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便撸了袖子,準備熬個湯給他備着。
他知道東方一定會回來的。
這種信任,是累積了兩世之後,不會産生任何動搖與懷疑的信任。
熬得雞湯,用溫火慢炖上兩個時辰,最後再把上面的油全部都給撇幹淨,鮮美柔滑,一點都不油膩,最适合晚上的時候,喝一碗暖胃。
鄭管事跟胖廚娘看着楊蓮亭在廚房裏忙活,倒是不知道他這是在給教主弄,只當是他自己想吃,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江湖上都說君子遠庖廚,可在楊兄弟這兒,似乎完全不存在這種忌諱。”
“若是日後那個姑娘嫁給了你,怕是有的享福咯。”
胖廚娘笑得燦爛,拍了拍楊蓮亭的肩膀開口問道:“楊兄弟可有看順眼的姑娘,若是在這黑木崖上的,求一求教主,說不定就能為你們做主呢?”
“楊兄弟如今正得教主賞識,怕是咱們黑木崖上的姑娘,一個個都等着想嫁給他啦。”
聽着鄭管事跟胖廚娘說話,楊蓮亭卻是搖頭輕笑。
“我啊,心裏早就有了個人,容不下旁人了。”
“楊兄弟此話當真?哪家的姑娘這麽幸運,可以讓你這般死心塌地,倒是說出來給我們二人聽聽?”
楊蓮亭沒有回答,只是笑。
他若是說他心上那人是教主,怕是這兩人都要被吓得魂飛魄散,捂着嘴巴讓他不要胡亂瞎說,以下犯上了吧?
可那個人,他就是東方不敗啊。
胖廚娘說,若是哪個人嫁給了他,就有的享福。
可是前世,東方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全部都交付于他,卻從來不曾,見他有過絲毫幸運。
對東方的那一片真情,自己回抱給他的,只有無盡的折磨,冷漠,和拖累。
不過幸好還有一輩子。
幸好這輩子,他還有機會補過。
楊蓮亭一邊看着爐子上面煨着的雞湯,一邊有些走神的在想,一會兒東方回來了,他好好跟他說說後院那七位夫人的事。
他這輩子不會再糊塗的去崖下找那些□□尋歡作樂,更不會養着其他女人讓東方傷心不快。
東方也不必下手斬殺那七位夫人,好好地安排她們,讓她們離開黑木崖便是,然後他們二人,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他不再追求那些虛無缥缈的名利權勢,也不讓東方去造那些不必要的殺孽,多好?
楊蓮亭這邊走神,胖廚娘卻是忍不住開口調笑到:“楊兄弟走神了,這是在想你的心上人?”
“是啊。”
楊蓮亭倒也不否認。
“快跟我講講,那姑娘怎麽樣?外貌品性,可配得上你?”
胖廚娘倒是個熱心人,忍不住就問了好幾個問題。
楊蓮亭笑了笑,難得有耐心,想到東方,眼神愈發柔軟了幾分,緩緩點頭,開口道:“他很好。”
“好到讓我覺得...是自己配不上他。”
“楊兄弟,你不會是看上什麽大戶人家的小姐吧?”胖廚娘有些驚疑不定,想了想之後卻又擡起手來拍了拍楊蓮亭的肩膀。
“不過也沒什麽,你如今這般得教主賞識,怕是日後平步青雲不在話下,到時候,憑着咱們神教的聲勢,哪家的女兒你娶不得?沒事,我相信啊,有情人終成眷屬!”
好一個有情人終成眷屬。
楊蓮亭道了一聲謝,便是忍不住有些走神的在想。
此刻在後院的宴席上,東方在做些什麽呢?
喝酒,聽曲,還是看舞?
不知道那七位夫人做的菜合不合他的胃口,他腸胃敏感,內功又偏陰寒,若是吃的不合适,喝了太多的酒,怕是武功反噬的時候,又會不舒服了。
亂七八糟的想着,總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一分一秒,都像是煎熬似的。
他在等着東方回來。
一直到雞湯熬好。
楊蓮亭正準備想将湯盛起來,就聽到東方不敗院子那邊,傳來砰地一聲,房門關上的聲音。
東方這是回來了?
等到楊蓮亭跑過去想要開門的時候,卻聽到裏面東方壓抑着,似乎強忍着痛苦的說話。
“不要...不要進來...”
“蓮弟,走...你走...”
楊蓮亭瞬間神經緊繃,他這般了解東方不敗,又如何會不知道他平日裏說話的聲音語氣?
這人素來面子薄,哪怕是武功反噬,痛不欲生,也會強忍着不發出一點聲音,此刻,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能讓他這般難以自持,連語氣平穩都保持不住?
想也不想便是破門而入,進到房間卻看到東方不敗一身紅衣,半遮半露的模樣。
他一張白皙清隽的臉,此刻已經漲得通紅,額上發了薄薄一層汗,像是很熱似的,半閉着眼睛,眉頭微微皺在一起,那模樣。
楊蓮亭喉嚨微動,幾乎是瞬間,就覺得有些口幹舌燥。
卻也在瞬間,意識到了些許不對勁的地方。
“東方?”
見到楊蓮亭進來,東方不敗幾乎是羞愧的難以自持。
他別過臉去,強迫自己呼吸穩定下來,強迫自己冷下臉去,不看他,冷聲開口讓他出去。
可那說話聲音,卻是抑制不住的顫抖。
楊蓮亭此刻已經上前一步,握住了東方不敗的手,他擡起一只手來想要摸他的額頭,剛剛一靠近,東方不敗嗅到楊蓮亭身上的味道,不知道怎麽的,身體當中的藥力,越發兇猛。
他整個人都是一軟,習慣性的往楊蓮亭身上靠過去。
此刻,聽着東方急促又混亂的呼吸聲,楊蓮亭又如何會猜不到究竟發生了什麽。
“你被人下了藥?”
東方閉上眼睛,點了點頭,“蓮弟,你先出去...你出去...”
“我出去你怎麽辦?”楊蓮亭活了兩世,自然知道能夠讓東方這般模樣的藥,不會是凡品,連內功都無法排出,也就是說,只有通過那種事情,才可以解決。
前世他跟東方也不是一次兩次,早就輕車熟路。
此時此刻,看着東方露出這般惑人的神态,楊蓮亭只覺得口幹舌燥,有些克制不住自己。
他握住東方的手便是想要幫他緩解痛苦,剛剛靠近,就被東方一把推開。
他眼眶通紅,帶着隐忍,痛苦,還有羞恥,別過臉去不看楊蓮亭。
“你出去,我讓你出去!”
他的身體和心理,毫無疑問也是渴望着楊蓮亭的。
可是,只要一聯想到自己的身體狀況,那顆心就瞬間冷冰徹骨。
他無法想象楊蓮亭在看到他的殘缺之後,會是什麽反應,會有多震驚,多厭惡。
他無法想象,也無法承擔。
所以,寧願痛苦,他也要讓楊蓮亭出去。
東方不敗素來驕傲之極,何曾在旁人面前露出過這般狼狽不堪的模樣?
楊蓮亭見他的神情動作,幾乎是瞬間,就懂得了他的顧慮和恐懼。
那股沖動褪去,心中越發的柔軟疼惜。
卻又不能告訴東方,他知道他身上的所有秘密,他也一丁點都不在意。
深吸一口氣,強行按捺住自己的擔心,楊蓮亭伸手一把抱住東方,低頭在他的額上深深印下一吻。
“東方,若是你撐不住了就叫我。”
男人喉嚨微動,深深地凝視着他的眼睛,緩緩開口道:“你一定要相信我。”
沒有聽出楊蓮亭話語當中的深意,東方此刻已經難受到難以自持,他更加擔心自己的身體被楊蓮亭看到,于是咬了牙讓他出去。
一直到楊蓮亭點頭,站起身來退出房間,他才終于稍微放松下來,整個人都蜷縮在一起。
熬過去。
若是不與人歡好,那便只有硬生生的,靠自己的意志力熬過去。
忍受萬蟻噬心的痛楚,強行将藥效給熬過去。
這一段時間裏,東方在房間裏備受煎熬,楊蓮亭在房間外面,守了一天一夜。
房間裏面很安靜。
安靜地讓他幾乎忘記了東方在忍受怎樣的痛苦,
今天的夜似乎格外的漫長。
一直到最後,東方不敗渾身衣裳都被汗濕,整個人都脫了力,藥力逐漸散去,他掙紮着起身想要喝口水,剛有一點動靜,楊蓮亭就沖了進來。
夜深露重。
楊蓮亭在外面守了一夜,渾身都是寒氣和露水,看一眼都覺得冷,
偏偏他渾然不覺似的,倒了杯熱水就遞給東方,将他扶起來,擡起手就要摸他的額頭還燙不燙。
東方看着楊蓮亭這一系列的動作,看着他鬓發上面的露水,感受着他身上的寒氣,一時之間,心中情緒翻湧的厲害。
“藥效散了嗎?”
“要不要我找平一指過來看看?”
“還有哪裏不舒服?我去吩咐下人燒點熱水過來給你洗澡。”
說着楊蓮亭便是要站起身來,剛剛準備離開,就被東方不敗叫住。
聲音沙啞。
輕的不像話。
“楊蓮亭,你留下來。”
“讓下人去燒水,你...你留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淩晨五點三更完畢 我說了我說話算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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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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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很安靜。
除了東方強壓藥力,痛苦不堪之時偶爾發出的微不可聞的悶哼聲之外,幾乎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楊蓮亭坐在外室,跟東方不敗只有一簾之隔。
聽着內室裏面傳出來東方壓抑克制的痛苦聲音,他深吸一口氣,幾乎是強迫自己一般的,閉上眼睛,不去看,不去想。
若說最初,看到東方被下藥時候的迷離姿态,他是有些難以啓齒的躁動的話,此時此刻,就全部,都變成了心疼與擔憂。
東方不敗武功天下第一,江湖中人人皆知。
可除了他,卻再沒人知道,他為了獲得這天下第一的殊榮,做出了多大的犧牲,将自己的身體,破壞到什麽樣的地步。
他本體質虛寒,這藥性又強烈,這麽一番折騰,楊蓮亭甚至不用想,都能猜得到現如今,東方在內室,是有多煎熬,多痛苦。
抑制不住地心疼。
他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又松開,心髒緊繃在一塊兒,僅僅過去幾個呼吸的時間,都讓他覺得漫長而又難熬。
一直到門外腳步聲急促傳來,外面雜役總管恭恭敬敬地跪在外面。
招呼着其他下人将燒好的熱水擡進屋裏來,看到坐在裏面的楊蓮亭先是一愣,又恭敬行禮,正想套套近乎,跟眼前這個正受教主寵信風頭正盛的教中紅人打好關系的時候,被楊蓮亭一把推了出去。
他此刻心急如梵,擔憂牽挂,哪裏還有心情跟旁人做這些毫無意義的客套?
“東方,水已經放好了,你——”話說到一半,楊蓮亭頓了頓,“不然,我先出去吧。”
他知道東方的忌諱。
兩人的确算是已經在一起了,可東方心中的那道坎,卻是從來從來,都沒有過去過。
這一世從頭來過,他想與他好好相愛,他心知自己不會再像前世那般,因為東方身上的那道殘缺傷害與他,卻也不會急切地,在這樣敏感特殊的時刻,将這一切都表現出來。
收斂了情緒正準備出去,卻又被東方不敗叫住。
“蓮弟,你...留下吧。”
這是今晚,東方不敗第二次,讓楊蓮亭留下。
似乎是恢複了些許精神,他說話的聲音聽起來不似方才那般難受,卻依舊輕的微不可聞,像被風一吹,就要散了。
楊蓮亭猛地回頭,就看到東方不敗從簾子後面走出來。
皮膚依舊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紅,可眼神恢複了平日的清明。
他心裏一松,正欲上前一步,又看到東方不敗此時此刻,望向他的眼神。
猶豫,迷茫,還有自卑。
對,就是自卑。
那樣畏縮的姿态,何曾在這一世肆意張揚,驕傲的不可一世的東方不敗身上出現過?
楊蓮亭有些恍惚,驀地就記起了上一世,同樣一襲紅衣,卻被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東方身上。
上一世的他,似乎大半時光,都是這般自卑又忐忑的模樣吧?
思緒恍惚的同時,他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陡然意識到了東方此刻,究竟是準備要做什麽。
他挺過了藥效,此刻正要沐浴,卻要求自己留下。
楊蓮亭喉嚨一緊,胸口那處像是有什麽東西堵住了似的,酸澀地難以抑制,他擡起頭來望向東方不敗,輕輕呼出一口氣,想要讓自己的面部表情,調整的稍微正常一點。
“好些了嗎?”
“好些了。”
東方一步一步走向楊蓮亭,沒有看他,目光落在旁邊的木桶上面,語氣晦澀難明,抿了嘴唇,半晌才開口說話。
“你伺候我沐浴吧。”
天知道這句話說出口,究竟是花費了多少力氣。東方站立在原地,只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的厲害,指尖微微顫抖,肌肉僵硬難以抑制。
他喉嚨微微滾動,也不看楊蓮亭,邁入了木桶裏面,看着被打濕的衣袍,半晌,背對着他,伸手,顫抖着,想要将衣帶解開。
手剛碰到衣帶結,就被楊蓮亭握住。
東方不敗渾身一僵。
楊蓮亭眸色深沉,他裝作平靜溫和的樣子,沖着東方不敗微笑。
他喉嚨滾動,眼神溫柔,他說東方,我來替你寬衣。
東方不敗習慣性的想要閃躲,可在接觸到楊蓮亭望着他的目光時,猛地回憶起來,自己留下他,究竟是為了什麽。
深吸一口氣,低下頭,咬着牙,不再動彈。
楊蓮亭輕輕将衣帶解開,輕輕将沾了水的紅袍他身上脫下來,一直脫到亵衣。
東方不敗很明顯渾身都是一抖。
卻又咬着牙,那般隐忍的,想要将自己身上所有為人不齒的殘缺的秘密,都展現在楊蓮亭面前。
他揮手制止了楊蓮亭的動作,抿着發白的嘴唇,伸手,自己将最後一層亵衣給脫了下來。
不加任何遮掩。
他坐在木桶當中,将自己掩蓋了這麽多年的秘密,展現在楊蓮亭面前。
沒有看楊蓮亭。
他半靠在木桶邊上,看不清楚情緒,心裏亂七八糟的想着,若是楊蓮亭表露出厭惡或是恐懼,自己應該如何是好。
殺了他?
習慣性的想要擡手運功,東方不敗卻是猛地一怔,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搖頭苦笑。
他怎麽下得了手?
蓮弟。
若是蓮弟厭惡與他...怕也只不過是人之常情,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吧...
閉着眼睛看不到楊蓮亭的反應,只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伴随着楊蓮亭長久的沉默,東方不敗的一顆心,也一點一點的沉下去。
一點一點的絕望下去。
他臉色越發蒼白,卻咬着牙,不肯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現在這種時刻,緩緩睜開眼,裝作一副冷漠又疏遠的樣子,望向楊蓮亭,正準備開口叫他出去。
卻被楊蓮亭望向他的眼神,将所有話全部咽了下去。
楊蓮亭從未這般仔細端詳過東方不敗那一處的傷口。
前世從來都是草草了事,為了躲避自己心中的畏懼,他連燈都不願開,何曾好好看過這裏?
傷口觸目驚心。
一刀所致。
可想而知,當初在斬下這一刀的時候,他是多麽的果斷狠絕。
對自己都能夠這般狠辣的男人,對待自己的時候,卻将一整顆心都掏出來給他踐踏。
楊蓮亭克制不住地伸出手想要撫摸那一處的傷痕,克制不住地,想要替東方不敗分擔些許痛楚。
他心髒像是被人攥住了似的一般壓抑,疼痛難忍。
他聲音沙啞,喉嚨幹澀,擡起頭來望向東方不敗,手指輕輕的摩擦那處,用盡了他能夠表達出來的,表達不出來的所有疼惜。
“一定很疼。”
“東方,是不是很疼?”
“你怎麽...怎麽下得了手...”
東方不敗渾身一震。
他不可置信的望向楊蓮亭,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他拼了命的想要在楊蓮亭的眼神當中找到些許厭惡或是鄙夷,可除了濃郁的幾乎要溢出來的心疼,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旁的情緒。
東方不敗搖頭。
他抿着發白的嘴唇,半晌,無聲地笑出來。
他說不疼。
一刀切下去,哪裏還顧得上疼。
的确是啊,那一瞬間,當初他只想着成為武功天下第一的那個人,什麽時候想過究竟疼不疼?
可是被楊蓮亭這麽看着,不知道怎麽的。
似乎是那些日子裏,被自己忽略壓抑了的脆弱跟無助,都在這一瞬間被放大開來。
他從來都不怕疼,也從來都不委屈。
可是楊蓮亭心疼他。
他不僅沒有厭惡他,沒有鄙夷他,反倒是在心疼他。
東方不敗想笑。
卻抑制不住的眼眶通紅,幾乎要哽咽出聲。
怎麽明明楊蓮亭待他這般好。
他卻還委屈起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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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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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東方躺在床上跟楊蓮亭說了許多許多的話。
多到超過了他成為日月神教教主以來的所有總和,他聲音很輕,斷斷續續地,總算是将這些年他在向問天手下,從普通教衆苦心孤詣,一直到成為教主的經歷勉強算是完整的,給楊蓮亭講了一遍。
這些事情,是楊蓮亭在上一世,都從來不曾聽過的,倒不是東方不敗不肯講,只不過是前世的他,從來都不肯聽罷了。
所以這一遍,他聽的極其認真,聽東方不敗靠在他身上緩緩地講述那些過去的故事,比如以前練功的時候很辛苦,咬着牙也不會向外人說,比如向問天為人陰險狠辣,從來不肯信任他,比如他一日一日的,野心漸漸膨脹,也是一日一日的,向往着走向這權利最巅峰的位置。
說到修煉葵花寶典狠心揮刀自宮的時候,東方不敗的語氣分明是放緩了許多的,他抿了抿嘴唇,看得出來是猶豫着不願意提及,卻又下了決心想要向楊蓮亭徹底敞開自己。
他眼眶微紅,卻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用風輕雲淡的口氣,平平靜靜地開口說道:“就是當初覺得,若是能夠練成天下第一的武功,再不受人輕視欺淩,想來應該是很好的事情。”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可笑?”他望着楊蓮亭,像是笑了一下,然後問出這句話。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可笑,為了追逐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連身為男人最重要的尊嚴都給放棄了,會不會覺得我很可笑,或者…東方不敗喉嚨微動,卻沒有說出口,他望着楊蓮亭,心裏想說的卻是,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可憐。
他坐擁這世上最至高無上的權利,是這江湖武林之中鼎鼎有名的天下第一,世人懼他畏他怕他,他心中卻清醒至極。
從他揮刀自宮斬斷一切開始,他便成為了這世上,最最可憐之人。
他再也不敢親近旁人,更無法容忍旁人親近與他,高處不勝寒,當他什麽都擁有了,也就是他什麽都失去了。
當東方不敗早就已經心灰意冷,将自己封閉在自己的空間裏時,楊蓮亭卻奇跡一般地出現了。
他不怕他,關心他,眼睛裏面都是他,不覺得他可怕可怖,反倒是心疼他?
想着楊蓮亭,東方眼中的冰霜似是逐漸淡化不少,他抿了抿嘴唇,終于望向楊蓮亭笑出來。
他方才問他,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可笑?
可是現在,沒等楊蓮亭回答,東方便是自顧自的深吸了一口氣,搖了頭,清俊的一張臉,竟是難得的露出了些許孩子氣一般的明朗與篤定。
“你不會的,我知道。”
對上這樣信任的眼神,楊蓮亭心頭一熱,微微發酸,他笑,伸手将東方不敗擁進懷裏,嗅着懷裏人身上的熟悉松香,沉聲開口。
“是,我不會,這輩子永遠不會。”
沒有聽懂他的弦外之音,東方卻聽得很開心,眯了眼睛不再說話。
房間裏很安靜,兩個人靠在一起都沒有說話,卻都安安靜靜的。
過了一會兒,楊蓮亭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于是開口道:“”
“那七位夫人,你準備今後如何安置?”
話一問出口,東方不敗習慣性抿了唇,有些擔心地望向楊蓮亭,眸中只閃過片刻猶豫與遲疑,便是迅速變幻轉為堅決。
“蓮弟若是不喜,那便都殺了吧。”
楊蓮亭看着東方不敗的臉,自然是沒有錯過他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輕輕地笑了笑,搖頭。
“七位夫人早年便嫁與你生活在這黑木崖上,給你下藥一事确是不對,卻也實在沒有錯到要為之喪命的程度。我看她們都是真心待你,就不用趕盡殺絕了吧。”
“我從未愛過她們,從前,從前那是——”東方頓時急了,清隽的一張臉都漲的微微發紅,叱咤江湖的神教教主,何曾有過這般緊張的時刻?
他話還沒說完,楊蓮亭便是忍不住笑了。
男人笑容溫和,眼神醇厚,他将東方不敗抱在懷裏,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腦海中一邊浮現出前世黑木崖後院,七位夫人血流成河的模樣,一邊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沉聲開口道:“我知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我想的是,既然我們已經在一起了,那便不要再多造殺孽,多積些福源,或許會能讓上蒼對待我們更好一些。”
東方不敗被他這樣安撫,終于算是不緊張了,可聽他這話,回過味來之後忍不住就有些促狹。
“蓮弟,你居然信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
楊蓮亭眸色不變,淡淡點頭。
“自然是信的。”
聽他這麽說,東方搖了搖頭,神色有些蕭索,淡淡開口道:“我卻是不信的。”他沒有解釋為什麽,可楊蓮亭卻是懂的,前半生受盡苦楚,他怎麽會相信上天眷顧?
一邊這樣想着,一邊漆黑的眸子當中,卻抑制不住的湧起濃郁深沉的情緒,東方不信上天,他卻這般無時無刻的感激着上天,感激他能夠給自己重新再來一次的機會。
“不過若是蓮弟相信這些的話,七位夫人不殺也是可以的。”東方一邊說着一邊抿了抿唇,低聲開口道:“其實我也是不願意殺她們的,這些年來,她們跟着我,或許并不都是一心一意的愛着我,卻也實實在在,是沒有做過任何傷害我的事情的。不過我原本想的,若是蓮弟不喜,我就算是真的殺了她們,也是沒關系的。”
東方不敗的聲音在這樣的夜裏聽起來格外清晰,他說不願殺那七位夫人是真的,可為了楊蓮亭舒心,可以下手殺她們也是真的。
這樣一個人啊。
楊蓮亭忍不住心頭一軟,擡起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東方不願殺那就不殺,我啊,哪有不信你的道理。”
等東方體內藥力徹底過去,休整完好之後,兩人并肩,一起來到了後院。
此刻的後院,氣氛已經緊繃到極致,每個女人臉上,都是一臉凄然與悲怆。
下藥已經是下下之策,為的就是能夠讓東方多留一夜,或許一夜溫存,便能夠體會她們的苦衷。
可不僅沒有達成目的,甚至還激怒了東方。
她們所有人心裏,都清楚得很。
她們的夫君,不僅僅是東方不敗,還是這黑木崖上的教主,是這江湖之中,人人畏懼的大魔頭。
當楊蓮亭跟東方不敗一同,出現在這七位夫人面前的時候,詩詩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眼眶通紅。
“夫君,便是你已有了心愛之人,對我們姐妹再無留戀之情,也請看在我們這麽多年陪在夫君身邊的份上,原諒幾位姐妹的一時糊塗,詩詩一人之過,願意以死抵罪——”
她說話的時候很平靜。
像是已經心如死灰的那般,甚至還微微的帶着笑。
楊蓮亭站在東方不敗的身旁,遠遠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女人。
容顏毫無疑問,是極美的,七位夫人之中,無論從哪一方面比較,詩詩夫人,都絕對算是翹楚。
她知書達理,也是真真真正,深愛着東方不敗的女人之一。
楊蓮亭眸色恍惚,他想起了前一世,東方為了讨自己歡心,親手将這幾個女人斬殺時候的情形。
詩詩也是這麽跪着,卻不像現在這般平靜。
她額頭沾滿了灰塵和鮮血,目眦欲裂的爬到東方不敗的身邊,她抓着東方不敗的衣擺,苦苦勸誡。
“夫君,那楊蓮亭不是真心待你啊,他不是真心待你,夫君,你切莫被一個逆賊給欺騙了啊!”
聲聲帶血,字字珠心。
可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是被東方不敗一腳,直接踢斷了生機。
最後彌留之際,詩詩依舊是望着東方不敗的方向,她聲音如同斷絮一般,微不可聞,“夫君,你可千萬...莫要被人給傷害了啊...”
楊蓮亭那時候是心虛的。
他不知道為何詩詩能夠一眼看出他對東方的遲疑與躲避,他心虛至極,卻又不敢向東方開口解釋。
那時候,看着東方毫不遲疑将詩詩斬殺,楊蓮亭心裏,的确是松了一口氣的,他覺得東方是毫不遲疑的相信着他的。
現在想來,怕是東方...并不一定真的不信詩詩的話。
卻只是寧願被自己傷害,也要毫不猶豫的付出吧?
收回思緒,視線落在詩詩的身上,這個女人,這一輩子都活的極其通透,她其實跟東方有某些地方非常相像,若是真心愛了一個人,縱然是死,怕也是絲毫不悔的。
正是因為這樣,楊蓮亭其實,算是有些欣賞她的。
“詩詩夫人,你若是願意,便可自此收拾細軟下山,會有人送你離開黑木崖,連帶着還有足夠你下半輩子生活的房産與地契,都會一并為你準備好,其他夫人也是一樣。”
“若是你們不願離開黑木崖,那麽在這後院繼續生活着也并無不可,我可以向你們保證,你們日後的生活不會有絲毫怠慢,只不過這教主夫人的頭銜...”
楊蓮亭語氣溫和,幾位夫人先都是一愣,然後再有些遲疑,不知道能夠否相信他說的話。
而詩詩,卻是擡起頭來,望向楊蓮亭,仔細的看了他,渾身都是一震,然後再望向東方不敗,沉默良久,擠出一個笑臉來,啞聲道:“夫君,這就是你的理由嗎?”
沒有人聽懂詩詩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東方不敗跟楊蓮亭卻是懂了。
兩人對視一眼,東方不敗沒有絲毫遲疑,點頭開口承認:“是。”
詩詩臉色瞬間蒼白,她跌落在地,有些不可置信。
“夫君,你可知你所做的一切...會導致江湖武林...”
“所有責任,我一人承擔,所有罵名,我也一人承擔。”東方不敗正準備說話,楊蓮亭搶先一步,擋在他面前,望着詩詩開口道:“詩詩夫人可以放心。”
詩詩深吸一口氣,緩緩阖上眼睛,良久再睜開,雖然雙眼仍是通紅,卻望着楊蓮亭笑了出來。
她冰雪聰明蕙質蘭心,怎會不知,若是有一日楊蓮亭與東方不敗的關系大白于天下,到時候倍受唾棄的人是誰。
自然是面前的楊蓮亭。
他若是敢豁出去面對一切指責與唾罵,願意為了東方不敗,賠上自己未來的前程。
詩詩輕輕地笑。
“如此甚好。”
“如此甚好...”
“詩詩原本,是無論如何,也不願離開黑木崖的,若是如此...便依了楊侍衛的安排,随幾位姐妹一同下山去吧。”
安置七位夫人,進行的格外順利,東方心慈,自然楊蓮亭也不會虧待了她們,什麽事情都安排好之後,楊蓮亭方才望向坐在後院主位上面的東方不敗,開口問道:
“若是今日詩詩夫人,泣血相求,告訴教主,我實非良配,乃陰險狡詐居心叵測之人,對教主并無絲毫真心,教主會怎麽辦?”
東方皺了眉頭,望向楊蓮亭,幾乎是想也不想就搖頭。
“你是什麽人我心中有數,無須旁人知會。”
頓了頓之後,東方仰起頭來沖着楊蓮亭一笑。
“不過,就算蓮弟你真居心叵測,只要你願留在我身邊,那麽你要什麽,我都是願意給的。”
紅衣黑發,肌膚如雪,一張臉如同谪仙一般清隽。
男人毫不設防的沖着他笑,楊蓮亭幾乎是心中一軟,眼眶驟然就酸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直沒有更新 在這裏解釋一下 最近一段時間身體都不太好 住院休息了一段時間 并不會棄坑 還有之前貼吧那個帖子 也不是我删除的 不好意思 對不起大家 另一篇已經寫好了 明天就會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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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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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蓮亭逐漸成為了這黑木崖上,風頭正盛的那個人。
往日籍籍無名的普通雜役,仿佛是一夜之間,就飛躍成為了教主身邊,最最崇信的下屬。東方不敗素來心狠手辣,卻唯獨對這楊蓮亭,卻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樣子。據教主身邊的丫鬟奴婢們悄悄透露,那楊侍衛啊,還能跟教主同桌用膳呢。
自然而然的,楊蓮亭在黑木崖上的權勢,也越來越大,除了童百熊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