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紫陶
更新時間2014-7-9 9:38:52 字數:2245
當花梓見到紫瓷的姐姐時,實在難以想象,那竟是紫瓷的姐姐。
一頭蒼蒼白發,一臉的冰冷肅穆,對比之下,白玉曦竟顯得十分和善好相處。
“要麽我帶你走,要麽我殺了他!”紫陶的眼睛像秋水結冰,還是厚厚的冰層,萬年不化的模樣。
衣帶繞過酒香徜徉在彌布的潮濕空氣中。
她頭發長過楚腰直垂如流蘇,眉清目秀卻攜着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紫瓷曾對此進行深刻分析,得出結論:“說白了,就是沒有人情味兒!”
一片寂靜,窗外是纏/綿細語,淅淅瀝瀝,灑下一片清冷。
她身上的長裙似乎經過太多風雨雕琢,已失了原本的紫,只剩一片黛藍,既不清雅,也不明亮。
若這樣一位冰山美人立于綿綿細雨中,長劍所指,盡是一派風流,也着實令人驚嘆!
可江湖之所以為江湖,就因為它足夠殘忍!
她腳下是油鹽醬醋醬肉鹹魚,一個不小心,幾滴醬油脫瓶而出,直直飛上她冰清玉潔的臉蛋兒。
鴉雀無聲,紫瓷仰望着桌上紫陶的昂然身姿,秦逸卻一副習以為常的架勢依舊端坐在桌旁,別說怯色,竟是如睡着了似的,眼皮都不眨一下。
花梓細細端詳半晌,認為他肯定一直在為桌上打翻的飯菜惋惜哀悼。
心想他真是個懂得生活的人,頓生敬畏。
紫陶的話別人聽不懂,紫瓷可是聽的明白,然未待紫瓷答話,白玉曦便倚在門扉上聲音清冽:“紫陶姑娘,別來無恙啊!”
花梓聽得出,話中絕對有恐吓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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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陶持劍的手微微一顫,身子一歪,險些栽倒在桌下,她冰山一樣的臉龐現出細微的慌亂,花梓想,這是要雪崩了嗎?
她足尖一點,霎時已出了門,不知所蹤,白玉曦緊随其後追了出去。
“啊!”紫瓷大喊一聲:“姐姐要死了!”言罷也追了出去,不知她手上的繩子如何解開的。
秦逸見他的犯人跑了也跟了出去,臉上終于有了絲惱怒,可就連這惱怒,似乎也習以為常,好似眼前的戲碼早已上演了無數回。
他的惱怒不是來源于犯人的逃跑,而是對一次次重複劇情的乏味厭煩。
花梓拎着細軟也追了出去,這會兒,四周的食客才議論紛紛,店家回過神來,大聲嚷嚷着:“你們倒是留個人結賬啊,我這盤子碗都被踩壞了摔碎了,你們倒是賠錢啊!都給我回來!”
對店家來講,江湖之所以為江湖,就因為太多人吃了霸王餐不給錢,他卻沒轍!
花梓頂着蒙蒙細雨尋了半晌也未見半個人影,心裏漸漸喪氣。
上元節已過去三日,他口中的禮物沒見到,人卻沒了影兒,扔下她在這人生地不熟的鎮子。
一席涼雨将僅有的上元喜氣沖刷殆盡,街上只餘冷冷清清的蕭索。
衣衫漸漸濕了,大朵大朵的水漬迅速蔓延,足下是青石小路,被細雨滌蕩的幹淨細致,歲月磨損的細紋清晰可見,如陰紋雕花一般,漸漸籠起四散飄落的雨水。
忽然身後傳來緊迫的腳步聲,她回眸一霎,劍鋒已至眼前。
花梓收了滿懷的傷春悲秋,向後傾身躲過劍鋒,又随手抽出腰間長鞭。
頓覺得寒意四起,她再擡頭時,周圍已聚滿了黑衣人。
她功夫本就不好,身子又因落水還近乎羸弱,此時一人難敵衆手。細密的劍花順着鞭子糾纏而至,一時腹背受敵。
雨勢漸盛,她本能地用鞭子護住自己,然可護的範圍卻越來越小,通體寒冷讓她清晰意識到自己還畏懼着死亡,臂膀上已鮮血汩汩,順着衣袖蔓延至手心,是粘稠的濕熱。
她雙手有些抖,心中如裂了縫的瓷瓶,似乎頃刻便會碎作一地狼藉。
為什麽有人一次次想要殺自己,為什麽白玉曦什麽都不說,為什麽總是頭疼,為什麽悅靈要害她承受那樣的屈辱?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而今,自己就要不明不白的死去了,就像從未活過一般!
她朝着天空一聲嘶吼,仿佛一直以來壓抑心頭的苦悶頃刻釋放,冰冷的雨水拍打在她細密的傷口上,早已沒了痛感,變成一陣陣的無力感,面對黑壓壓的人影,無所适從。
雨水漫過眼簾,一切的一切都不甚清晰,只能嗅到潮濕的雨水混着濃重的血腥味兒撲面萦繞。
她麻木地揮打着鞭子,黑衣人總能巧妙避開。
實在沒有力氣了,卻瞧見眼前出現一個高大身影,這人轉身扶住自己的手,她朦朦胧胧間竟笑了出來:“白玉曦,你終于來了!”
一句輕聲呢喃,仿佛用盡了周身氣力,瞬間,她整個人癱軟在地。
而不遠處的屋頂,白玉曦負手而立,嘴角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笑意。
沐冷塵,你若偏要跟來,就讓你死了心罷。
上好的客棧,上好的客房,紫檀木透着雨水的清香,芙蓉帳籠起一廂柔暖。
沐冷塵坐在窗前,難掩面上的疲乏之态,腳下是深淺不一的雨水彙成一道細長水痕。
他微阖雙目,眉頭緊鎖,雙手随意擱在桌案木椅上,仿佛睡着了卻又随時會被驚醒。
這時節的清風細雨常常綿延不絕,雨線随着冰冷的勁風斜斜越過窗棱,濕了他一頭烏發滿面愁容。
“白玉曦,你終于來了!”
那聲低喚,如夢魇一般萦繞在腦海,揮之不去,也許,這就是白玉曦傳信給他,讓他尋來的原因吧,因為,他那樣确定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要如何挽回,自己親手毀掉的感情?
沐冷塵用力抓着木椅的扶手,青筋凸起,這不是甘心抑或不甘心,而是根本就無法舍棄的東西,讓他如何放手?
“你怎麽知道我是叫花梓?冷塵……冷塵……我的鞭子,我的鞭子……”
細密的夢呓絲絲入耳,沐冷塵倏然起身,坐到床榻旁,握着花梓的手,聲音低柔:“花梓,花梓,我在這,我在這裏。你睜開眼看看我,花梓,花梓,你別怕,我不許任何人傷你……”
“哥哥!”花梓乍醒,一把摟住沐冷塵,眼裏都是驚恐,噙着一層密密實實的淚花。
沐冷塵驀然呆住,他搜尋着這句“哥哥”可能的人選,除了白玉曦,再無他人。
她可知道他不是她的親哥哥?
或者說,壓根就不是她的哥哥。
他忽然害怕了,就像那時,他望着她越來越遠的背影,無法追随。而此刻,他可以動,可以解釋,卻似乎無從說起,也不敢去說,依舊只能看着她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他忽然緊緊摟住玉花梓,整個身子微微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生怕被她發現自己并不是她的白玉曦,不是她口中的哥哥。