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噩夢呓語
怎麽睡這兒?
破破爛爛的。
“陳達志是個心狠的,保不準還有其它手段對付你。打跑了劉麻子,萬一來個李麻子怎麽辦?今晚我們就睡這兒,讓他摸個空。”
爺爺的話有道理,可我還是不情願。
被子都發黑,發馊了,不知道多久沒洗沒曬了。
“命都不要了?”
我一臉不情願,被爺爺踹了下,才磨磨蹭蹭地爬上床。我忍着一鼻子的惡心,頓覺身下像是有滑膩的蛇扭來扭去的。
真是難受。
我捂着鼻子,恨不得拔腿就走。
爺爺點了一根蠟燭,就放在床頭,發出幽幽的一團光。
“爺爺,你不睡?”我好奇道。
“我守着,萬一有事會喊你。”
他從地上撿起一件衣服,不知道多久沒洗,連底色都看不出來了。爺爺嘿然笑了聲,燭火飄蕩,不知道怎麽的,竟然給我幾分陰森森的感覺。
今天第一次問陰,又去山裏闖蕩了一番,身累心乏,我開始打哈欠。迷迷糊糊的,就見爺爺拿了一把剪刀來,把黃紙裁了個紙人,又拿起朱砂筆,在背面寫了幾個字。
“忍着點疼。”
爺爺戳破了我的指頭,擠了點血出來。
Advertisement
“嘿嘿,成了。”
我更困了。
爺爺拿起一個鐵釘,用錘子把衣服和紙人一起釘在牆壁上。
“死的去,活的來。死的去,活的來。”
爺爺一邊拿着錘子敲打,一邊就這麽不停地念叨着,同時手舞足蹈着,仿佛有一股詭異的氣息在彌漫着。
陰氣盤旋,發出凄厲的呼嘯聲。
衣服下無聲無息地鼓了起來,像是脹大的氣球。裏頭像是鑽進了一個人,不停地拱着,發出猙獰咆哮,随時準備沖出來。
好困。
眼皮子睜不開了。
這一夜睡得很不踏實,耳邊一直傳來鐵錘敲打的聲音,除此外,像是一直有人在竊竊私語,發出怨毒的聲音。
我好像做了個夢。
劉麻子回來了。
爺爺不知道去了哪兒,屋子裏只有我一個人。他的神色很恐怖,臉白的就跟紙一樣,每走一步,就會在地上留下一個血腳印。
噗通,他就跪了下來,不停地給我叩頭。
“饒了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害人,是有人要我去殺你的,不是我,不是我。”
夢裏的我堅決搖頭。
狗改不了吃屎,他吃了我家的飯,還要我的命?現在求饒?理由我一下子就能猜得到,他沒想到我們會揪出他罷了。
要是不知情,肯定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的偷襲。
劉麻子聽了,眼睛裏往外流血,神色兇惡,他拿着大菜刀,就要來殺我。我想要跑出去呼救,但門窗像是被神秘的力量給封住了,怎麽都沒法子打開。
劉麻子追到門後,突然發出哎呦一聲大叫。
是燈籠。
爺爺挂着的白紙燈籠在搖晃,裏頭的綠色燭火冒的老高,突然變成了一個鬼臉。沒等我明白,這個鬼臉就撲了下來,鑽進了劉麻子的身體裏。
他不動了,木愣愣地笑着,然後拿起菜刀,就把自己的腦袋給切了下來。
血流了出來,好多好多。
他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就這麽死死地盯着我。即使腦袋搬家了,他的頭還是活着的,嘴皮子蠕動,發出了惡毒的詛咒。
“死,你死,你逃不掉,那些人很厲害的,我在下頭等着你。”
一片無邊的黑暗湧動過來。
整個人沉了下去。
很深,很沉,身體很重,就像是水中沉溺,無依無靠,怎麽都醒不過來。
“山下山……水中水……紅水抱千翠……山下山……”突然間,有人在呓語,就跟念經一樣,不斷地鑽進我的身體裏。
到了天亮,爺爺把我喊醒了。
睡了一夜後,貼身的襯衣都濕透了,渾身發軟,精神頭差極了。爺爺對夜裏的事情更是只字不提,反而拿出一件紅色的馬甲,讓我給穿到了衣服裏頭。
“記着,這衣服要穿七七四十九天,絕對不能提前脫下來。”
他說的鄭重,我只好點頭。
爺爺抓緊時間,教我《趕山經》裏的法術。有些地方我根本就不懂,聽得稀裏糊塗的,爺爺問我,我就點點頭,琢磨着等以後再自己個兒摸索。學的越多,我心裏就越驚駭,沒想到入了這一行,竟然有着如此廣闊的天地。
陳達志比我入行早得多,現在的本事,怕是我拍馬都趕不上。
我有些魂不守舍的。
爺爺只是嘆氣。
不管心裏有多麽抵觸,太陽照樣升起,越來越高,挂在天空中間。
三天的時間的轉眼就到了。
一輛小轎車來到了村口。
山裏的路有坡度,汽車進不來,兩個長得很兇的司機下來,簇擁着陳達志往我家來了。倒是劉經理沒見着蹤影,倒是心大。
這次陳達志比前幾天打扮的更正式,穿着一件綠色道袍,手拿拂塵。如果不是三角眼顯得陰鸷,倒是有一種仙風道骨的模樣。
村裏人被驚動了,紛紛跑出來看熱鬧,被村長領着幾個人,給攔的遠遠的。
他看到我,理也不理,反而沖爺爺叫喊。
“李老狗,你都躲起來幾十年了,安心地等死好了。現在的江湖已經不屬于你了,偏要出來興風作浪。”
陳達志喝道,“居然拿一個小子跟我換命,你真是不要臉。”
“你不過是一條狗命,我孫子多金貴,呸,你也配。”爺爺罵了回去,“你老子多行不義,我看你懸得很,估計要走他的老路。”
似乎被戳中了痛處,陳達志面皮漲的通紅。
“哼,看你嘴硬到什麽時候?兒子死了,現在我讓你白發人送黑發人,等你死了,連個摔盆子發喪的都沒有。”
他沖我叫道:“小子,別磨蹭了,來來來,讓我看看李老狗的孫子有幾分本事。”
輸人不輸陣。
我現在是請香人了,爺爺把這一脈交給我,今天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墜了威風。
臨了,我反而沒那麽害怕了。
“要打,必須先把話給說清楚。”
我心裏對這厮恨透了,問道:“劉麻子是不是你唆使來害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