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沒穿衣服
宋渌柏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将人抱到一邊的躺椅上,扯過一張幹淨浴巾和一件浴袍兜頭将少女從脖頸遮到腿,只露出一雙茫然又慌亂的眼睛。
“醫生呢?”他忍了又忍, 擡眸冷冷朝門外斥道。
“我不用醫生,就是腿抽筋——”
“給我閉嘴。”
甄杳死死揪着浴巾, 咬着唇不再說話, 渾身卻像被煮熟了的蝦米一樣泛着粉紅。
身上這套泳衣是這裏本身為她備好的,穿的時候她就摸出來不算是保守的款式, 分體荷葉邊的設計雖然可愛,但免不了顯得性感。穿上之後胸口的v字形是什麽樣子可想而知。
可是就是這副模樣,被宋渌柏給看光了。
哪怕給她留一張浴巾也好啊!
兩人一坐一立, 在一片凝滞的氣氛中相對無言。
忽然, 有人在她面前蹲下,手握住她其中一條腿的腳踝,語調生硬,“哪條腿疼?”
“……左腿。還是等醫生來看吧。”甄杳抗拒的意思很明顯。
宋渌柏卻沒松開手, 正僵持着的時候, 陸姨終于帶着醫生匆匆趕到。
他擡眸, 耐着性子起身站到一邊等醫生檢查後的結果。
“的确只是因為肌肉過度緊張而導致的痙攣,”簡單檢查之後醫生得出結論, “建議先不要繼續泡湯池, 做好保暖後好好休息即可。”
“好好照顧她。”冷冰冰地朝陸姨扔下這句後,宋渌柏轉身大步離開。
甄杳小半張臉都埋在浴巾裏, 捧着一杯熱水不說話, 聽見遠去的腳步聲也沒有開口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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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宋少剛才太着急沒注意,手臂好像劃傷了, 您休息好了要不要去看看他,提醒他給傷口消毒包紮一下?”眼看着宋渌柏和醫生都走了,陸姨擔憂道。
甄杳一愣,喃喃:“他受傷了?”
“可不是,好長一道口子,不知道現在還在出血沒有。”
聞言她驀地愧疚起來。
雖然很難為情,可是剛才他的擔心和着急都是真的,現在受傷也是因為自己。于情于理,她都應該過去看看。
總不能因為一些事情變了質,就否認了一切他對自己的好。
“好。”甄杳點了點頭,抿着唇勉強笑了笑,擡起腿試了試現在的狀态,發現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現在就過去。”
“先把身上擦幹,穿暖和點兒再去吧,千萬別着涼了。”陸姨替她攏緊浴袍,“一會我幫您把簡單的藥品準備好。”
甄杳點了點頭,被陸姨扶着回房間穿好衣服,鬓角和發尾濡濕的長發也被放了下來。
她慢吞吞地走到宋渌柏的房門前,鼓起勇氣擡手敲了幾下,“哥哥,你在嗎?”
沒有人回應,虛掩着的門卻被她推開,她扶着門框遲疑地探身進去,“哥哥?”
不在嗎?
忽然,甄杳聽見室內傳來一點動靜,站在門口猶豫片刻,她擡腳走了進去,一路摸索着房間內的牆面和擺設往裏走。
沒走幾步,她才分辨出似乎很像是洗澡的水聲。
甄杳一陣尴尬,轉身就想原路返回,卻聽見了點不太尋常的動靜。
她腳步一頓,又重新向聲源靠近。
像是有些痛苦的喘氣聲,斷續而隐約,混雜在花灑水流擊打身軀與地面的水聲之中。
他不舒服嗎?是不是水碰到傷口很疼?
她有點着急地朝前邁了兩步,手裏的藥盒紗布卻沒捧穩,直接“砰”一聲砸在地上,其中一個瓶子甚至還骨碌碌朝前滾了一截。
甄杳趕緊蹲下.身,雙手摸索着把東西撿起來。
“誰?”浴室裏的人忽然冷冷道。
他語氣雖然很冷,可是嗓音卻帶着些沙啞,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懶倦。
“哥哥,是我。”甄杳抓住藥瓶站起身,卻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泡了熱湯的緣故,這麽蹲了會兒猛地站起來時頓時一陣頭暈。
她忙擡手扶着身側能支撐住自己的立櫃,低頭閉着眼等待眩暈感過去。
“杳杳?”
浴室裏的人一開始沒有說話,接着她在輕微的耳鳴聲中聽見他叫了自己一聲,聲音似乎比剛才清明了些,只是卻有些緊繃。
明明今天在車上時他也是這個稱呼,可是現在聽起來卻莫名讓人臉紅心跳。
甄杳晃了晃頭,應聲:“是我。”
話音剛落,浴室裏只剩下淋漓的水聲。
她睜開眼擡起頭,下一秒卻狠狠愣在原地,怔然地站立幾秒之後難以置信地瞪大眼,一切像被按下慢放鍵,她緩緩地轉頭環顧四周。
眼前的昏黑變淺、泛白,甚至還因為剛才的眩暈閃了閃金星,最後視野中卻出現了模模糊糊的輪廓,然後越來越清晰。
房間裏是黑白灰三色為主的低飽和度顏色的裝潢,在保留中式風格的基礎上布置了最為舒适的陳設,顯得貴氣又冷清,只有桌上那幾本文件和搭在一旁的西裝外套添了幾分人氣。
竟然又能看到了!這次又會持續多久?!
甄杳驀地側過頭,看向距離自己只有一米遠的浴室門。
門能朦胧地透出人影,卻看不太真切。此時映在上面的黑影很高大,似乎正一手撐着牆,低着頭任水柱從頭淋下,身側黑影微動。
水聲中,她隐約聽見一聲壓抑的喘.息。愣神之後再想仔細分辨的時候,水流聲卻戛然而止。
她如夢初醒,心慌地剛要後退兩步,浴室門卻忽然“咔嗒”一聲響了。
門被人從裏面拉開,縫隙越來越大,裏面的人明明剛才在洗澡,可是裏面卻沒溢出來分毫熱氣,反而透出一絲絲的寒意。
下半身圍着一條浴巾的男人一手撐着門框出現在眼前。
他濕發淩亂地向後捋,幾縷發絲從額角垂落,搖搖欲墜的水珠從發梢滴落,沿着深邃淩厲的輪廓往下,落到起伏有着明顯的胸.膛上。
薄薄一層肌肉極有力量感,窄腰瘦削,八塊腹.肌和兩側人魚線一路向下沒.入浴巾邊緣。
褪去襯衣與西裝,就像撕去了某種遮掩的表象。
甄杳沒仔細看過他穿西裝的樣子,唯一一次短暫複明時看到的裝束與小半張臉也是很模糊的印象。
雖然無從比較,但是這副模樣和她想象中的樣子相去甚遠。
猝不及防的複明,又猝不及防地看見這樣的情景……
甄杳吓得飛快垂眼下移目光,卻更加沒有防備地看到了——
他、他他他??
她猛地倒退一大步,然後迅速別開頭轉身。然而腦海裏雪白浴巾猶如雪山山峰起伏的畫面卻揮之不去。
他是……了嗎?!
眼前的畫面太具有沖擊力,甚至一時間蓋過了再次複明的喜悅。
“你怎麽——!”
‘不穿衣服’幾個字差點脫口而出,甄杳反應過來懸崖勒馬,後怕地驚出一身冷汗,臉卻是截然相反的滾燙。
宋渌柏是不知道她現在能看得見的,她可不能先把自己暴露了。
“我怎麽?”他挑眉,聲音中還有未褪的某種情緒。
浴室門被徹底打開,男人橫在身側微張的手臂肌肉線條流暢漂亮,随着用力會有細微的起伏。
他忽然擡腳朝她靠近。
甄杳哆哆嗦嗦地後退,說話都不連貫了,“你……你不是在洗澡嗎,怎麽突然出來了?你該不會,該不會沒穿衣服吧?”
“放心,我穿了。”
撒謊!明明就沒沒有!她氣急,可是因為現在還“看不見”,所以根本拿他的謊言沒辦法。
宋渌柏擡手往後捋了一把濕發,還在繼續朝她靠近,“過來幹什麽,腿好了?”
“……我來給你送藥。”甄杳心都快從喉嚨裏跳出來了,故意胡亂将藥遞向錯誤的方向,“陸姨說你手臂劃傷了。”
男人卻沒接,餘光裏她看見他垂眸淡睨一眼,然後擡眸直直地看過來,吓得她忙努力回憶自己失明時的眼神。
他又逼近兩步,可是她身後是一排沙發,根本退無可退了。
餘光避不開他赤.裸的上半身,讓她面紅耳赤。
“怎麽不退了?”他輕笑。
于是甄杳又往後挪了半步,理所當然地被沙發絆了一下,整個人重心不穩地後仰跌坐下去。
“甄杳。”
“嗯。”她不敢擡頭。
“剛才你是不是能看到了?”
她頓時慌了,“什、什麽?”
“你又複明了?”宋渌柏雖然句尾音調微微上揚,可一句話卻沒有多少疑問的意思在裏面。
“沒有!怎麽可能!”甄杳立刻否認,“上次之後我很想複明的,可是一直沒有。”
被宋渌柏這麽一提醒,她才恍然發現這一次的複明時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久,而且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不好的跡象。
難道這一次真的能徹底好起來嗎?
“那你剛才為什麽要把臉轉開?你在躲什麽?”
“……水聲才剛剛停下,你突然打開門,我被吓到了。”甄杳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努力組織着語言,“就是下意識地避開一下,怕你沒穿衣服。”
“我是有多禽獸,才會□□地出來。”
□□和不穿衣服怎麽能劃等號……
她腳後跟緊緊抵住沙發底部,如坐針氈。
“反正……如果我真的複明了,難道不是應該很開心地告訴你嗎?”
“是嗎。”猶帶着濕意的手指忽然托住她下颌,輕輕轉向正前方往上一擡。
猝不及防的,甄杳和一雙瞳仁深棕近乎墨黑的眼睛對視,像是忽然一腳踏空跌入一片不見底的深淵。
男人緊盯着她,眼神鋒戾又極具侵.略性。
抵住她下颌的指腹緩緩摩.挲,他聲音低而輕,如同過去無數次那樣的平靜,也是和灼熱目光截然不同的淡然。
“那就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