候車的時間其實也不算太晚。

等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顧念從警務室裏出來的時候甚至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拖着行李箱來到了候車大廳裏,看着眼前熟悉的場景,思緒也不由得回到了十年前剛剛拿到省大錄取通知書,自己孤身一人來到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的時候。那時的顧念孑然一身,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能在這座城市生存下去,盡可能的多賺一些錢,減輕奶奶的負擔。只是現如今,顧念卻又要與這座城市告別了,一同告別的還有他苦苦維系了多年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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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念看了看手機,慢慢的都是來自季斯南的未接來電,畢竟今天顧念剛剛化療結束,季斯南一定是會打着蹭飯的名義來照看自己的,本想着今晚先推脫有事安撫住季斯南,等回到溪城之後在好好跟季斯南解釋,也算是跟他有個交代,只是千算萬算也沒想到自己會在安檢這裏被絆住,而且一拖就拖到了現在。顧念猶豫了好久,還是沒有把電話重新打回去,在這段本就不合時宜的感情裏,顧念的離開實際上就是對季斯南最好的保護。

候車大廳裏的時間過得異常緩慢,快到十點的時候顧念在候車大廳的二樓随便找了家餐廳,要了一碗馄饨。雖然顧念并不是很餓,但為了吃藥總是要先吃點東西。

在距離不遠的鄰桌坐着一對母子,孩子大約只有兩三歲的樣子,也不知是困了還是餓了,總之一直在哭鬧着。孩子的母親沖着顧念赧然的笑着,顧念同樣溫和的回應。

很快,服務員端來了馄饨,顧念又要了杯熱水,然後便在行李箱裏翻着那些玻璃瓶,等服務員拿着熱水過來的時候,看着那一排裝着各種各樣藥片的玻璃瓶子着實吃了一驚,不由得好奇的重新打量着顧念,但終究沒有說什麽。

不過是漫長旅途之中的一個過客,誰又會真的在意那些悲歡喜樂呢。就如同曾經的宋旭堯,即使再情濃難忘,也難免形同陌路的結局,更遑論只是萍水相逢的季斯南了。顧念突然有些後悔,其實只要他再貪心一點,都可以繼續過以往那些日子,哪怕離開宋旭堯,顧念也可以賴在季斯南身邊,只是這種事情顧念實在是做不來。很多時候人最大的困難是認識自己,因為我們把自己放在了一個錯誤的位置,一直在用錯覺麻痹自己。只是現在對于顧念來說,夢已經醒了,那些原本就屬于自己的苦難,也只能由自己來面對。

吃完藥之後顧念把那些玻璃瓶放回箱子,在整理行李的時候,有一個皮卡丘的小公仔不小心掉了出來,顧念剛要去撿,就看到原本還哭鬧不止的小男孩竟然慢慢止住了哭聲,正目不轉睛的盯着地上的公仔,也許對這個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來說,他并不知道這個東西是什麽,不知它來自哪裏,更不知道他價值幾何,只是在那麽一個瞬間,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然後就看着顧念慢慢把那個公仔撿了起來,小男孩又重新開始了苦惱,甚至比之方才更加猛烈了一些,還伴有含糊不清的語句和收拾,顧念隐約聽着像是“我要。”

小孩的媽媽再一次滿是歉疚的看向顧念,眼神裏滿是疲憊與無奈。顧念不由得動了恻隐之心,他把小公仔遞了過去,小孩的媽媽連忙回絕。

“沒什麽的,送給你了。”顧念說着把公仔放到了小男孩的懷裏,小男孩瞬間止住了哭聲。

“這怎麽好意思。”小孩的媽媽不好意思的說道。

“大家出門在外都不容易。”顧念笑了笑轉身回到了座位上。

顧念的馄饨吃的很慢,一是因為燙,二是因為并不好吃,三是為了打發候車的無聊光景。候車大廳裏的時間似乎過的格外的慢,在半夜裏尤其的明顯,等到那對母子離開的時候,顧念也才吃到第三個,小孩的媽媽抱着孩子跟顧念告辭,又慫恿着懷裏的孩子跟顧念說再見,只是小男孩的注意力都在剛剛到手的公仔上面,根本不在意它原本的歸屬。

送走了母子之後顧念又勉強吃了兩個,結賬的時候才知道自己這碗馄饨的錢已經被那位媽媽結過了,顧念下意識的向外面望了望,只見偌大的候車大廳裏人山人海,哪裏還能見到那對母子的身影。

而這一幕場景恰如白落梅曾說過的那樣:任何的離別都意味着,你是天涯,我是海角;任何的轉身,我們都無須感傷,人的一生有太多的際遇,無論我們選擇哪一條路行走,都會有擦肩的過客。如果,彼此有緣的話,就算跋山涉水,歷盡千辛萬苦,也會守候在路口,等待相逢。

其實,無論是對宋旭堯還是季斯南來說,顧念也只不過是他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或許浮光掠影,或許歷久彌新,只是在這些或短或長的時光故去之後,那些與顧念有關的全部,都将會安安靜靜的沉睡在各自的回憶裏。也是過了這麽多年之後顧念才恍然大悟一般的明白,原來和有些人最好的結局就是彼此間杳無音訊,鐘情于你而又終止于你,從此了無牽挂,再不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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