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發難

更新時間2014-6-17 8:58:02 字數:2206

花勿語似得了特赦,立馬起身蹭了過去。頭一偏,合眸一笑,任一張小臉浸在柔潤的日光裏。

“過了上元,我來接你。”葉姝不急不緩,語氣卻毋庸置疑,向來不給誰反駁的餘地。說罷,輕執湯匙,一品羹湯,那姿勢雖沒有風情萬種柔美依人,卻端莊雅致,不失半分儀态,她一向從容優雅,又英氣凜然。

花勿語還欲說什麽,葉姝卻岔開話題,故意揚聲誇贊道:“這羹湯味道着實鮮美。”言罷不動聲色眄了眼花勿語,見她小臉已然氣的圓鼓鼓,像極了枝頭開時正盛的球蘭花兒。

葉姝定了定神,放下湯匙,眼中含笑打量着花勿語似乎活不下去了似的表情,心中十分篤定,果然,不過一刻,花勿語便皺巴着小臉一副談判的樣子肅然道:“上元一過便要來,不許食言。”

一抹輕笑劃過眼角漫上眉梢,葉姝抄手仰頭瞧了她一會兒,語氣漫不經心:“看心情喽!”

眼看花勿語雙眼蒙了水霧,這才伸開雙臂拉她入懷,撫着花勿語垂腰的黑發,邊笑邊哄道:“我同你鬧着玩兒的,千萬別哭啊,不許哭!”

話一出口,花勿語便賭氣似的哭出了聲,葉姝衣襟便一片“沼澤”,這“沼澤”通俗了講,便是眼淚和鼻涕的混合體。

對這“沼澤”,葉姝毫不在意,心底卻是喜悅之情悄然鋪開,如若可能,她願将她攬在懷裏,一生一世守着她。這亂世的一刀一刃,這太平盛世的暗流湧動,這紅塵世事的紛擾繁雜,都不該擾了她的一世無憂。

可,怎麽能?給她她想要的感情?

葉姝緊緊抱着花勿語,驀然間,心裏很難過。

……

是夜,夜色漸濃,嫣紅樓內,壘起的高臺之上,花梓木然立于其上,四周是百年不遇的靜如死水。

“哐當”一聲,二樓雅間的客人将三錠銀子敲在檀木桌上,也不知是隐于市的位高權重之人,還是借了誰的勢,想在這風/月場享一把呼風喚雨的快/感。

“爺讓你換曲兒你就給爺換個曲兒!”客人不由分手,挽着袖子站起了身,怒目圓睜,那樣子像極了撒潑的地痞流/氓。

然地痞流/氓卻又不會花這大手筆只為聽個曲子,花得起這錢的,又斷不會這般粗俗不堪,活脫脫的潑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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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別的曲子!”花梓紋絲未動,薄薄的嘴唇掩在薄紗之下一張一阖,冷冷吐出這麽一句。

她想,大不了,錢不要,曲兒不唱,收拾細軟跑路就是了。

然杜媽媽盯着那客人敲在桌上的三錠銀子,又聽到花梓倔強的聲調,心想大事不妙,額頭滲出汗來。難為她托着臃腫的身子一步步拾級而上,直到登上高臺,方扶着腰氣喘籲籲,湊近了花梓好言勸道:“你且換個曲子,編的也成,你瞧這客人,多吓人啊,若真生氣了,吃虧的是你啊,你可別倔了。”

花梓沒有說話,瞧了眼臺下狀态有些不太穩定的狼女,生怕鬧出人命來,于是,玉足輕移,白紗纏腰,好似皺成一團的白宣,看在眼裏美麗卻別扭,十分難受。

“寶髻松松挽就,鉛華淡淡妝成。紅姻翠霧罩輕盈,飛絮游絲無定。相見争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笙歌散後酒微醒,深院月斜人靜。”

曲子确是她編的,歌詞是司馬光的《西江月》。

至始至終,長長的水袖一次也未漾開,偶爾離了身子便又纏繞回來,整個曲子悠然魂傷,合着她清冽的嗓音,若融了泠泠月色,凄迷悲涼。

倒不是她這舞跳的多麽具有創新意義,而是她根本就不會跳舞,所以袖子才甩不開,花梓的目标是,不跌倒,不踩衣角,不摔到臺下去就算成功!

一曲罷,臺上臺下又是一片死寂,她站直了身子,仰頭瞧着眼二樓發難的看客,一言不發,移步正欲走下高臺,卻又忽然聽到那看客扯着粗礫的嗓子高聲喝道:“爺不愛聽哭哭啼啼的曲子,給爺換個喜慶的!爺愛聽《軟香玉》,要麽唱首《春宮月》也成。”

花梓倏然停下腳步,站在臺階旁,猶在高臺上。

她仰着頭,眼中噙着三分笑意,七分嘲諷:“風雅之曲當唱與風雅之人,今日無風雅之人,故而我如何唱都會惹客官不悅!不唱也罷!”

話一出口她就詫異了,這聲音,這語調,這言語,全然不像她素日行止,細想想,許是登臺久了也有了名妓範兒?

天吶,這可要不得!

不過,這名妓範兒多了幾許高貴冷豔,也未嘗不是好事?至少能震懾一下二樓那個口沒遮攔的潑皮,若不是考慮到金錢來源需依附這唱歌的行當,她早就抽出雪碎在他臉上畫一幅清明上河圖了。

拾起雪白雪白的曳地長裙,她一級一級走下臺來,心中倒了然,還有幾分暗爽。

周圍靜的厲害,只餘她衣裙摩挲的窸窣之聲,四下裏投來的目光像一張網讓她有些呼吸不暢。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那發難的客人作何反應,卻誰都沒有想到,他反射弧這麽長。

直到花梓走下最後一級臺階,他才似乎讀懂了花梓話中的意味,拍案而起,整張臉脹的通紅,直若煮熟的螃蟹:“今兒晚上爺就要了你!”

他說話間又從袖筒掏出五個銀錠敲在桌上,桌上酒杯顫了幾顫,酒水灑了一桌,杯沿在桌上畫了一個圓潤的弧度,“啪擦”落地,一聲輕響,一地狼藉。

花梓腦中倒沒有什麽貞潔受辱的忿然,更沒有什麽高風亮節的念想,心裏想,他若真打算要了她,就摘了臉上白紗。

再不濟,多劃上兩道,總歸是毀了,不若毀個徹底。

心中做好了打算,腳下也未停下半步,轉身入了後院,扔下暴怒的看客和滿頭是汗的杜媽媽,心下竊喜,實在耐不住好奇,終于原路折回,找了個隐蔽的地方兒,透過镂空的窗格,附身窺看前堂的動靜。

一向見風使舵,左右逢源的杜媽媽此刻也有些吃不消,不知道如何收場了。

若真對玉花梓來硬的,怕這丫頭一怒之下不單給自己臉上劃幾道口子,只怕把那長鞭挂上房梁,投缳自盡,若真這樣豈不是丢了個招財仙女。

若把玉花梓給了這發難的客人,她那臉定會被人瞧見,傳出去也不好解釋,那些眼巴巴整日裏盼着瞧花梓一面的男人興許就再也不會來了。

她想來想去不知如何是好,那怒氣匆匆的客人卻絲毫沒有就此罷休的意思,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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